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一夜无梦,周晓然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
从客房的床上醒来时,她还有些不可思议。往常她挺认床的,去到陌生地方休息时,晚上睡觉一般难以安稳,不是辗转反侧好久才能入眠,就是被各种梦境缠绕,睡完反而更累了,根本没达到休息的效果。
跨年夜看完烟花后她便直接在陆家留宿了。睡前满脑子都是陆子凛温柔隽秀的眉眼,耳边清亮悦耳的声音回响,心里小鹿乱撞。
这几年的心动大多数都是陆子凛给的。
心潮如此澎湃,她都做好了失眠的准备,没料到一沾床就睡着了。
不过她睡得香了,有的人却不一定睡得好。
周晓然下楼的时候,家政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她还是第一次在陆家见到家政阿姨,毕竟几次造访陆家,都是陈敏真一个人在尝试下厨,然后她不得已来救场。
陆子凛恰好也在餐厅就餐,周晓然在他对面落座,和他对视时发现他眼底的青黑,显然是晚上没睡好。
哦?
难道除了她以外,也有人心里小鹿乱撞、思绪不宁呀?
都这样了,还要说不确定、不肯定、不喜欢吗?
周晓然偷偷笑了笑,起了坏心思打趣他:“总监,不知道是不是刚起床还没完全睡醒,我看见一只眼圈很黑很黑的大熊猫欸,你有看见吗?”
陆子凛轻咳两声,正想喝两口牛奶掩饰他的尴尬,然而倏地想到什么,眉毛一挑。
“昨天不是说了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怎么又开始叫我‘总监’了?”
“是不是忘了?”
“嗯?姐姐?”
“咳咳……”这回被呛到的是周晓然,她显然没想到陆子凛会叫她“姐姐”,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听过了,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他失智的那段时光里。
面前递来一张餐巾纸,是陆子凛给她擦擦嘴边水渍的。
周晓然抬眼,对方神色自然,矜贵的气质让人难以想象得到方才是他喊了一声“姐姐”。
“你刚刚……叫我什么?”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陆子凛若无其事地笑笑,“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子凛?”
昨晚虽然下了雪,但雪量不大,积雪不多,到中午的时候雪基本上都融化了。
陈敏真颇感可惜,她还打算去拍一组雪景照片,结果现在只能不了了之。
“算了吧妈,外面这么冷,就别到处跑来跑去了,不如待在家里,又舒服又暖和。”陆梓璇打着哈欠说道。
临近中午陆梓璇才拉着张云枫下楼,正好赶上吃午饭的趟。
“摄影就是要记录一瞬而过的精彩景象。要是因为怕这嫌那的,那必定会错过最佳时机,也创作不出好的作品。”
陈敏真谈及自己专业时严肃认真,还不忘吐槽懒懒散散的陆梓璇。
“我哪像你,都这么大一人了,还像条懒虫一样,太阳晒肚皮了才勉强翻个面。”
“您没和我一块住您不知道,我平时不知有多勤快了,一大早就起来处理公务。难得放假还不让我好好休息啦。”
“要睡也不知道吃了早餐才睡,你就算了,别把人家云枫给饿着了。”
“他饿?”陆梓璇别有深意地睨了张云枫一眼,“他可饱着呢,饿谁都饿不着他。”
听罢,张云枫勾起他的桃花眼,剔除鱼肉里的刺,夹进陆梓璇的碗里。
这人的确是神采奕奕,一副吃饱餍足的得意模样。
还贴近陆梓璇耳边低语:“你的意思是,你还没饱?”
“滚。”
看着眼前卿卿我我的两人,陈敏真不禁感叹:“年轻啊,真好。”
“您可是一向不服老的,怎么开始唉声叹气了?”说话的人是陆子凛。
“最近在准备以“岁月”为主题的拍摄计划,看了一些资料,从动物植物和人身上得到不少感悟。”
陈敏真松松胳膊,扭扭脖子,骨头咔嚓作响。
“真的是,不服归不服,但一年过一年,身体的变化时刻总会提醒你的,你老了你老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说起来,我这次在家待了挺长时间,也该换个环境出去走走了。大概过了农历年吧,可能我又得外出拍摄了。”
她看向陆子凛,眼里带有试探。
“家里和公司的事情我和陆梓璇会处理好的。”陆子凛淡淡说道,“您放心去做吧。”
闻言,陈敏真彻底放心下来,把她的拍摄计划提上日程。
这也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啊,虽然冲劲与热爱仍旧不变,但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决然了,下意识顾虑的事情越来越多,在丈夫陆源走后更甚。做事之前还得在乎一下亲人的感受,如今不可能做到像以前那样了无牵挂了。
“欸,对了,今天正好人齐,不如来场家庭球赛?”陈敏真提议。
降温了容易犯懒,陈敏真这几天都没去健身房。然而运动是生命之本,对于她这种有了一定年纪的人来说更是需要时常运动,不然骨头都得僵硬了,她还怎么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
“可以吗?大家一起玩会儿。”陆子凛询问周晓然。
“当然可以,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要做。”
上午陆子凛已经带她上上下下参观了一遍陆家,本来她下午打算要走了,既然他邀请了,而且也没别的人约她,那一起去玩一下也无妨。
“不过这是要打什么球?高尔夫我不会欸,棒球也不行。”
“放心,是羽毛球,你应该擅长。”陆子凛想起上次见她打完球拿着羽毛球袋回家,至少她应该是喜欢这项运动的。
“倒也不是特别擅长啦,稍微会打而已……”
周晓然到底还是谦虚了,在陈敏真“大家认真打,都不许放水”的反复叮嘱下,她在球场上使出十八般武艺,甚至都能一挑四,打得其他人落花流水,玩得畅快淋漓。
“这就是你说的‘稍微会打’?”
球赛结束后陆子凛开车送周晓然回家,回忆起在场上被她大力扣杀的情形时实在是哭笑不得。
她当时的样子真是凶得很,球速又快,角度又刁钻,也没有因为场上各位的身份而谦让,每一击都是奔着赢去的,他完全招架不住。
“所以你是在承认我的球技很厉害咯?”周晓然相当得意,“我大学进羽毛球社团后就一直在练羽毛球了,还特地报过班上课,水平可能是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哦。”
她比出个度量的手势。
“瞧你,得意忘形了。”陆子凛屈起手指,往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嘶——好痛。”周晓然连忙捂住额头,半生气道,“是不是输不起。”
陆子凛本来只是想逗一下她,见她过了半天还捂着额头,忍不住担心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
可他分明只是轻轻一弹。
好吧,也许他所认为的轻轻在别人那里还挺重的,不能总是以自己的感受去度量他人,陆子凛已经开始自我反思,想着怎么跟周晓然道歉认错了。
“那个……”
“你看看,都红了,还差点鼓包了。”
周晓然语气委屈,边指责边松开手让他看。
结果她的额头一片光滑,无半点痕迹。非要说红了,那也是交通红灯射出来光造成的。
“嘿嘿,骗你的。”周晓然一本正经,语重心长,“不要轻易相信姐姐哦,姐姐的嘴最会骗人了。”
陆子凛被她气笑,又气得牙痒痒,真想重重地弹她脑门一次,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红到鼓包的力度。
可惜的是正好绿灯了,陆子凛不得不专心开车,放过周晓然一马。
周晓然自顾自地乐呵,全然不知她光洁的额头侥幸逃过一劫。
周晓然下车时意外遇见了从小区里出来的万晚。
她还没来得及想万晚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居住的小区里,很快便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万晚探究地看向她身后的车以及车里的男人。
不出周晓然所料,万晚眉头挑动,根据经验,万晚的意思是询问她车里那男人是谁,和她是什么关系。
上司。
周晓然是想这么回答来着,但是回想起以前经常和万晚吐槽陆子凛哪里哪里不好,总是对她凶巴巴的,陆子凛的身份就不太好说出口了。
吐槽时肯定有个人情绪的添油加醋在里面嘛,实际上陆子凛没有很差,在她的叙述里却变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万恶资本家。
万晚若是把那个塑造出来的形象和眼前所见到的陆子凛重合起来,周晓然可就为此感到尴尬了。
陆子凛偏偏没开车离去,以前也是这样,为了确保她安全到家。
周晓然以前觉得那挺贴心绅士的,现在反倒想要催促他快点走了。
估计她再不向万晚介绍陆子凛,万晚的眉毛就能跳出一支舞了。
一句“我上司顺路送我回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车里的人突然出声。
“姐姐,回家小心。”
周晓然心中一凛,寒毛一竖。
这声“姐姐”叫得那叫一个婉转,区区两个音节能说出截然不同的声调,都听得出尾音上扬了。
报复,这绝对是来自陆子凛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