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阵法是第一生产力
而后几天,王易丰尝试着几次混入长兴堂里去。
结果是统统被班级里的那些女同学合起伙来追着打,每次都被赶到长兴堂的公厕男厕所里去,躲着不敢出来。
等到上课铃响了后,他再出来,去教室扒着窗台瞅去,老师们言传身教,教室里不时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由于,有先前总是被追着打的教训,王易丰实在是不再敢生出来些为非作歹的荒唐事来。
一堵砖墙,硬生生地把自己和集体分割了开来,好似本不是一个世界。
无聊、落寞和空虚开始让他反思一些事情,也让他知道恶趣味不会带来真正的快乐,而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更加是一种可耻的变态。
王易丰到长兴堂的中央大花坛处,恭敬地给“松师长”鞠躬行礼后,就颓废地离去了。
他做了名副其实的街溜子,时常衣衫不整地拿着根长树条,索然无味地闲逛着。
有时候,他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来,然后抬起头,紧皱着眉头,眯起来眼睛,望向当空的太阳。
这样望了一会太阳,又会不明就里地再次闲逛。
王易丰突然回想起来,胡老师在上社会学课上,做的那个奇怪的调查报告,就是假如有一天所有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一个,你会想为什么所有人没了呀?然后你会做什么?
这个当时胡老师的随意的调查报告,现今着实把小小年纪的王易丰整的困惑了。
他托着腮帮子想了好几天,最终在那本《中华上下三千年》里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发光发热。
把小小的种子,埋在心窝里,待它生根发芽,最后梦想照进现实中,开花结果。
如有一天所有人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我会想所有的人不是死了,只不过隔在另一个世界,然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尝试一切办法,让他们全部复活,陪在身旁,看到太阳!
至于,太阳是怎么做的?
他压根儿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它。至于月亮,就更加弄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寄思它。
直到许多年后,王易丰拜在古剑门下,苏青鸾结丹道长对着他们这些古剑门弟子一番劝学说:“……你们要敏而好学,学而善思,思而践行,行而理会,会而争上。不负时光,不负昭华,不做背叛,不生邪心,彼此做彼此的月亮,自己做自己心中的太阳。修仙修仙渡劫成仙,当你们有了面对生死离别的经历,有了百般无奈后的心痛,你们自然就明白为什么要修行了,为的是让自己不畏将来,不恋过往,不困于心,不乱于情,渡劫成仙,永生不老,最后过上时光未央,岁月静好的日子……”
而就是这句,彼此做彼此的月亮,自己做自己心中的太阳。
这句极其富含哲理的话,解开了王易丰多年以来的困惑。
再后来,王易丰难渡心魔,在摩崖洞面壁十年之后,终于明白“吾之道不死,即吾不死,既得永生,不入轮回。”这句话的真谛,而后豁然开朗,冲破禁锢和枯窘,战胜心魔。
等等,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看到太阳?
十来岁的王易丰,当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情况。
正在圩区五柳岗边放牛的王易丰,急迫地把爷爷的大水牛拴在了一棵老柳树下。
然后,他盘腿打坐,先静下心来闭上眼睛,试想他的身体内部,升着一颗太阳,此刻也在发光发热。
再慢慢眯起来眼睛,成一道细细的缝来,望向天上的太阳。
光与热,透过眼睛,穿过瞳孔,直射到阴暗的内心。
他要做的就是舒缓气息,抚平情绪,使这光与热以及一切舒适的,控制好引入身体,再将这股温暖的势头保持住,慢慢引导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在体内做小周天和大周天循环。
他感觉识海里白茫茫的一片,除此再无它物,这白茫茫的一片,或许是光,也许就是所谓的灵气。
是的,王易丰,成功了!
迟到的,总比永远不会到来,要好。
就是说王易丰成功地感受到了天地间的灵气,并成功地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小周天循环和大周天循环。
一切好似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所以,当他完全睁开眼睛,起身来后,他并没有因此而表现的欣喜若狂。
反而是平静的内心毫无浪潮。
晚饭过后,王易丰照旧去院子里,拿自己的左手,在那个装满水的大水缸里顺着一个方向划拉。
当水中的漩涡单凭一只左手,已经无以复加的时候,他快速把左手从水中抽离。
而后,运起体内的灵气,聚集在左手的掌面,这么轻轻地恰如其分地拍打在水面。
一副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了,水缸里的水,刹那间,噌地腾空而起,摆脱了原有引力的限制。
到一个高度,然后又落了下来,将王易丰的小身板完完全全地打湿了。
王易丰从嘴巴里吐出来些水,自言自语地说:“只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家里人感觉王易丰最近有些魔怔了,因为他总是不说话,这么地出去,又这么地回来,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闲下来,就看见他一本正经的坐着看那本很厚的《中华上下三千年》,然后就嘴巴里不时自言自语说一些什么“猛,真猛……刚,太刚了……”
终于,还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引起了王易丰极大的兴趣,就是家里快通电了。
没错,整个五义村快全通电了。
五义村来了许许多多的大小阵法师,有在机电房布置阵法的,有在外面架高木塔的,有拉电线顺电线的。
在一个见证奇迹的夜晚,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线头这么轻轻一拉,那个灯泡居然亮了起来,在将分明是夜里的屋子,照的通亮。
于是,五义村的村民欢呼雀跃起来,仔细研究起来,知道了二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一是灵石是最珍贵的东西;二是阵法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往后,随着各种电器的普及,带给人们极其便利的生活方式,更加让人坚信以上二点。
于是,连孩子们也知道,最崇高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顶尖的阵法大师。
那时候,由于条件落后,雨雪天气或是起大风,动不动就会停电。
愚昧的村民会以为是鬼怪在作祟,于是在村里机房的推杆下挂上一条完整的黑狗的风干大腿。
只要是停电了,长辈不说是停电了,说是黑狗腿掉落了。
让村里维护机房的阵法师,下黄郢的黄得宝去送电,不说送电,说是上黑狗腿。
总之,有时候,黑狗腿送上去后,电就通了。而有时候,黑狗腿反复送上去,电也还是不通。
这样的话,家里的煤油罩灯和煤油马灯,也就一直常备着会使用。
电的时代到来,极快地加速了社会的进步,但在那个时候,还不是表现的很明显。
因为,所有的电器在早期都很昂贵,昂贵到不是谁都能拥有。
王易丰清晰地记得,二爷爷王富屯卖了俩屯围的粮食,才换来一台收音机。
当这收音机调好频道,能清晰且大声地传出来戏剧名角的唱腔声时,在众星捧月的羡慕嫉妒中,二爷爷王富屯却觉得花费的真值。
从此,农民在对资本的物物交换中,就开始了不对等,而且这天秤,越来越倾斜,直到农民被压的难以喘息。
王易丰独自跑出去很远,在王牌坊自然郢九毛九商店的马路对面,找到了那个发电的机房。
他想看个究竟,就是用来发电的到底是那种听说过没见过的灵石,还是就是许多个同班同学王舒雅称呼叫皮卡丘的黄毛长尾紫电貂弄的。
可惜,王易丰难偿所愿,因为发电的机房被保护的很好,这个村子里除了下黄郢的阵法师黄得宝,谁也不能进入。
但是,可以见到的是,机房外面矗立的木塔上,推拉的大杆子下,真真切切地是挂了一条风干了的黑狗腿子。
这年的国庆日,母亲任平福带着王易丰和他姐妹王敏慧、王婷玉,去了庐阳郡城。
奇怪的是根本不是去见父亲王佑能,而是拜望外公任有财和外婆黄婆婆。
他们换了住址,已经不在那个山坡的破木棚里住了。
马车将他们拉进一个叫望江宾馆的大院子里,具体来说这块儿统称叫南七货运站,而后,要换乘一种叫灵石车的交通工具,这种交通车有四个大轮子,上面一个铁皮盒,铁皮盒子很大,中空,里面有一排排座椅,可以一次带许多乘客,远比马车要好许多。
而且车头有数字标志,不同的数字标志,代表这灵石车会跑相对应的路线。
王易丰他们坐的就是“111”路灵石车。
这灵石车用灵石提供动力,由一套复杂的阵法来驱动,跑起来是又快又稳。
果然,阵法真是第一生产力!
花钱买了票,到一个叫周谷堆的地方下了车。
母亲任平福拉着她三个孩子,安全地穿过马路,进了马路南边一家看起来像仓库的大院子,大铁门边拴着一条不知道叫唤的瘦黑土狗。
然后,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外公外婆,原来他们找了个这个看仓库的生计,而且提供住宿。
外公任有财正在吃在炉子里加热的豆腐青菜,见到他们,同外婆黄氏很热情亲切地接待了他们。
外公是老样子,他的头发剃的很短很短,跟和尚差不多一样,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样子。
倒是外婆黄氏,很是精神焕发的样子,从她和母亲的交谈中,才知道,最近她认了个干儿子,这干儿子哪哪都好,十分孝敬她,什么也不图,就因为他在外婆这里找到了久失的母爱,因为他自己的亲娘很早因病去世了。
说起来,外婆还激动地把这干儿子的照片拿给母亲任平福看。
眉清目秀的大概有二十出头,偏瘦。
所谓相由心生,母亲任平福单从这照片上看清了这小子的面容就断定他是一个好人,再说了穷困潦倒的老父亲老母亲也确实没有什么好骗的。
于是,母亲任平福就笑呵呵地说,娘,你高兴就好。
外公要干点私活了,他欢喜外孙子王易丰总是围绕在他周边转悠,就说要带他一起。
于是,王易丰跟在外公身后,见他把边上的大铁门推拉开来。
呵!
里面全是棒棒冰,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掺和在一起,堆的跟个一座座小山似的。
外公将王易丰抱起来,这么一抡。
就把王易丰扔到了这般的一个小山头,王易丰站起来环顾一下,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这世间最富有的人了。
王易丰就问:“我爷,随便喝吗?”
外公叼着香烟笑道:“当然,随便喝。就看你能喝多少!”
半个小时后,外公任有财推出来个脚踏的三轮车,往车上搬了一些棒棒冰,就要带着王易丰去不远处的一个大商场里卖。
妹妹婷玉非要跟过来,于是,就跟着外公一起去。
这个商场很大很气派,什么都有,就是那种百货大楼,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外公任有财被赶出来好几次,最后他又是递烟,又是送棒棒冰的,终于人家同意他在进大门里处的电梯登梯口,临时摆摊,卖他带来的棒棒冰。
外公蹲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吆喝,就是谁想买就卖。
人来人往中,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寒酸落魄,根本不像母亲说的那样,他原先好歹也是个生产队长。
冷不丁地瞅过去,外公就像是臭要饭的。
但是,这百货大楼里的电梯确实很好玩,先站着被送上去,然后在最上面顺着中间的扶手这么爬上去,再丝滑地滑落下来。
王易丰带着妹妹婷玉,玩的不亦乐乎。
然而,没多久,管事的来了,一手揪着王易丰的耳朵,一手揪着妹妹婷玉的耳朵,把他俩拎到外公面前说:“老任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啊,这孩子这么闹腾,要是摔了或碰了,算谁的?”
外公任有财就一个劲地笑着赔不是。
他望了望王易丰,又望了望王婷玉,就呲着嘴,深深吸吮了下嘴唇说:“走,跟爷爷回家,咱们今天不卖了。”
“我爷,”王易丰好奇地问:“可是你一个也还没有卖出去啊?”
外公任有财笑着说:“今天爷爷运气不好,可能多久都卖不出去。”
“我爷,那你运气好的时候能卖多少?”
“唉,好像爷爷运气就一直不好。”
于是,又费力地把这些东西搬上那脚踏的三轮车,外公任有财出发前,扭过头来摸着王易丰的小脑袋说:“孩子,你知道怎么才能把霉运转变成好运吗?就是要经常笑笑,而且是龇牙咧嘴地大笑,呵呵,哈哈。”
晚饭时,终于见到了外婆认的那个干儿子了,他的话很多,嘴巴从来到现在就没有停过。
大家都听他一个人说,他时常能把大家都逗乐。
说着说着,他居然拉着外婆黄氏的手痛哭了起来说:“干妈,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望您二老了,因为……因为,我和朋友就要去江都了。那是个很大很大最发达最时尚的都市,我想去闯一闯,看看有没有机会,闯出个名堂……”
最后,他临走前,外婆非要塞一些钱给他,也不多,说是他路上能用的着,也就这个能力。
他死活就是不要,说了一大堆男儿当自强的话,而且,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在江都混出个名堂,豪言壮语之下,王易丰以为这哥们要去打江山呢。
他确实是真不要,又回屋坐下,同外婆和母亲任平福说了许多话,想来,外婆黄氏和这认的干儿子如此要好,就是彼此能提供情绪价值吧。
往后,这外婆认识的这个干儿子,又从江都回来了,过一阵,又去了其他地方,往返如是。
外婆黄氏就同这认的干儿子,维持了十来年的好关系,他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的给外婆带礼品。
不图别的,就欢喜听外婆说一些本来该是他母亲说的话。
后来,最终他们断了联系,外婆坚信这是她的上帝看她虔诚又可怜,赐予她的又一个儿子,每当她与外公忆起这个失联的干儿子,她总是黯然神伤许久不能平复。
外公就会劝她:“唉,我们没有这个命哟。”
在这个大院子里玩了五日后,母亲任平福要带三个孩子回武义山五义村了。
这几日,外婆总是跟母亲埋怨说:“同样在庐阳郡城,你家佑能一次没来看我们,真的是不拿我们放心上了。而且,也没有一丁点的帮助你二姐夫二姐一家,也没有帮助你四妹婿四妹一家,有些事啊,人在做,天在看……”
外公却是不断告诫母亲说:“一切发展的太快了,聪明人在这个时代都在做生意,我看这冷饮生意竞争太大太激烈,你看这个厂在我这个仓库里堆积了多少货卖不出去。你回头要好好劝劝佑能,凡事野心不能太大,步子也不能迈的太大,容易栽跟头……”
母亲任平福确实没有去探望父亲王佑能的打算,收了外公外婆给的许多东西,当然包含一大堆棒棒冰,就动身原路返回五义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