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面圣不跪
除了萧钦梧这个意外来客，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平淡淡。
才怪。
叶辰星将一杯茶水推给坐在案几对面的萧钦梧:“第三盘。”
“谢了。”萧钦梧举起杯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抹掉唇边的水渍，眉眼带笑:“我急着进宫，所以没吃朝食。现在都快晌午了。
差不多一整个上午我都没吃过东西，真的要饿扁了。
而且一盘点心才多少分量，也就能尝个味道。”
他扬了扬眉:“表弟现在该不会连几盘糕点都舍不得给我吃了罢？”
“你吃。”
“果然还是表弟最好了~”萧钦梧笑眯眯地捻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
叶辰星从没遇见过嘴这么碎的人。从进长生殿起，这个人的嘴巴就没停过，也就吃东西的时候能消停会儿。
等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也没了，叶辰星看着萧钦梧，问:“再来一盘？”
萧钦梧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要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再一个时辰就要开席了。
我还想留着肚子吃筵席呢。”
事实上，只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人来请。
出了长生殿，萧钦梧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
他勒紧缰绳，调头看还站在原地的叶辰星:“表弟别看了。你身上有伤，不能骑马。这次先将就一下，坐个步辇。
等你大好，表哥再约你跑马。”
叶辰星默了一瞬，坐上了辇轿。
萧钦梧护在一旁，和叶辰星并行，朝着麟德殿方向而去。
……
此次宫宴就设在麟德殿。
它位于太液池西的一座高地上，由四座殿堂前后紧密串连而成。
殿前是开阔的广场，能同时容纳三千人。
叶辰星两人到的时候，殿前和廊下已聚了不少人，四或六人一桌，跪坐在毡席上寒暄谈笑。
有眼尖的看到两人，连忙起身上前见礼。
这些待在殿外的都是级别最低的文官武将，有能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过来。
叶辰星不适地皱了下眉。
萧钦梧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含笑颔首，娴熟地应付这些人。
能做官的都知道分寸，见过礼便四散开去。
萧钦梧带着叶辰星一路无阻地进了正殿。
“瑞王到！定襄郡公世子到！”门口的内侍大声通传。
一时间无数视线聚集到刚进门的两人身上。
叶辰星垂下眼眸，放慢脚步，让自己落在萧钦梧后面。
很快他身上的视线就消失大半。
两名宫婢上前为两人指引座次。
夏朝风气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苛，因此宫宴采取的是聚餐制，不论男女，皆以家为单位同席而坐。
餐桌又被分成东西两排，太子、亲王和王族亲眷坐东边那排，宰相、各部尚书以及其他四品以上官员坐西边那排。
至于级别稍低的则不在此列，而是在偏殿设座。
叶辰星目不斜视，正要随宫婢到长公主那桌去，却被萧钦梧一把拽住了衣袖。
“我孤家寡人一个，表弟随我一桌，陪陪我呗。”
叶辰星抽回袖子。他知道萧钦梧不会单独一桌，但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
萧钦梧喜笑颜开:“表弟最好了~”
这时，一个身着绛紫色团龙纹圆领袍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斜眼看过来。
“我道谁这么大架子，原来是瑞王啊。”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讥诮，“太子殿下都到了，你才姗姗来迟，你眼里可还有尊卑长幼？”
“越王这可冤枉我了。我外出才回来，进了宫才知道今天宫里设宴。这不，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过来了。”
萧钦梧说着转向首位的太子，笑意盈盈地拱手行了一礼:“弟弟来迟了，兄长原谅则个。”
“无妨，不过是件小事。”太子与承平帝有五分像，只是眉目更为温润，此时语气温和，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越王把酒杯往桌上一摔，冷笑出声:“好一个兄友弟恭。是孤枉作小人了！”
太子语气无奈:“都是手足兄弟，何必为一件小事不快。”
越王闻言眉角轻轻一压，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轻蔑，随即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萧钦梧，“太子既然不计较，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叶辰星身上，像是才看见他似的，“这不是辰星表弟么？你不说话我都没注意你来了。”
“哦。”
越王皱起眉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就好像蓄力的一拳忽然打在棉花上，怪不得劲儿的。
叶辰星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余光都没留给他。
萧钦梧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越王的目光一下子锁定在他身上，语气危险道:“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他这么说着，脸上的笑是遮也遮不住。
他自己也知道这没什么说服力，于是改了口风:“我要是说出原因，你们听听就行，可千万别传出去。不然明天肯定会有言官弹劾我。”
越王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虽然他知道萧钦梧说真话的可能性很低，但到底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萧钦梧一脸神秘，压低声音:“三品以上官员服紫，我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今日才发现，原来皮肤不够白，穿紫色就会显得人黢黑。”
叶辰星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眼越王，好像是有点黑。
然后他的目光就被越王头上艳丽的牡丹花吸引了。
好怪，再看一眼。
越王的脸更黑了。
太子眼里的笑意一闪而逝，轻斥了一声:“不得胡言。”
然后他又看向叶辰星，温言询问:“表弟身体可大好了？”
叶辰星眸光从他头顶的花上掠过，嗓音清清淡淡:“已经好多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内侍的通传声：“圣上驾到！皇后殿下驾到！”
殿内霎时一静。
然后就像排练好的一样，所有人都下跪稽首，齐声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福。参见皇后，皇后金安。”
还站着的叶辰星就显得格外扎眼。
他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后来却是故意的。
他平静地看着承平帝。
承平帝威严的目光在叶辰星身上停了一瞬，又迅速转开视线，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与皇后相携着坐到正中央的高位上。
“众卿免礼。”
“谢陛下。”众人齐齐谢了恩，这才慢慢起身。
“诸位不必拘礼，都入座吧。”
叶辰星脸色微变，被萧钦梧拉到座位上坐下。
他敛眉沉思，面圣不跪，这样大不敬之罪都没人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