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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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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盼凤在那边是个便利店老板娘,徐庆里忍不住一个劲打听演老板的是何方神圣,之后就死死记住是个上海的警察叫什么李维洋。

    徐庆里每天都会给涂盼凤打电话,特别是听到涂盼凤说李维洋人很好,或是两人一起遇到什么趣事的时候徐庆里恨不得把牙咬碎。

    “你喜欢她,是吗?”洋鬼子眨眨眼,问她。

    “嗯。”徐庆里不敢告诉别人,但不怕告诉这个素不相识的人。

    “你,为什么喜欢,女人?”洋鬼子又很认真地问她。

    徐庆里愣了愣,对方又一字一蹦地说:“为什么,不喜欢男人?”

    看到徐庆里盛满怒火的眼睛后,洋鬼子连忙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没,恶意,我也喜欢男人,只不过,每个人都会有个标准,我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你呢?”

    徐庆里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一秒她就狠狠踩下刹车,急速下被驱动停止的车轮与路上散落的石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刺耳摩擦声。

    洋鬼子不好好系安全带,砰地被甩到最前面,他揉了揉锁骨,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痛苦。

    “你算什么东西,你不配说我们俩的事。”徐庆里冷冷地注视着他,狠狠一拳打在他刚才撞到的锁骨上以示警告,疼得那两片漂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人从云南昭通出发,结果让洋鬼子在西双版纳跑了,一路跟着他们的警察也终于现身了,一行人跟着追踪器追到了清迈,好巧不巧地恰遭昭通鲁甸地震,余震影响到了追踪器地面监控,彻底断了联系。

    徐庆里每天都焦头烂额地脚不沾地地忙,一边又因为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惹了大祸天天被老爷子骂,心里把洋鬼子恨进骨子里,暗暗发誓这狗娘养的要是被她抓到一定把他揍个半死。

    她每天都和涂盼凤聊天,只有听到她沉稳温和的声音她才会静下心来。

    那段日子里,涂盼凤终于和住在便利店旁的毒贩熟络并获取信任。她后来越来越忙,徐庆里听着她一切顺利的喜报,心态也逐渐调整过来,沉下心继续在泰国追踪洋鬼子。

    事情越来越棘手,抢修好定位系统后他们惊愤地发现洋鬼子身上的追踪器已经停留在一处好几天了,不知道是被他自己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了。

    也是那阵儿,涂盼凤和那个李维洋越来越不对劲,面对徐庆里咄咄逼人的质问,涂盼凤搪塞着始终吞吞吐吐的,刨根问底的盘查下徐庆里才知道狗日的李维洋跟涂盼凤表白了!

    徐庆里那天疯了一样把屋里能踢能摔的东西折腾了个遍,最后还泄气地往床角狠狠地踹了一脚,那时痛感已经消失了,她浑身只觉得很无力,被抽走骨髓一样瘫在了地上。

    后来一个月,徐庆里再也没给涂盼凤打电话,她心里是盼着涂盼凤能明白她的心思,但她知道也许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点破。

    后来,洋鬼子终于被她逮到了,那段日子她一直忙着和洋鬼子周旋。

    九月初,一天夜里,徐庆里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我实在受不了了,庆里。”她说,“这里空气都会发潮发霉,和我老家好像,我没跟你说过我老家吧?”

    涂盼凤那天突然说了好多话,徐庆里就在电话这头静静听着。

    听她说,那里楼与楼之间狭窄逼仄,她住的石板房会漏雨,阳光也照不进去,加上会有小食品之类的,时间长了就会有老鼠蟑螂,甚至会钻到锅里爬到床上。

    “我不想和他说。”是指李维洋,“志宇走了之后我好像就魔怔了,抓毒贩,女的也可以,不光可以,我还要把他们都抓进去。庆里,你说对吗?”她哽咽了。

    其实徐庆里早该知道的,涂盼凤那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人怎么会因为环境差就会崩溃,她早该想到的。

    “庆里,我刚刚还在想,我妈给我取这名字是为什么。生了女儿,当妈的自然希望女儿成凤成才,我也不知道我妈看见我现在会怎么想……我听说凤凰有涅磐一说,受住了,就重生。受不住,就死了,下地狱的那种。”

    她想到哪就说到哪,徐庆里从来没听她说那么多话,以致其中的古怪也没听出来。

    2014年10月初,时隔半年涂盼凤就拿下了一整张贩毒网络,还上了新闻。隔着电话徐庆里都能感受到涂盼凤激动而兴奋的喜悦心情,两人开心地说了会儿,涂盼凤突然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庆里嗐了一声:“没头了,这边事太多,早知道这么复杂我才不会来。”

    涂盼凤跟着笑了一声,说了两句两人就撂了。

    10月7号,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凌晨,徐庆里接到了个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电话。

    涂盼凤死了。

    她为了获得毒贩子的信任从而打入内部,给自己注射了海洛因,她觉得自己事成之后是可以戒掉的,但她没能。

    中泰时差是一个小时,徐庆里凌晨接到的电话,浑浑噩噩地赶到医院后已经是北京时间十点,涂盼凤尸体都已经冷了。

    她身上到处是针眼,毒疮。法医说她身上毛细血管已经硬化了,说明涂盼凤甚至往动脉里注射过。她的肋骨有两根断了,是李维洋发现她一动不动的尸体后拼了命给她做心肺复苏活活摁断的。

    原来人在极度悲痛与刺激下是哭不出来的,徐庆里一直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她受不了地往出跑,人紧紧贴在墙上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心里叫喊着让自己赶紧醒过来。

    医院外头挂着的一排大红灯笼红得发阴,大太阳也挂在天上,徐庆里只觉得噬骨般的冷。

    李维洋也出来了,徐庆里红着眼睛上前把人一拳就打倒了,然后疯了一样扑过去拳拳到肉地朝李维洋身上脸上挥,路过的人纷纷围上来拉,五六个人都拉不起徐庆里。

    李维洋也不反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任她打。直到徐庆里感到手上沾的粘稠液体发稀了才停手。

    李维洋哭了。徐庆里的眼泪也滴下来了,她吼着:“你明明有机会知道她碰那玩意儿的!你为什么不看着她!她就是头犟驴,什么傻事干不出来?这么长时间你都看不出来!你他妈混蛋!”

    周围的人还围着胆战心惊地看热闹,徐庆里见状站起身煞神一般拳头还滴着血,朝众人吼骂:“都他妈看你妈热闹呢?!都他妈给我滚!”

    众人惊慌地一哄而散。

    徐庆里喊完了就跌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不顾颜面地哭。

    李维洋打着晃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没忍住喉头的呕意,跌撞着跑向垃圾桶吐了个够。

    徐庆里坐在地上哭到大脑缺氧,直接晕过去了。有了她刚才那一出,医院大门愣是没有人敢近身,李维洋吐完只好扶着墙进了大厅,喊人把徐庆里抬进去了。

    徐庆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医院,又看见了正忧忡地看着她的她哥。徐庆里又是哇地一声哭出来了,秦怀英看着眼前这头悲恸欲绝的小狮子,心情复杂。

    徐庆里边哭边喊她哥,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秦怀英也了解了情况,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面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徐庆里只记得自己哭得嗓子疼。

    梦戛然而止,徐庆里鲤鱼打挺地从沙发弹了起来。定时的空调早已停工,屋里闷热闷热的,窗外的天已经泛了白。

    后来,秦怀英问她:“庆里,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喜欢女人?”

    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讨论徐庆里的性向。徐庆里呆愣地沉默了。

    “你愧疚吗?”她哥简直是咄咄逼人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是你没有早点察觉,没有保护好她?”

    徐庆里嗫嚅着:“……是。”

    “这世界上所有的果,都会有因。”秦怀英的眼神理智得摄人,“我想,这会不会是你对阿姨的去世怀有执念,而且毕竟家里只有我和爷爷,你也许——”

    “你闭嘴!”徐庆里打断了秦怀英,紧紧攥住被子,整条胳膊都在用力着颤抖。

    秦怀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末了,他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徐庆里听见头顶传来她哥冷静的一声,久久没抬起头。

    徐庆里在那以后一直没谈过恋爱,无论是女的还是男的。五年过去,她几乎觉得不会再有人像涂盼凤一样会牵动她的情绪了。

    但是当她看见满身是血的姜玉时,心脏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她想她早就过了因为愧疚而生成爱的糊涂年纪了,从来都是爱先诞生,随后才会因为对方受了委屈而愧疚。

    急救医生说姜玉是一直吊着那口气的。19岁的男孩,肚子被打得一片淤青,差点胃出血,手臂的静脉也差点被咬断,肩膀又中了弹。

    她想还好,还好她来得及时。

    闹了乌龙,被锁进警察局之前徐庆里给李维洋打了电话,让他在姜玉做完手术转院后照料他。

    徐庆里知道自己的想法无理取闹,但她觉得是李维洋欠她的。

    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不会再梦见涂盼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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