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缘分
“死过人？”
“不错。”内侍似乎有些犹豫，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死得还不止一个，死法也有些诡异！”
叶辰星又看了他一眼，“都死了谁，怎么死的。”
“这……”
“不能说？”
叶辰星的声音是一贯的清淡，语气也不严厉，但内侍却好像很害怕他生气似的忙不迭应声：“能说，能说。”
内侍飞快地瞄了眼叶辰星，“望仙楼里死的第一个人，是命人修建了望仙楼的前朝末帝，杨缜。
前朝覆灭之日，他就站在这望仙楼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焚而死。但奇怪的是，火都将人烧成灰了，却没损伤这楼半分。
这便罢了，毕竟是前朝的事了。但就在元光二十年，淳德太子妃同样在这望仙楼自焚而死！”
“元光二十年……”叶辰星想起看过的游记上的记录，略微推算了一下，“二十多年前？”
“对。二十七年前，也是二月，淳德太子薨逝，不久后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宫里人都传太子妃对淳德太子用情至深，才会殉情而亡。可…可她死时的情形与末帝一模一样啊！”
出于职业的敏感，叶辰星直觉这里面有问题，“确定是自焚身亡？”
“是。当时目睹的人不在少数，做不得假。先帝也派人查了，并无存疑之处。只是私下里不少人觉得这望仙楼邪门。”
内侍的声音低了下来，“甚至有人说淳德太子妃之死是怨鬼作祟。”
他又干干笑了两声：“当然，这都是底下人胡乱说的，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只是，这望仙楼里到底死了一位贵主，宫里的其他主子对这里也就避而远之了。
平日里，除了负责洒扫的侍人，这望仙楼就没人来了。时日久了，便慢慢荒废了。”
“二十多年，就一直这么荒废着？”
“是啊。”
叶辰星皱了皱眉。
“世子！”内侍忽然惊叫一声，手指颤抖着指向前方，“望仙楼、望仙楼上……”
叶辰星猛地抬头，就见半空亮着一点盈盈之光，飘忽不定，诡异非常。
“世子，是鬼火！是鬼火啊！”内侍吓得手抖个不停，手中的灯笼也跟着震颤不休。
叶辰星盯着看了片刻，“不是鬼火，只是灯火。”
“灯火？”内侍连连摇头，“望仙楼上怎么可能会有灯火？而且它还会动！”
叶辰星晃了晃手里的小花灯，“人提灯而行，灯随人动而已。”
“世子的意思是，有人上了这望仙楼？”内侍瞪大了眼睛，“何人如此大胆？”
“去看看就知道了。”
内侍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连忙请罪：“奴婢无状，请世子恕罪。”
他说话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
叶辰星低头注视着跪伏在脚边的内侍，“我知道你害怕，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去。”
说完，他没有丝毫停顿地向着望仙楼走去。
“世子。”内侍讷讷地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用力拍了下大腿，“诶呀，奴婢去找人来！”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反方向跑了。
叶辰星听着身后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步调不变，继续向望仙楼走。
走了六七分钟，他的视野一空。一大片光秃秃的空地上，一座高大的建筑孤独地矗立着，显出几分荒凉。
整座建筑目测约有十丈高，几乎相当于现代的十层楼高。
它整体呈方形覆斗状，底部是极为厚重的青石垒筑的高台，到了最上层才依稀能看出一点房屋的轮廓。
这样的建筑形制叶辰星还是第一次见。
他仰头向上望，那点灯火已停在一处不动，而提灯笼的人依旧被笼罩在黑暗里。
叶辰星垂下头，拉了拉兜帽，将小花灯上的绳子系了个圈挂在腕间，沿着外墙“交”字形虹梯一步步走上楼去。
危楼高百尺，能不能摘星辰，叶辰星不知道，但累却是真的。走到最后几个台阶时，他的呼吸节奏已经完全乱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闭了闭眼，努力调整呼吸，看向朝他走来的人。
“世子怎么会来这里？”陆玄晖看到叶辰星也有些意外。他将手里的灯笼换到左手，侧身迈下一步台阶，向叶辰星伸出了右手。
叶辰星耳朵动了动，伸手握住了近在咫尺的手，借着陆玄晖的力道，迈过了最后几级台阶。
两人这儿会离得近，叶辰星过于急促的呼吸和发白的唇色自然逃不过陆玄晖的耳朵和眼睛。
他便没直接收回手，由着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借力休息。
等叶辰星喘匀了气，他才语气平和地问：“世子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连盏灯笼也不提？”
“来的路上有石幢灯，不是太黑。”叶辰星晃了晃手腕，小花灯跟着晃了晃，“而且我有这个。”
避重就轻，半真半假。
路上有石幢灯不假，但到了望仙楼下，却是一盏灯也没有。小花灯那点微弱的光芒，对于晚间视物不清的叶辰星来说起不了多少作用。
缺少亮光的环境，让他几乎成了半个瞎子。
在这种情况下登楼，是十二分危险的事。一旦失足，从这么高的楼摔下来，结果可想而知。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没有半点犹豫。
他是故意的。
叶辰星晃了一下神，手指不自觉去抠手心的伤疤，却只碰触到了一片平滑的皮肤。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抬起头注视着陆玄晖，淡淡问道：“不说我，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语调有些冷，听起来像是在质问。
陆玄晖并未在意，温和地笑了笑，“点灯之后有烟火表演，我打算看一看。这里视野极好，也清净。”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他的语气、动作都很自然，指腹贴着的脉搏也沉稳得跳着，叶辰星没从他身上看到撒谎的痕迹。
他松开了与陆玄晖交握的手，移步停在了回廊的护栏前，太液池上的景象尽入眼底。
“是个好地方。”他的声音很轻，瞬间被吹散在风里。
他拉了拉被风吹动的兜帽，“陆少卿很会找地方。”
“世子不也一样。”陆玄晖笑了笑，“说来，我与世子能一日三遇，也是颇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