第30章 Chapter30
朝池池心下好奇,也想见见这传奇名画的模样,便将目光放向了院门处。
只见一人,短发过颈,发色殊异,身着靛蓝劲装,手捧图卷,眉目冷凝。
竟然就是那日,在度业寺中砸断了她香火之人!
明明是他自己愿意献图,但此刻,他的神情却堪称不善,那双浅色眼眸中的瞳仁几乎竖做了一线,直直地盯着上方圣颜。
凶意扑面,杀气腾腾,每当他迈出一步,宴上似乎便冷上一分。
座上的陛下微微往后仰了仰身,身旁的太监见状,立即走上前来,拂袖伸手作势要查这人所捧之图。
谁知那人却动也不动,只直直地站在御阶下,眼中像是没韩公公这个人似的,似笑非笑地咬着牙问。
“古画易毁,公公若是毁了它,可怎么赔”
韩公公:“咱家跟在陛下身边十载,见过的古玩名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从未有损毁过一件。”
“上元夜宴图只此一份,公公从未见过,怕是也不知如何展图。”
“草民有备而来,只为让陛下一睹此图风采,实在不想让旁人经手。”
韩公公:“那为了陛下的龙体万金,咱家得看一眼你这图卷。”
那人闻言,倒是利落地将画半开小半,上方确是一幅精妙绝伦的夜宴图无疑。
只是,那未展的半边图,仍隐着一股未知的冷意。
韩公公仔细观摩半天,还是点了点头“上去吧。”
献图者终于一步步地走到了御前,将画卷高托起后,跪了下来。
“陛下,草民能展图了么?”
皇帝:“等等,献图者,何名”
“草民名为,易水寒。”
此言一出,满座皆挺直腰背,紧紧盯向那抹靛蓝背影。
“师父,风萧萧兮……易水寒”
谢回已将手按在随身佩剑的剑柄上,正凝神看着那边的动静,但听到她的声音,却还有闲心与她调笑。
“嗯,名字不错,但对陛下来说,挺不吉利的。”
朝池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也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座上的皇帝听到这个名字时,神情也是一紧,打量易水寒片刻后,才松口。
皇帝:“易水寒……好,展图吧。”
“是。”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易水寒缓缓展开图卷的手指上。
朝池池和谢回坐在一起,离皇帝不算远,因此,朝池池比谁都清晰地瞧见了,那长而有力的指节上,似乎长着一些武茧。
夜宴图渐渐呈现在皇帝眼前,但到了最后几寸时,易水寒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霎时,宴上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怕,怕那图穷——匕见。
但下一瞬,易水寒倏地将图卷展到了底,抬臂献给皇帝。
画中未藏任何东西,只是一幅名画而已,方才有些紧张的琵琶弦音一窒,又悠悠奏起,为宴中添了一份轻松自在。
座下纷纷松了口气,朝池池身边的谢回也将剑放低了些。
易水寒:“陛下,请接。”
皇帝也安下了心“嗯。”
也对,若真是个刺客,哪敢报上自己这般名姓,明目张胆地展示着自己的危险呢
杯酒又碰,新宴又续。
皇帝含笑伸手,从易水寒手中捧起那卷长图,正要细细观赏。
说时迟那时快,易水寒猛然起身,扯开了腰间紧带!朝池池只见他的衣里已是血红一片,下一刻,这人咬着牙,竟是用手硬生生从自己的血肉中拔出了一把匕首!
图穷不见匕,因匕藏腹中!
那匕首连匕柄都被染的血红,差点看不出模样,但刀尖寒芒仍在昭告着它的锋利——足以一击毙命!
谢回:“护驾!!!”
身边的谢回反应极快,拍剑而起,闪身迎上,堪堪与那刺向君王的血匕挡在一起。
两柄兵刃相接擦出一片星芒。只在君王喉前半寸。
堂上冕旒大惊,陛下慌乱要逃,却脚下乏力,直直坐回在了龙椅上。
王冠跌落坠地,玉珠洒落一地,陛下掩面大呼,宴会上惊叫迭起,百官高呼救驾。
舞者伶人四窜而逃,只剩一声琵琶弦急急不休。
那易水寒咬紧牙关,仍倾一身之力架着匕首,已经与谢回在另一手上过了数招,眼看即将不敌。
就在此时,朝池池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捏起了一枚滚到地上的冕旒玉珠,指上发力,将玉珠直直弹向谢回的剑刃。
铛!
那玉珠将谢回剑上的力道弹开少许,谢回步伐一落,易水寒立即借此机会,重提利刃,直直刺入了皇帝肩颈!
噗嗤——
刀刃入肉,鲜血四溅!
堂上见血,陛下痛嚎一声后,昏迷过去,惹得堂下更乱。
太后大惊“陛下!”
李如愿起身“皇兄!!”
电光火石间,易水寒抬匕还要再刺,谢回却已抬剑重拦,两人兵戈再接,易水寒终是乏力,被剑挑落,滚至阶下。
御前侍卫可算赶到,见状,他们一齐冲向了那刺客。
易水寒踉跄翻起,满身是血,嘴角却还挂着笑,见刺杀失败,他转身便向席外跑去。
谢回收剑:“御前侍卫来得比我还慢!快去追!”
谢回:“宴上所有人原地待好,别落单。”
群臣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不知是谁率先嚎了一声。
“陛下——”
霎时间,群臣接连跪下,哭嚎声接连不断。
“陛下啊——”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上前,指挥着内侍们将陛下抬进殿中,为陛下医治。
还在宴席上方的太后听着这一阵阵哭,气得一甩袖,横眉骂道。
“哭什么哭!陛下还没薨呢!”
一旁的谢回神色凝重,抬步下阶走到朝池池的身边。
“吓到了吗?”
“还好,师父怎样?”
“我自然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
谢回抬起头,在混乱的宴会中扫视片刻。
谢回悄声说“刺客不止一个,你要多加小心。”
“嗯嗯,师父也尽力了,现在我们也只能祈祷陛下无恙。”
若皇帝真有不测,现在恐怕有比抓刺客更重要的事了,过了半晌,御医们形色匆匆,站到太后身前行了一礼。
太后焦急问道:“陛下如何了?”
“回太后,那刺客力道极大,陛下伤势严重,但……目前看来,性命是暂时保住了,若能熬过今夜,或许就……”
此话一出,谢回倒是松了口气。不过太后和长公主的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太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席下“刺客还没抓到,各位请勿离宫,稍后会有人带诸位去寻宫中的寝殿暂歇。”
“今夜,哀家要详查——都是谁和那刺客有关联。”
群臣:“是。”
太后:“还有你,钱某!”
礼部尚书慌乱地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
“太后!太后!臣冤枉啊!臣也不知此人竟是个刺客啊!”
“这些话你留着跟刑司说吧!”
太后:“打入天牢,狠狠地审!”
眼看着风波平息,群臣心思各异,却也都随着要领他们去临时居所的宫人告退。
宴前弹琵琶的牡丹也在起身行礼后,被带了下去。
朝池池正沉思着,身边的谢回忽然伸手,将她的发饰戴回了她的发上。
“师父”
“朝朝,陛下没死,师父得去抓刺客了。”
朝池池失笑“难道陛下死了就不用抓了吗?”
“陛下死了,就得先操办别的了。你去找个居所吧,别在外面闲逛。”
“好,师父当心。”
于是,朝池池被宫人领着,带到了一处宫中闲居。
“这位小姐放心,若与刺客毫无关系,明日你就可和家人出宫了。”
“知道了。”
随着宫人的告退,殿门合掩,朝池池望着摇曳的烛火,脑海中,方才的风波宴还历历在目。
万岁宴,献图者刺杀陛下。
师父抬剑去拦,却被埋伏在暗处的另一人用玉珠击退,陛下也因此重伤昏迷。
“那是何人呢?”
除此外,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
她曾见过那个,名为易水寒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