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起来吧。”叶辰星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些金珠子，你替我分给长生殿当值的宫人们。怎么分你看着办。”
“诺。”尔容起身接过荷包，然后捧着匣子欠了欠身，“世子可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没有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尔容低着头退开几步，忽然停住不动了。
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有件事，奴婢觉着还是应该告诉世子。”
……
“所以，很多人觉得我昏睡不醒是因为撞了邪？”叶辰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单纯的疑问。
尔容又把头低了下去：“都是无稽之谈。世子如今醒了，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那我醒的倒是时候。”叶辰星盯着尔容的发顶，“只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您是个好人。”
尔容深吸一口气，“前两日奴婢并未听到什么风声，但今早上这则荒谬的消息就传开了。这种变化也就一夜之间。
奴婢在宫里待的年岁不短，要说这种情况没人在背后推动，奴婢是不信的。
奴婢怀疑，这番动作可能是冲世子来的，还望世子能有所防备。”
叶辰星被尔容的话牵动了思绪，昏睡之前的记忆忽然闪现在脑海里。
简直不堪回想。
他闭了闭眼，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全，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人敢在时候对他发难——毕竟他现在不仅是皇帝外甥，还有个救驾之功在身上。
在这种敏感时期挑衅一位帝王，可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事。
相较而言，越王，还有……陆玄晖，反而更有可能是背后之人想要对付的人选。
尔容不知他所想，见对方相信自己话，神色轻松了一些，“奴婢卑贱之身，亦祈望您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奴婢告退。”
这次，她是真的离开了。
叶辰星摊开手盯着掌心怔怔出神。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到今日才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因为对复生的抵触，这些天他实在带了太多不清醒的情绪，以至于……
叶辰星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轻轻呼出一口气，算了，不想了。
一只白鸽从窗外掠过，扑扇着翅膀飞过高高的宫墙，飞过来往行人的头顶。
中途它拉了一坨翔，险些砸中过路的行人，但它毫不在意地飞走了，最后落在一座茶楼的窗台上。
窗台上早前就停了好几只鸽子，它混在里面毫不出奇。
它“咕咕咕”地叫起来。
一只手抓住了它，抽走了绑在它脚腕的字条，又随手撒下一把谷子。
“主子，宫里的消息。”
“吧嗒”，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被称为“主子”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说。”
“叶世子醒了，准备离宫。”
“怎么这个时候醒了？”他的声音很柔和，带着点轻微的鼻音，“真是不凑巧。好戏才要开演呢。”
“这两日叶世子身边日夜有人守着，我们的人没找到机会下手。他一醒就要离宫，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没这个脑子。”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指上一用力，棋子就碎裂开来，“可惜，浪费了一枚棋子。”
男人取过放在一边的帕子细细擦拭指尖，“罢了，我本也未打算现下动他。还有其他消息么？”
“叶世子身边有个叫尔容的宫女，有几分手段，我们的人也是因她盯着才没成事。
叶世子醒后单独和她谈过一会儿，之后还赏了她一套很贵重的头面。
这个女人许是猜到了什么。要不要……”他比了抹脖的手势。
“不急。”男人摆了摆手，似乎起了点兴趣，“这个尔容，什么来头？”
“只知道她原先一直在德妃宫里做事，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遭了德妃厌弃，被重新分派到了长生殿。”
“德妃的人。有点意思。”男人笑起来，眼神里流露出异样的光芒，“去查。”
承平帝前脚刚知道外甥醒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后脚就得了他要离宫的消息。
他撇下政务匆匆赶到长生殿。
“般般，可是谁让你受委屈了？要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就和舅父说，舅父帮你收拾他！”
还未见到人，叶辰星就先听到了承平帝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时候承平帝全然不像个帝王，而只是一个疼爱小辈的大人。
叶辰星下了榻准备起身。
“坐着坐着。”承平帝快走两步，按住叶辰星的肩膀，“你身子弱，坐着别动。”
他将叶辰星披着的氅衣拢紧，又扯过边上的毯子盖在他腿上，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炉，像是生怕他冻着了。
叶辰星一一受了。
承平帝终于满意了，在叶辰星身边坐下，大有促膝长谈的意思。
“你病着的这几日，可把我吓坏了。也是我不好，明知道你还未好全便让你参加什劳子宴会。
我后来听闻卢家那小子给你气受了，是不是？你受了气怎不找舅父给你出气，反倒跑到外面吹冷风，还给吹病了。”
说到这，承平帝就觉得生气，“你再怎地生气也不能拿身体当儿戏啊，瞧瞧现在，多遭罪！
还有老三，也不知怎地做人兄长的，连个人都看顾不好！
还有这些个下人、太医，真出了事，一个人顶用的都没有！”
叶辰星抿了下唇，轻轻扯了扯承平帝的衣袖，“我的错。您消消气，气大伤身。”
“你当然有错。”承平帝睨了一眼叶辰星，“你这才刚醒，身体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嚷嚷着要出宫，你这是想气死我啊！”
“只是风寒，现在我已经好多了。不信您可以问蒋太医。”
“那也不行。等你好全了，再离宫亦不迟。”
“我总不好一直留在宫里，这不合规矩吧。”
承平帝哼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再说，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叶辰星垂下眼，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家了。”
承平帝沉默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罢。那你回去把蒋太医带上，他最清楚你的身体情况，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言语之间尽是担忧和不舍。
叶辰星安静地听着，一一应了。
最后，承平帝慈爱地看着叶辰星，语重心长道：“般般，你要好好的。”
叶辰星抿紧唇瓣，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