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中乞丐
稻云久不雨,荞麦多空花。
这一年,恰逢大旱,不少地方的庄稼颗粒无收,随之而来的就是饥荒,许多百姓也因此流离失所,只为出去讨得一口饭吃。
年轻力壮的尚可靠一把子力气寻一份差事,可是那些老的小的便没那么幸运了。为谋生存,沿街乞讨,在所难免。
可即便是乞讨,也要脑袋灵光,若能找个风水宝地不说能免去风吹日晒,至少不愁吃喝,若是再碰见个把达官贵人一高兴赏些银钱,就此脱下乞丐衣裳改头换面也并非不可能。可要是不聪明的,讨不到东西饿上个几天便一命呜呼的也不少见。所以便出现了有趣的一幕,这越是富庶繁华的城中越是多见乞丐。
南平城,翠雨楼。
楼上觥筹交错,丝竹管弦、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此时翠雨楼中一位手拿折扇的白袍公子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面街上的乞丐,翠雨楼老板娘见此心中颇为不解:“那些叫花子不知有什么稀罕,难道我这楼上的漂亮姑娘还比不上他们吗?”
翠雨楼虽是酒楼,但为了讨好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也要有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边上伺候,然而那白袍公子却似乎对这些美女并不感兴趣。
翠雨楼的老板娘身处闹市之中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见这个白袍公子近几日每每过来都要点上一大桌子菜,出手颇为大方,便想上去套套近乎。
老板娘见那白袍公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正准备要走,赶忙扭动腰肢,上去说道:“不知公子对我家的酒菜可还满意?我这翠雨楼开业不久,若有招待不周还望公子多多担待啊!”
白袍公子笑着道:“翠雨楼开业不久便已经名满南平城了,你们的酒菜自然是好的。”不等老板娘接话,白袍公子又道:“今日在下还有事,改日再来与老板娘闲聊,告辞。”白袍公子说完便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了。
老板娘追上前去问道:“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可是独自来南平城游玩啊?公子若是一个人岂不孤单,我倒是认得几个漂亮姑娘,介绍给公子做个伴儿如何?”
那白袍公子并不答话,脸色微冷,只顾往外走。
老板娘见一招不奏效便想换一招,仍在后面跟着,刚想继续说话,却见那白袍公子身子一顿,猛然回过头时,脸色阴寒,眼神中杀意迸现,与刚刚的儒雅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老板娘被吓得愣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跟着,也不敢说话,直到那白袍公子走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口中暗暗咒骂。
那白袍公子似乎身法极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来到了翠雨楼对面。
“叮叮叮叮”金属与瓷碗撞击之声甚是清脆,白袍公子给翠雨楼对面老乞丐的碗里掷了一把铜钱。
老乞丐似乎眼神不好,但耳朵却好使,赶忙起身拜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白袍公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随即问道:“你怎知赏你钱的便是公子不是姑娘呢?”说话间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乞丐。
老乞丐讪讪笑道:“公子说笑了,老叫花子我虽眼力不济,可尚能听的见闻的见,刚才我听公子迈步沉稳迅捷,且有折扇在手乃是男子举止。而且公子出手大方,必是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女子老远便可闻见脂粉味,若未闻见那定是位风流倜傥的公子了。”
只听那白袍公子笑到:“哈哈哈,老丈心头明净的很呐!老丈,我有一事好奇想要打听打听,我从前边走过来,见这街上隔几丈远便有乞讨之人,看上去井然有序,颇为有趣,此中可有何玄机?”
老乞丐拱手言道:“公子有所不知,我等虽为乞丐,却也要守规矩,我们每人都有自己的地盘,平日乞讨只能在自己的地盘上。
白袍公子饶有兴致的道:“哦?还有这等事?”
老乞丐道:”沿街乞讨最重要的就是要占得好地段。若没了规矩,难免要为地盘大打出手,不说届时旁人容不下我们,就是我们自己整日打的头破血流日子也难过的紧啊。”
那白袍公子莞尔一笑:“原来如此,那么想来这定这规矩的一定是丐帮了?”
老乞丐道:“公子机智过人,一下子就猜着了。”
白袍公子斜睨了老乞丐一眼道:“那么老丈也是丐帮中人了?”
老乞丐答道:“公子抬举老叫花子了,我这把年纪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哪有什么心思过问江湖中事啊,况且老叫花子一个无用之人,就算想入丐帮人家也不要呢。”
白袍公子听到老乞丐的话后微微一笑,“老丈谦虚了,如此多谢老丈相告,晚生告辞。”说完,白袍公子随手又掷了几块碎银。
老乞丐颤颤巍巍的拜下去:“额多谢公子”。
听到那公子离去后,老乞丐用微颤的双手摸了碗中的银钱,在手中掂了掂,随即脸上露出喜悦之色,似乎连皱纹都浅了几分。
老乞丐抬头看看天空,眼看日渐西沉,红霞漫天,他便拿好了银子走向了街头的酒铺,先是换了两壶烧酒,买了只烧鸡,随后慢悠悠的又走了十来里路,拐入了一间破庙中。
“唉?张老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你那可是正对翠雨楼的宝地,你若不懂得珍惜,还不如趁早直接让与我!这样不用多久,我便能靠这块宝地飞黄腾达了。”
说话的是个瘦弱的少年,名叫刘年,他口中的张老头就是得了赏钱的老乞丐。
刘年今年刚满十五岁,五官清秀,不过许是由于营养不良,皮肤有些蜡黄,头发因长期未打理乱糟糟的像鸡窝一样,所以旁人都叫他鸡窝头,刘年这个名字,现在怕是只有张老头知道了。
“嘿,你这臭小子,还飞黄腾达。我本想着今日这烧鸡好酒匀你一点,但听你这口气,是瞧不上喽,那我自己慢慢享用吧!”说罢张老头假意不去看刘年,转过身自顾自的往一旁走去。
“哎哎哎,别呀,张老头张老爷子,我这不和你开玩笑呢吗”。刘年边说边嬉笑着凑到了张老头跟前。
张老头嫖了刘年一眼笑道:“哼,你这臭小子”。
二人在破庙角落的树桩边上坐下,一边吃喝,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起来,甚是快活,远远看去就像爷孙两个。
可他们并不是真的爷孙。
刘年生在一个农户家中,因为闹饥荒,村里的人大部分都饿死了,他的父母也在其中。不知谁传来的消息说这南平城中有人施粥,他便跟着来到了这里。
可粥总有施完的时候。刘年本想找个大户人家打打杂赚口吃喝,奈何人家看他瘦弱,又不知是哪里来的流民,自然没人愿意要他。要不是张老头给了他两个馒头,恐怕也要饿死街头了。
起初来到南平城时,刘年时常为未来感到担忧,张老头看出他心中所想便开解道:“人生际遇难料,少年既要有上进之心,也要懂得随遇而安。你看街上这些乞丐,在世人眼里,这些人便是最卑微的,但武林第一大帮的丐帮却是由他们组成。打探敌情,抗击胡虏,着实贡献不小。他们之中也不乏武林高手,四海为家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却比好多人都要活得潇洒磊落。所以只要你心怀侠义,即便将来只是做个乞丐那又有什么打紧?”
刘年听后竟有几分神往,心想既然如今也没有去处,索性不如也做乞丐,保不齐哪日入得丐帮学了武艺,就此出人头地也说不定。
后来刘年看张老头年纪大了,眼神手脚都不好,于是费了一番周折把乞讨的地方换到了张老头旁边,算是有个照应,日复一日,二人便逐渐熟络了起来。
夕阳之下,刘年和张老头的脸都被映的红彤彤的,不一会,整个人也因喝了酒变得醉醺醺的。刘年迷迷糊糊的躺在干草堆上,不一会就睡着了。而原本也已神色迷离的张老头在看到刘年睡去后突然双眼中精光四射,整个人如同换了一副面貌一般,老态尽去。
张老头信步走到院中间,双腿微屈,抬起手臂,随手便打出了一套十分高明的拳法,看他出招时张弛有度,双臂挥舞间呼啸生风,俨然就是一个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