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比划比划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塞勒鲁克全无再交谈的意思,他觉得再多的话语,也没有真正的交手来得实在。
卡尔斯心中有些忧虑,年轻人果然冲劲十足,他根本不知道这位皇子有几斤几两,这才第一天见面,万一待会儿比划过程中伤着了塞勒鲁克,岂不罪过。不过又看二皇子这么急于想比划,说不定他还真有点实力。卡尔斯也只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情况,心想万一这位皇子为了能和骑士团的人交手,话里有所隐瞒,待会儿交手起来才显露真功夫,那就是自己吃亏了。再说了,还有这位公主也必然会在一旁观看,要是真败给了塞勒鲁克,又被修娜妮娅看见,他还是将军派来的导师,多没面子。
卡尔斯正想以没准备为理由,拒绝塞勒鲁克,可二皇子一把将他拽离座位,向着前院跑去。
修娜妮娅紧随其后。“好呀好呀,有好戏看咯。”
卡尔斯站在草坪上,突然有了几分宽心,脚下草坪松软,待会无论是谁到底,都不会摔得太疼,但还是希望不要是自己倒地。塞勒鲁克叫来一位家丁交流了几句,数语之后,只见二皇子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在责备那位家丁,他遣走家丁,走到卡尔斯面前。
“不好意思,家里好像没有什么适合我们切磋的兵器了。”
卡尔斯心中暗喜,这就是明摆着不能交手了,那可太好了。
“不过,我已经差人去砍掉两根树枝,我们就用树枝吧,让你见笑了。”
卡尔斯恨不得他们院中来一棵树也不要有。
不一会儿,一位家丁将两根削去旁枝的树枝呈在塞勒鲁克面前,二皇子也显得很有风度。
面对卡尔斯。“你先挑。”
卡尔斯粗略观察了两根树枝,其中一根偏短一些,他知道兵器的长短在对战中是有优劣势的,于是果断选择了短的那根。但塞勒鲁克貌似不明白这点,他见了卡尔斯挑了短的,就只有选择长的了。卡尔斯只是稳稳握着树枝,反观塞勒鲁克则是用力地挥动起来,享受地听着那破空的声音。
塞勒鲁克瞥了一眼卡尔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说明十有八九已经准备好了。不等任何的指示,也没用开始的提醒声,塞勒鲁克握紧树枝便像手中真的攥着一把长剑,用力地刺向卡尔斯。
卡尔斯虽说长期的经验累积,心底还是对突发的进攻有所防备,但对二皇子的突袭还是感到有些意外。但还好有惊无险,塞勒鲁克这一击直扑面门,卡尔斯迅速歪头,果不其然,塞勒鲁克见这一刺未中,立马将树枝横劈向卡尔斯,不过卡尔斯早有预料,快他一步,将树枝竖着挡在了自己脑袋一侧,将塞勒鲁克的横劈完美地挡下。
“攻其不备,不错的想法。”在俩人还僵持着进攻姿态时,卡尔斯还不忘开口表扬。
“可惜,未能伤你分毫,也就不值一提了。”塞勒鲁克听到导师的表扬不禁心喜,但他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些无用的赞许,他想要展示自己的实力,想要打倒眼前的帝国骑士。塞勒鲁克收回树枝,又在顷刻间再次发难。这回的卡尔斯已经心中已经准备充分了,塞勒鲁克砍向他的双腿,还是被卡尔斯有惊无险地挡住。
不过塞勒鲁克立马转势又朝着卡尔斯胸口一刺,但还是卡尔斯快人一步地接下了他这一刺。还没有完,紧接着,塞勒鲁克开始连续性的进攻。而卡尔斯则是落入全方位的防守。这让卡尔斯不禁想起那天早上和杜欧雷奥的对决,一开始也是将军一味地防守。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之所以一开始以守为主,是因为方便摸清对方的出手以及消磨对方的体能,进攻时的体能可比防守时流失得更快些。而此刻的场景,卡尔斯就是帝国的将军,塞勒鲁克则是白衣骑士。
俩人手中树枝相击所发出的噼啪声,吸引了院内一些仆人的注意力,他们都都在庭院的各个暗处,悄咪咪地看着自家的皇子和一位白衣陌生人的交手。驻足在草坪一边的修娜妮娅却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她随即选中了一位仆人。“喂喂,就是你,去屋内抬把椅子过来,顺带再选一串果盘中的葡萄。”修娜妮娅也不担心自己的声音让对决的二人分神。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也不明了修娜妮娅的话语里到底指的是谁,但立马就有人心领神会地去着手她吩咐的事。
当修娜妮娅坐上了椅子,四周暗处看对决的家丁与女仆越来越多。
“你们都别躲着了,想看就出来看呗,没人会责难你们。”
公主都说话了,谁能不从?一时间院内涌出了不少的人,一些男家丁或蹲或坐在草坪上,一些女仆则围绕在修娜妮娅的身边,公主不仅自己大口吃起了葡萄,还不忘分一些给身边人。虽然他们被允许了出来看,但还是很守规矩,保持着一定距离,给塞勒鲁克和卡尔斯的对决留足了空间。
塞勒鲁克还是维持着快速的进攻,却被卡尔斯注意到了两个细节。二皇子的嘴巴轻微张开,说明他开始在用口呼吸,这说明他已经有点喘气了,这是体能开始下降的一个表现。第二个细节,像卡尔斯这种长期训练的人都知道,要是先进攻,必然要给自己留下防守的准备,以免对手抓住破绽就可以一击毙命。但塞勒鲁克只有进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完完全全没有防守。
卡尔斯还是感叹二皇子还真是年轻有冲劲,虽然开始喘息,但进攻却半点没有慢下来。俩人一个不断前进,一个不断后退。树枝的噼啪声接连不断。塞勒鲁克的每一次的攻击都针对卡尔斯不同的部位,说明二皇子在之前还是有个剑术的练习。也许上一击目标在双腿,下一击快速就会转向面部。但每次都距离攻击到卡尔斯的身体差之毫厘,有好几次的进攻,塞勒鲁克甚至都以为自己肯定能击中,眼神中已经有了喜悦,却被卡尔斯无情地将这份喜悦打消。
可塞勒鲁克没有这么轻易放弃,他开始双手握住树枝,卡尔斯也明白他的用意,接下来塞勒鲁克的每一次出手必然都是劲道十足。塞勒鲁克挥出树枝,卡尔斯接住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二皇子的发力,连之前的噼啪声也更为响亮。这声响,也让观战的修娜妮娅心中一颤,更加紧张地看着两人。她本来是以一颗看戏的心看着两人的对决,而战局随着这声响,好像要开始较真了。她从未见过这么专注的哥哥,虽说她不了解卡尔斯,只看见卡尔斯脸上依旧淡然,却还是不自觉地为两人担心起来。
卡尔斯接住这一招,但感觉塞勒鲁克还在往前用力,只不过两人拿的是树枝,不是剑,即便树枝逼近卡尔斯的身体,也不用担心朝着里面的剑刃会割伤自己。这让卡尔斯觉得塞勒鲁克这一招不太值,有点白费力气,卡尔斯内心对这一招开始松懈,脑中开始思考塞勒鲁克下一招的出手。他还用余光瞥了瞥两旁,那些看戏的家丁和仆人们甚至比对决的两人还紧张,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意外的一声断裂声响传入站在每个人的耳朵里。修娜妮娅咀嚼葡萄的小嘴都停了下来。卡尔斯手中的树枝断了,这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他之前用过的兵器全是用上好的材料锻造而成,从来就没遇到了断裂的问题。没想到第一次用树枝,就遇到了被人打断的窘况。卡尔斯来不及尴尬了,对决并没有因为树枝的意外折断而终止,并且只有他的树枝断了,反观塞勒鲁克的树枝却无大碍。二皇子也没有在意卡尔斯手中折断的树枝,这种情况让他更想见识见识折断了兵器的帝国骑士会有怎样的一个应对。下一瞬间,塞勒鲁克便重重地打在了卡尔斯的右肩上,令卡尔斯的肩膀发出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
在场的所有家丁仿佛都有点迟钝,他们在目瞪口呆了半秒后才明白怎么一回事,前院的寂静顿时被鼎沸的人声所取代。“好!”随之而来的还有鼓掌声。不知道为什么,卡尔斯居然下意识地看向了修娜妮娅,她没有跟着一起叫好,投向卡尔斯的眼神中有着一缕隐约的担忧,她注意到卡尔斯在看自己,双眼一对,猛地红了小脸,立即转头看向哥哥,也随着人潮刻意地叫好了起来。
卡尔斯心中觉得这公主有趣,转头看着自己的树枝。塞勒鲁克走到他身前,卡尔斯看得出来二皇子击中自己产生的喜悦,他脸上的笑意都还没有完全消散。
“抱歉,这树枝太经不起折腾了,你肩膀伤得重不重?”塞勒鲁克觉得自己有些胜在运气上了。
卡尔斯感受了一下肩膀,这点小伤何足挂齿,只是痛感还在隐隐发作。“不不,这是你的实力,要是换在战场上,谁断了兵刃,只能是自认倒霉。”
“要不我再找人给你换一根树枝。”
卡尔斯对这话感到颇为意外,他以为这树枝断了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塞勒鲁克战意未消,这局确实是他赢了,估计内心兴奋,想要乘胜追击。这倒是也激起了卡尔斯的战意,他又看了看树枝,断掉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不过还算能用。
“不用麻烦,就将就这根吧。”
塞勒鲁克心想省掉了换树枝的时间,当即就可以继续交手,心中喜不自胜。不过他自是清楚确确实实赢在了运气,要是树枝不断的话,说不定卡尔斯能和自己耗到什么时候,再者卡尔斯一直处于守势,有可能他一攻出来,自己会招架不住。
俩人相互后撤,拉开距离,伺机而动。就在卡尔斯紧紧盯着塞勒鲁克时,一股热能自胸口而生,并且向四肢蔓延开来。卡尔斯一开始没有注意,他单纯地以为只是对决后身上开始发热,但随着热能遍及整个躯干,他才知晓,那晚的热感又找上自己了。
卡尔斯知道,实际上在和杜欧雷奥对决时,这股热感就产生过。只不过那时太过于专注和杜欧雷奥的对决,自己又只穿了一件短袖,哪还顾得上体内热不热。虽说还不明确那天在森林里这股热感为什么产生,但现在可以明白一点——这股热能会因为战斗的原因而被激发出来。
卡尔斯认真感受着这股热感在体能上下流动,生怕又像那晚一样,热得自己浑身难受。要是自己不战就倒下了,也不好向二皇子解释原因。趁着和塞勒鲁克还未动手的这几秒,卡尔斯可以确定,这股热感暂时不会再继续升温,那就任凭它在体内流动,只要不对自己造成影响就好。
塞勒鲁克细微地察觉到这几秒钟的卡尔斯有一些分神,虽然只有略微一点,但塞勒鲁克觉得这是一个可趁之机。他率先攻向卡尔斯。卡尔斯也不再顾及自身的问题,正面迎敌。
不同的是,在卡尔斯挡下塞勒鲁克的第一次进攻后,他抓住时间间隙立马还手,一招直刺。塞勒鲁克吃了一惊,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不敢轻易去格挡,只好奋力一躲,再向后退了几步。看见卡尔斯主动出手了,修娜妮娅心头一紧,上个回合哥哥一直缠着卡尔斯在进攻,无论怎样挥动树枝,卡尔斯都接得游刃有余。现在卡尔斯仅仅一招,就逼退了哥哥几步。
塞勒鲁克有点被卡尔斯猛然的出手惊到了,他心中余悸还未退散,兴奋又涌了上来。他知道卡尔斯现在要动真格的了。
这一次,卡尔斯不再等待塞勒鲁克,先攻了出来。塞勒鲁克知道一直躲闪肯定不行,开始迎接卡尔斯的进攻。他接住了卡尔斯第一招,自信心开始增长,他觉得卡尔斯的出手也不过如此。接下来,卡尔斯的横劈被他稳稳挡下,卡尔斯再次直刺,这回,塞勒鲁克用力一挥,直接挡开卡尔斯手中树枝,这让塞勒鲁克自信大增,他开始寻找反击的机会,在挡下卡尔斯之后立刻还击,俩人开始打得有来有回。
修娜妮娅也看出来俩人开始相互切换攻守,这样的对决才真的好看。
塞勒鲁克在进攻之余瞟着卡尔斯的面部,卡尔斯在专注的状态下面无表情。塞勒鲁克觉得一直这样无趣,而且自己现在已经能和卡尔斯过招了,卡尔斯手中树枝断了一截儿,多少有点吃亏,现下说不定还能打败他。他想着用语言来刺激一下卡尔斯,人一旦有了情绪波动,更容易暴露破绽,自己也能更胜券在握。
“喂,我还以为我肯定打不过你,现在来看,倒是有些高估你了。”
卡尔斯无言。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帝国军的实力高不可攀,但即使是没有和帝国军一起训练的我,也可以和你旗鼓相当嘛!”
卡尔斯依旧无言。
“你信不信,我现在对打败你已经很有胜算了。”
卡尔斯轻语。“是吗?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
塞勒鲁克嘴角一扬,他觉得自己成功刺激到卡尔斯了,志在必得地刺向卡尔斯,卡尔斯这回没有选择格挡,而是直接躲开了进攻。他一把抓住塞勒鲁克拿树枝的手,再一肘打向塞勒鲁克的胸口,因为他早看出来了二皇子没有防守这一点,只是现在才让塞勒鲁克也明白这点的存在。这也是杜欧雷奥让卡尔斯明白的,不能仅依赖剑术。
塞勒鲁克重重摔在地上。
“哥哥。”修娜妮娅忍不住喊出声。
塞勒鲁克心有不甘,弹起身子继续战斗。他有些恼怒,本想着刺激卡尔斯的情绪可以占到便宜,结果还是自己吃了亏。不过塞勒鲁克没有将情绪表露在脸上,他好像意外又预料之中地发现,自己有些挡不住卡尔斯的出手了。骑士的出手越来越快,并且力道十足,塞勒鲁克防御起来十分费劲。
卡尔斯也看出来了,塞勒鲁克开始有些心慌了,是时候让游戏结束了。他趁着塞勒鲁克专注于对树枝的防御,一脚踏在他的双腿间,轻轻一勾,塞勒鲁克便失去了重心。卡尔斯再用力一挥树枝,将塞勒鲁克的树枝也打断一截儿,卡尔斯还没想收手,挥出去的手又折返回来,再次打向塞勒鲁克的树枝,这一次,两根树枝都应声而断。
卡尔斯手中的树枝只剩余了一小截儿,他用那一小截儿指着塞勒鲁克,就好像自己真的拿了一把剑。
“殿下!”一个家丁失声叫喊,冲出人群,一把抱住塞勒鲁克,用宽大的身体挡在卡尔斯面前。一群家丁也跟着冲了出来,惊得卡尔斯连连后退,这些家丁聚成一堵人墙,把塞勒鲁克保护得严严实实。
修娜妮娅惊慌的面容因为这堵人墙的出现而平和下来,她看向卡尔斯,不由一阵高兴,她感到奇怪,自己居然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卡尔斯能赢。
“哇哦哇哦,没这个必要,我和这位奥比先生只是切磋而已,不会伤及性命,你们快散开。”塞勒鲁克在人堆中发出声音,他在家丁面前还是称呼卡尔斯为先生。
众家丁退到塞勒鲁克身后不远的位置,他们觉着这样还可以一拥而上地保护二皇子。
塞勒鲁克在卡尔斯面前轻微低头。“实在不好意思,刚刚争胜心切,有了些言语的冒犯。”
卡尔斯这那些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没关系,说明你在对决时不会只靠蛮劲制胜,这是个好事。”
既然卡尔斯也不在意,塞勒鲁克也就放心了,他朝着一众家丁大喊。“快去准备午餐,我要好好款待一下奥比先生。”
卡尔斯和塞勒鲁克同时走到修娜妮娅跟前,修娜调皮地对着哥哥说:“看吧,你老爱教训我,现在被别人教训了吧。”边说边将目光犹豫地放在卡尔斯身上。
塞勒鲁克发笑。“卡尔斯可是帝国的骑士,哥哥输了也很正常。”
“那他可得天天来,你要是教训我,我就看他教训你。”说到这儿,修娜妮娅却是真有些盼望卡尔斯能天天来,至于教不教训哥哥,那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你这个臭丫头。”塞勒鲁克伸手轻拍了一下修娜妮娅的头顶。卡尔斯看着兄妹的打闹一言不发,只是眼光更多时候是在注视修娜妮娅。
在餐桌上,卡尔斯算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吃到了最丰盛的一次午餐,每道菜不仅可口,而且都制作得如同餐桌上的艺术品。他心中暗想,要是能比得上这一桌子的菜肴,那估计只有皇宫内的宴席了。他也是第一次尝到了这里的酒,酒的口味十分香醇,虽说他以前很少喝酒,但在皇子和公主面前还是要硬气一点。
午餐之后,卡尔斯也不再多留,准备离开,塞勒鲁克也是热情地将他送到了门口,修娜妮娅也跟在两人身后,她神色踌躇,好像在想着什么。
卡尔斯上马之后,正欲离开,修娜妮娅站在哥哥身后问出了自己的想法。“卡尔斯,你明天还会不会来?”这还是她头一回喊卡尔斯的名字。
卡尔斯被问得心头一喜,却还是老实回答。“将军只给我放了这么一天假,要是想再来,还得向将军请示才行。”
“杜欧雷奥有什么好请示的。”看得出修娜妮娅对这个回答很不满,却招来了哥哥的呵斥。
“怎么说话的?”
卡尔斯向着两位皇家的子女行礼。“再见,塞勒鲁克。”他谨慎地喊出二皇子的名字。只见塞勒鲁克轻轻地点头,丝毫没有认为卡尔斯不敬的意思。
“再见,修娜。”卡尔斯说出口才感到意外,自己对公主居然也和二皇子叫了一样的称呼。
“卡尔斯·奥比,放肆!”修娜妮娅看似在指责卡尔斯,脸上却露出一颗颗白牙,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