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和陆子凛“小朋友”相处，总体上相安无事，但偶尔也会有点小吵小闹的。比如说，看见周晓然吃水果时，陆子凛会自动自觉地蹭过来，这时周晓然会剥一半橘子给他，可他不拿，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干嘛？”
“好多须须。”他指的是果肉上的橘络。
“所以呢？不想吃你就撕掉。”
“你帮帮我。”
“自己动手。”
陆子凛瘪嘴耍赖，周晓然也无动于衷：“不吃？那我吃了。”然后真就两三下吃光了，一块也没给他留。
“你……你怎么这样！”
“欸，就算是小朋友也可以自己剥橘子撕橘络的吧，堆积木、打游戏时手那么巧，你可别拿什么年纪小当借口。别那么懒，养成一通纨绔少爷的臭毛病。”周晓然重新拿了个没剥皮的橘子塞他手里，“还有，我虽然负责照顾你，但我可不是你保姆哦。”
唉，如果是那个正常的陆子凛，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橘子跟她闹别扭，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剥橘子给她。周晓然此时无比想念成熟版的陆子凛。
打住，让上司亲自给她剥橘子，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她赶紧收回思绪。而幼稚版陆子凛不知什么时候站上了沙发，居高临下，叉着腰气咻咻地说道：“哼，你这么坏，我……我不会再和你一起玩了！”
“好好好，知道了。”她一拍陆子凛的腿，“赶紧下来，还没洗脚呢就到处蹦跶。”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陆子凛展开了单方面的冷战，具体表现为自己一个人搭积木，自己一个人打游戏，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但时不时偷瞄两眼周晓然的动态。
而周晓然在难得的静谧时光里看完一部电影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冰箱前，问他要不要喝酸奶。陆子凛刚想说好，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还在生气的，才不能那么快垮掉，不舍地看了看她手里的酸奶，转过头去不理她。
周晓然忍住笑：“那好吧。”
她不会又自己喝了酸奶，不留给他吧？陆子凛等了一会儿，眼见没了下文，刚想回头，左脸突然传来一阵冰凉。
“降降火，消消气。”周晓然直接把酸奶瓶贴到他脸上。陆子凛抬头看她，眼睛眉毛竖起来，嘴却是向下撇的，又生气又委屈的样子。
周晓然隔着纱布摸了摸他的头：“你是怎么做到又好笑又可爱的。”顶着陆总监的脸发这么幼稚的脾气，真是让人受不了。
陆子凛顿时没了脾气，不自觉地蹭蹭她的手，接过酸奶喝了起来。
“我才没有原谅你呢。”
“嗯。那什么时候可以原谅我？再过一个小时？”
“……明天吧。”他小小声地回答。
久而久之，周晓然总结出和陆子凛小朋友相处的法则，那就是不要和他太较真，他现在就是孩子心性，有点倔又很幼稚很任性。之前不熟的时候还收敛一点，和她熟了之后几乎放飞了天性，总是咋咋呼呼的，但其实很容易哄好。周晓然有时就是想逗他，把他惹毛之后，再给他顺顺毛，你哄哄我，我哄哄你，事情也就过去了，倒也不算麻烦，还挺有趣。
令她感到麻烦的是，当身边多了个缺乏安全感又略微有点占有欲的粘人精，而且这粘人精又有那么点小心机时，她自由活动的时间就受到了牵制。
又是一个周五，周晓然和朋友们约好去吃海鲜，吃完海鲜后还打算去打牌。以前她是想玩多晚就玩多晚，无拘无束地度过一个相当美好放松的周五夜晚。
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才晚上八点多，陆子凛的连环催命消息就发送了过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晚了，外面到处都是妖怪，会吃人的，你快点回来。”
周晓然回了个微笑表情。
“你怎么回事，一晚上老是看手机。”万晩神色狡黠，“是不是有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就是和一个项目合作伙伴沟通一下而已。”周晓然刚好打开了和刘钦远聊天的界面，就大大方方地给万晩看一眼。
“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做珠宝这行的，向你吐槽了那么多珠宝品牌溢价的事情，应该没有冒犯到你吧？”
“没有，不用在意。”
“其实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现在确实有些珠宝品牌溢价溢得太过分，产品做得不够好，靠纯营销获取暴利。所以你真要投资的话，还是考虑一下黄金或者其他产品比较好。
“另外就是，嗯……黄宝石这个说法其实并不是那么地严谨。”
“[ok/]谢谢专业人士赐教。”
“为表感谢，不如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我就是两三句话的事。”
“你别跟我客气才是，况且我们之后不是还会有合作吗，多熟悉熟悉才好。”
“所以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吃一顿饭是吧。”
“哈哈，又被你发现了，别拒绝我啦拜托。”
“还说没情况？这看上去可不是普通合作伙伴的关系哈。”万晩看完这一系列对话后说道。
“非要概括补充的话，那就是个花招很多的钓鱼佬吧。”
“噗嗤。难得见你这样形容一个人，看来你对他还挺感兴趣的？”
“还行吧，暂时不算反感，以后工作上也有接触的需要，就这么聊着呗。”
“我还挺想看你反过来钓他的。”万晩眨眨眼，“记得及时向我分享动态哦。”
“声明一点，我可没在钓他。”
“好好好，知道了。”
谈笑间，陆子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姐姐~你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周晓然认为陆子凛幼稚，但不影响她同时觉得他有心机。
在周晓然总结出和他相处的法则时，他也摸清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慢慢学会收起自己强硬霸道的那一面，一转攻势，不是装可怜，就是撒娇卖萌。
譬如现在，他想要周晓然早点回家陪他，把装可怜和撒娇卖萌这两招都用上了。
“我突然有点想你了，姐姐。”
周晓然：你玩乐高、打游戏的时候可半点没想起我来。
“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
周晓然：好无聊才是真的吧。
“你不理我了吗，好吧，没关系的，我会一个人乖乖在家等你回来的。”
周晓然：请停止你的绿茶发言。
陆子凛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有词可以怼回去，但她仅仅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遍，嘴上依旧耐心温柔回应道：“好的呢，别急。”
“陆总监这不是你上司嘛。”万晚无意中看到了通话人的备注，也听到了周晓然刚刚的回复，“这时候找你干什么？”
“有工作，拼命催我呢。”她庆幸之前将备注名字从小朋友改回了陆总监，要不然被万晩看到又得问长问短的。
“不是吧，现在是下班时间，这也太没人性了。好吧，虽然我老板也经常这样。”
“唉，没办法，幸好加班费还算丰厚。”周晓然发誓，她说的句句属实。
她也没想到陆子凛会那么粘人，也没成想习惯成自然，短短几天，陆子凛就已经习惯了和她一起吃晚饭，习惯和她饭后一起看会儿动画片，或者化身马里奥修修下水道。
今晚周晓然突然不在家，弄得他心慌慌，不自在，都吃了两盒雪糕了还是闷闷不乐。陆子凛脚上的拖鞋半穿不穿，被他无所事事地踢着玩，边玩边拨打周晓然的电话。
周晓然又对陆子凛说了几句好话应付过去。
然后继续淡定吃海鲜。
陆子凛的招是好招，但出得多了，她的抵抗力也就变强了。
你狂任你狂，我安心吃蟹黄。
不过再好的防御也难以抵得过对手的连续性攻击。
在陆子凛坚持不懈的电话输出和持之以恒的微信干扰下，周晓然终于缴械投降。
将最后一点蟹腿肉挤出来吃掉，周晓然拿湿纸巾擦干净手，拍拍正在剥虾壳的万晚。
今天的虾又大又鲜，不用葱蒜爆炒，直接白灼后蘸点酱油就足够美味。可惜周晓然来不及上手多吃几只。
“我有事先走了，待会儿就不跟你们去打牌了。”既是对万晚说，也是对在场的朋友们说。
“就走了吃多点再说啦。”旁边的人客气地挽留她。
“不了，要加班，你们玩得开心点，拜拜。”周晓然从老板那里接过打包好的海鲜粥，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
“好吧，祝你好运，可怜的社畜。”万晚往周晓然嘴里塞了只剥好的虾。
周晓然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
和往常相比，这个时间还早得很，周五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像今晚这种吃完饭还有牌局的活动，怎么也得过了十二点才散场，通宵也是正常的事情。
大多数情况周晓然会和他们玩到最后，生活中什么繁杂琐事都不用想，玩得痛快尽兴了，再回家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因此今晚陆子凛催她早归，打断了她平常的节奏，周晓然心里有那么点不爽快。
尤其是，当关门声足够响，她人也站在玄关换了好一会儿鞋了，却依然没有等来陆某人的迎接时，她就更加不爽了。
坐车回来时她给陆子凛发了行程分享，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反正陆子凛大概知道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就停止了电话、微信的狂轰滥炸。
本想着要是回到家有“小朋友”热情迎接她，给疲惫工作了一天的姐姐递拖鞋、倒杯茶、按按摩，再好声好气地哄哄她，她也就气顺了。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把周晓然成功磨回家的陆子凛小朋友，此刻正坐在98英寸4k全面屏大电视前看动画片，且津津有味，相当入神。周晓然刻意咳了几声，但他依然毫无反应。
还想顺气她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涌上喉头估计还能喷出火。
已经在玄关傻站了半天的周晓然放弃幻想，接受现实，面无表情地进了屋，径直走向厨房，把海鲜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姐姐你回来啦。”
闻到香味的陆子凛终于有反应，回头招呼周晓然：“你快点过来看，这集finn被苍蝇鬼上身了，然后bmo将jake变成鬼魂，让他去和苍蝇鬼打架。”
周晓然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语气淡淡地说道：“限你十秒内关了动画片，过来餐桌这边坐好。”
“哦。”
陆子凛见情形明显不对，立即开启乖巧模式。
虽然他很想知道jake最后有没有打败苍蝇鬼，但姐姐的心情决定了他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看动画片，于是他听话地关了电视，端端正正坐在餐椅上。
周晓然拿出热好的海鲜粥，放到他面前。
“晚上是不是又没怎么好好吃饭”她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有几次晚上她也是不回家吃饭，回来发现陆子凛就只扒了两口饭菜，其余的胃库存全用来装零食了。果不其然，周晓然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两个装雪糕的空盒和一袋开了封的薯片。
“因为你都没有回来陪我吃饭嘛。”他说得倒是委屈。
“那么大个人了，怎么吃饭还得要人陪。”周晓然理直气壮，“再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吃饭只想吃零食吗？”
“嘿嘿。”陆子凛自知理亏，声音小得如蚊子一般。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一天只许吃一盒雪糕。”她拉下脸来训斥，“吃多了拉肚子怎么办，刺激到头痛了又怎么办最后难受的还是你自己。你再这样以后就不给你买零食了。”
陆子凛低头不说话，又悄悄抬眼观察周晓然的神情，她维持冷脸模样，严肃地看他。
场面一时沉默，只有餐厅天花板上那盏缺少机油的吊扇灯在吱嘎吱嘎地响。
陆子凛鼓鼓嘴巴，仗着自己腿长，把脚伸到对面，轻轻碰了碰周晓然小腿，颇有些撒娇意味。
他就是看准了周晓然吃这一套。
果然，周晓然的冷脸差点就坚持不下去，她放缓了语气：“先趁热把粥吃了。”
“是姐姐特地给我带回来的吗？”陆子凛听话地吃了一口，及时卖乖，“好好吃哦。”
周晓然低头看指甲，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顺便带的，好吃就多吃点。”
陆子凛吃着粥，桌下放着的腿伸直，勾起脚尖，不安分地边吃边晃。
唉，最近姐姐对他都没有刚开始那么温柔了。给他立好多规矩，没遵守就凶他。
真的，超级凶的，像只炸毛的狮子。果然爱会消失的对吗？
“别发呆了，赶紧吃完，好去洗澡睡觉。”
海鲜粥里的虾都是带壳一起煮的，这样煮出来的粥吃起来会更加鲜美。周晓然将虾挑出来，剥了壳再放回陆子凛碗里。
“知道啦。”小朋友说完还小声哼哼了两句动画片片头曲，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上去似乎还挺开心。
嘻嘻，姐姐就是嘴硬心软，她还是爱我的哟。陆子凛高兴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