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齐家珺上次向万晩表现出疑似求复合的意向,遭到万晩的冷嘲热讽,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其后正式展开了对万晩的追求。微信早晚温言软语问候,被拉黑后转战手机短信,每天一束花寄到她的公司,下午还有奶茶小甜品。
“很多男人追求女人时都可以做到这些。”
“我当然知道,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这样对待我,他想吃回头草,要是连基本的诚意都没有,那这份爱也太廉价了点。”万晩默了默,“他放弃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干脆利落得绝情,那么多年了可以和我完全断了联系。可是重新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又可以那么深情,像是满心满意都装着那个人似的。”
那么多年不曾联系,可他仍然记得万晩最喜欢的餐厅,点她喜欢吃的菜;记得她大致来生理期的时间,买红糖姜茶布洛芬暖宝宝放她公司前台,叮嘱她少沾生冷辛辣。回家路上的街灯坏了,打电话提醒市政的人赶紧过来修缮,然后远远跟在万晩后面,陪她走过那段黑暗的街道。
他可以展开热烈追求,让万晩重新感受到当年的爱如烟花般灿烂,也可以从细微之处慢慢融化,越过冰层一点点地蚕食那颗不再装着他的心。
“你说了那么多,是想表示你动心了?你旧情复燃了?打算再次投入爱火之中?”
“不不不,你听我继续说。我和他睡了。”
“……”周晓然内心复杂。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次做完以后我处于贤者时间时,不禁开始思考如果人类的原始冲动只是生理上的激素而已,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在未来我们又将去向何方……”
“最后还想去码头整点薯条吃吃是吧?”
“不是,我想形容的是,我突然觉得我和他之间索然无味。我那么多年了对他残存的那点念念不忘究竟是什么?时隔多年再次躺在他身边,我好像有点想通了。我想那只是对过去七八年青春的惋惜与初恋无疾而终的不甘心,我可能还是会有点爱他,但是现在我好像并不需要他爱我,也并不想得到他的爱。”
“况且我俩之间现在又算什么呢,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和那位打算结婚的女人分手,我说不定在他们的关系里面还当了小三。但就算我和他重新在一起了,根源的问题却从来没有得到解决,他的妈妈他的家庭依然不认同我,从前的一地鸡毛又会重新飘起,最后的结局还会是一样的。”
“那你有跟他说过你的这些想法吗,有明确拒绝过他吗?”
“没有。”
一人蹙眉,一人沉默。
最后周晓然得出结论:“你并不想要他的爱,却还想再吃会儿回头草。”
“这很矛盾吗?”
“……我不知道,你开心就好。”
“但这都不是重点。”
“这还不是重点?”
“还不是。”
“那你说重点是什么。”
“是……”万晩忽然咧嘴一笑,“你是不是在捧哏啊?”
“我不是捧哏,我是很困了!”周晓然看了眼那瓶快见底的红酒,顿时头疼。
“好吧好吧我说,重点是,刘钦远怎么跑啦?”
“不是你说暂时不想见到他,让他走的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是我现在好想念他丰满性感的嘴唇和【哔——】。”
“那你找他去,手机在这儿。”
“切,他现在估计在哪儿把妹呢,我才不要上赶着去找他。”
最后一杯红酒入口,万晩终于打算结束深夜姐妹谈话,脚步飘浮却不往床上去,反而走到厨房。
“东西明天再收拾,你先洗洗睡一觉再说。”周晓然赶紧过去拿走她手里拿不稳而摇摇欲坠的碗碟。
“不行,残渣不收拾,会惹来蟑螂和老鼠。”万晩板起脸,义正辞严,“锅不马上洗,油污结成了硬块就更难清理了。”
话锋一转,控诉周晓然:“不收拾干净,你会骂我的,呜呜呜。”
“我不会骂你。”
“你就会!你还会半夜拉我起来打一顿。”
“……”不要试图与醉鬼讲道理。
这一次喝醉万晩非要大搞卫生,上一次她到处找人撒娇,以前还有一次她半夜醉乎乎瘫在沙发上看足球比赛,周晓然起床上厕所时随口问她干嘛要看这个,她一本正经地回答:绿色对眼睛好。
想来还是周晓然她自己的酒品比较好,喝醉了也要撑着回家,躺床上了就睡,没搞那么多花样。呃……如果不算非要陆子凛帮她洗头那次的话。
周晓然由着万晩把锅碗瓢盆都刷干净,把餐桌灶台水池都抹了个遍。如果不是她家洁厕灵刚好用完了,可能她还抑制不住万晩想把她家马桶擦得蹭蹭发亮的冲动。
经过一周的准备与缓冲,陆子凛终于重回公司。
尽管前段时间工作室没有他也能勉强维持正常运作,但他的归来犹如再次植入主心骨,振奋了人心,也破除了因设计总监的暂时缺位而产生的流言蜚语。陆子凛回来后忙着解决这段时间以来积压未理的工作,以及和陆梓璇配合处理一些趁此故意挑起内部矛盾的职员。
因为忙,所以没时间介怀和周晓然发生过的事,工作上有该亲自和她对接的部分时也毫不忌讳。对此周晓然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连她都差不多缓过来了,想必陆总监能比她控制得更好。
但他如果能不总是摆着那副冷脸示人就更好了。
以前他虽然一样淡漠,但至少会对她露出笑容,不计较其中的客套礼貌成分,那也算得上温柔的。
可现在一起工作交流,他全程冷淡严肃,甚至没有给她多一个眼神。她以前一直有意无意地想在上司面前找存在感,心里小小渴望着得到他的特别对待。现在倒是成真了,但这种特别对待却令她时不时感到惶恐。
可仔细想想她没做错什么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吃亏了。周晓然有时候真想回到过去,把那个陆小朋友逮出来臭骂一顿:“就知道你会给我制造麻烦,又不乖,现在恢复神智了还给我摆臭脸!”
同在一个工作室,又不可能不见面,周晓然只好更加小心地做事,降低出错的几率,减少因此出入总监办公室的次数,省得他看见她又想起不愉快的事。
下班时间过了许久,陆子凛改完最后一张图后,终于抬起头来抻抻脖子,颈椎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别仗着年轻就胡乱糟践自己的身体,弄出个颈椎病就有得你受的。”
脑海里忽然出现一道声音。那时他待在周晓然家,经常保持一个姿势打游戏,玩得脖子僵硬,周晓然一边捏着他的后颈按摩一边这样唠叨。但她可不是甘心白干活的人,给他按完之后,她理所当然地耸耸肩膀,示意他也帮她捏捏,美其名曰“礼尚往来”。
哪怕他的时间常常被工作占满,但闲暇时总有某样事物会勾起有关他失智时的回忆。有种异常微妙的感觉,他明显是身在其中的,记忆里的那人就是他自己,但那又不完全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仿佛置身事外。
连带着他对周晓然也产生了些微妙复杂的情感,但他还没时间没精力去捋清楚这份情感的准确含义,而且在现阶段它也并不是那么地重要。
于是他暂且把这份复杂的情感放置一旁,静观其变。在弄明白一切之前,他不打算惊扰周晓然,也不想给自己徒增烦恼。
只是他并未察觉自己的“不惊扰”其实已经是一种惊扰。
周晓然没想到好不容易在工作室避免了与陆子凛见面,却又在电影院碰见了他,而且她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
实质上问题不大,她和这两个男人都没什么关系,但她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尤其是在快速捕捉到陆子凛眉眼间一瞬而过的那一丝不悦时,她莫名产生了与野男人幽会被抓包的心虚。转念一想马上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陆子凛不悦是因为见到她而不耐烦了,于是她跟他礼貌打了声招呼后,便匆匆拉着付铭进了影厅。
本来她没打算和付铭来看电影,几个小时以前他们还在餐厅里吃饭。付铭昨天联络她说他最近轮休,很是清闲,问她要不要出来吃个饭。她想着周末空着也是空着,付铭也不是个很讨人厌的男人,她一向给感兴趣的异性至少两次机会,只要他不越界,她觉得彼此还是能当朋友的。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杨舜乐发了条短信给她,说是有一张多出来的电影票,问她要不要。本来他想自己去看的,但儿子突然腹泻不舒服,导致他的计划泡汤。
于是饭后周晓然顺便和付铭来看电影,没想到就碰巧遇到了陆子凛。
她更没想到的是,碰巧陆子凛和她看的是同一部电影,还碰巧就坐在她旁边。
诸多碰巧叠加一起那就不是碰巧了,而是人为故意。
如坐针毡的周晓然看完电影后忍不住质问杨舜乐他在搞什么鬼。
“不是我搞的鬼,我……不过就是受人所托罢了。”
“谁?”周晓然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两个字那位还是三个字那位?”
两个字代表“陆总”,三个字代表“陆总监”,这是在员工之间流传的暗话。
“咳咳,两个字那位。念在同事情谊份上我只能透露这么多,就这样,可别把我卖了啊。”
她就猜到是陆梓璇,只有她那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进一步认识陆梓璇之前,她还一直以为陆梓璇和陆子凛是同种性格的人,没想到两人相差那么大。
正是第一轮夜生活结束的时候,这时间段不好打车。付铭的网约车先到,他便先走了。周晓然等了好一会儿前面还有四个人在排队,她正打算换个app再打一辆,一辆黑色揽胜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
“送你?”
她刚想说不用麻烦,车里的人已经细心地帮她打开了副驾旁边的门,把她婉拒的话语堵了回去。
一路上沉默无言,主要是陆子凛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识趣的人一看就知道不该打扰他。周晓然没敢再多看他,转头面向窗外。
经过药店时陆子凛忽然靠边停车,一言不发地独自进了药店,留下周晓然一脸茫然地坐在车里。
他出来时手上拿着两盒东西。
很难不让人产生臆想,但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陆子凛身上。一是基于他的人设,二是因为,这么大盒,肯定不是计生用品。
一盒随手丢进储物箱里,一盒给了她。
周晓然定睛一看,某牌子的筋骨贴。
“这个脖子肩膀酸痛时挺好用的,店里搞活动买一赠一,送你一盒。”陆子凛神情自若地发动车子。
周晓然哽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谢谢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