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为谁计
清风微拂。
星光闪烁。
明日应是好天气吧。
“长乐妹妹,离给你和伯母报仇,又进了一步。”她遥望着天上闪烁的明星,想:
她们母女在天上应该相认了吧?哪里,没有人再想要害她们了吧?
“大姑娘,今日真是大快人心。”青屏小声道。
“是,目前还不够,我们的喜悦只能放在心里。”长乐小声嘱咐。
“奴婢知道了。”青屏懊恼,用手捂住嘴巴,以后跟着姑娘,嘴巴一定要严实。
长乐带着青屏,回房取了银针,匆匆又赶到宁老太太的院子里。
烛火摇曳。
人影晃动。
许久,人影轻撩鬓角调皮垂下的碎发。
清脆的声音响起:
“祖母,好了。”
宁老太太扶着长乐的手慢慢坐起,胸口闷闷的感觉没有了,她来了精神:
“啊,多亏了你啊,长乐。你放心,祖母定不能容忍那恶妇。”宁老太太想起那个害人精一直愤愤不平。
宁思源看见老娘好转,长出了一口气,旋即又开始皱眉。
长乐不着痕迹打量了渣爹一眼,他眉头紧皱,她知道他很自私,比起兰英儿的处境,此刻的他心中更关心应该是自己头顶的乌纱帽。
……
“大姑娘,清风来喊您去老爷书房一趟。”
长乐稍微收拾了一下,漫步来到书房。
“给爹爹请安。”
“一家人,不用那么多礼数。来,坐到为父身边来。”宁思源亲切温和,眼睛里都是对长乐的喜爱。
要擦亮眼睛,不要被糖衣炮弹迷惑。
世上没有谁会无理由对谁好,哪怕是亲父女!
“爹爹,有什么需要长乐的,尽管说。长乐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血脉相连。”长乐也是一脸孺慕之情。
学会装,能保命!
“对对对。”宁思源一连说了三个对,自己的女儿,矫情啥,为亲爹办事,天经地义,
“咳咳,长乐,杜郡守家中的老母亲腿脚不便,寻医问药很久,效果并不明显。我昨日看你给你祖母施诊手法娴熟,你能不能……”
怪不得渣爹不好张口,拿姑娘去巴结上峰,说不过嘴。
这是复工不利,想来渣爹在杜郡守那里碰了钉子,迂回想到了自己。
还好只是用自己的医术,没有拿人去换,算是他有点良心的地方。
她也不拿乔,当即爽快道:
“这有何不可?长乐学医,就是为了解病患痛苦。不分高低贵贱。”
“对!我儿说的对,医者父母心嘛,在医者眼中,所有病患都是一样的。”宁思源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心虚顿减了几分。
……
长乐跟着宁思源,腆着脸上门给杜郡守家老夫人扎针。
杜家底蕴不比王家这种世家大族,读老夫人看见长乐,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长乐没有指望她能高看自己一眼,像王老夫人一样疼爱自己,仍旧用心做好自己的事。
毕竟,她既不是金子,又不是银子,咋可能人人都喜欢?
扎了几次针后,宁思源终于等到了杜郡守的口信,“老兄如果家中不忙,回衙门吧,衙门事多,望老兄不要推辞。”
听见那句话,宁思源感激涕零,慌乱中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点头,连句表忠心的话都忘记说了。
杜郡守微微一笑,手下人都在自己掌控中,这就对了。
……
当晚,宁思源在外喝了几口酒,来到菡萏院子,红着脸,醉醺醺地对长乐道:
“姑娘,都说儿子贴心,咱家还是你最贴心。”
长乐微笑着没有说话,对青屏使了个眼色,青屏会意悄悄退去。
“你想要什么,只要爹爹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
“爹爹,长乐真有一事相求。”看气氛差不多了,长乐直言道,
“这几日去杜郡守家,长乐反复想了一件事,女儿身无长物,唯有医术懂一点儿,有时候能帮到家里。只是长乐一个女孩家,整日待在家中,若不是特别亲厚的人家,不好意思找长乐帮忙。所以,爹爹,我想出去行医。”
她骨子里是现代人,兰姨娘现下不是障碍了,天天闷在家中,实在憋闷,不如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出去。而且,宁老太太理所当然接过了家中大权,整日在家中,和宁娇娇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不小心又是麻烦。
在这四方小院里内耗,哪剩学点技艺?何朝何代都能养活自己。
作为红旗下生长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待在家里发霉,对不起党和人民。
主要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她从未想过像这时代的女人一样,三从四德,依附男人。依靠任何人,总没有自己本事在手,心中踏实。
“哎呀,大姑娘果真是我们的楷模,要是妾身也懂医术,能治病救人,不知道能积多少功德。百年之后,会不会成为神仙?”
春红及时赶来了。
“容为父想一想。”醉醺醺的宁思源很谨慎,红着脸被春红搀扶走了。
几日后,宁思源问长乐是否愿意去仁心堂做学徒,长乐欣然接受,她没有想着一步登天,跟着那些老中医学习学习她求之不得。
第一日,宁思源让清风送长乐去药铺认门。
长乐开始束起头发,做了男子装扮,在仁心堂做起了“学徒”。
说是学徒,仁心堂的郎中知道是宁郡丞介绍来的,谁敢拿她当学徒使?她每日跟在一位姓孙的郎中身后,端茶倒水,递笔墨。
到了十日头上,长乐遣柱子哥往庄子上送个口信给兰姨娘: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柱子说完,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盯着门外的天。
“宁长乐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我是宁家大公子的母亲。”兰姨娘趴在床上,狠狠地盯着柱子。
“姨娘省省吧,老爷已经在和别家相看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主母进府,那才是公子的母亲。”
“我不管,我为宁家生了大公子,二姑娘,到什么时候宁家都得有我的一席之地。”兰姨娘疯了似的吼叫。
“大姑娘还托我给姨娘带句话,冤有头债有主,您舍了自己,恩怨也就了了。要是姨娘舍不得自己,是想舍了大公子和二姑娘吗?”
“她不敢!她不敢!哈哈哈!她不敢!对不对?她是在吓唬我!当老娘我是吓大的!”
“姨娘,你认得沈二兰吗?”
兰姨娘一哆嗦。
“她如今是大姑娘的贴身丫头,那丫头的姿色,想来姨娘清楚,若是姨娘舍不得自己,沈二兰要是成了姨娘,成了老爷的枕边人,你猜猜,大公子和二姑娘会有什么下场?”
“……”兰姨娘忽然一下子滚到了地上,爬过去,抓住了柱子的衣襟,“快带我去见老爷,他被宁长乐骗了,宁长乐才是老爷被罢官的始作俑者……”
柱子嫌弃地打掉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老爷在大姑娘的帮助下,重新得到上峰的重用,早去了衙门。姨娘不要做白日梦了,想见老爷,老夫人怎会同意?”
“我的话捎到了,姨娘是想自己多,还是替大公子和二姑娘想的多,全凭姨娘心意。”柱子转身走了。
“不,你回来,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宁长乐,你不得好死!”
两日后,庄子上来报,兰姨娘伤势过重,医治无效,死了。
宁思源没有说话,宁老太太黑着脸:“真是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等人吃饭时候倒胃口。尸首扔到义庄上吧。”
……
长乐请示了宁思源,说想去给娘亲上坟,宁思源脸上一抹稍纵即逝的厌烦:
“不年不节,怎么想起上坟来了?”
“女儿昨夜梦见娘亲,哭诉她在地下思念女儿。”
宁思源有些不耐烦:“去吧。”
好在宁思源还算顾及面子,娘亲坟头上倒也干干净净。
常嬷嬷摆出了祭品,点燃了香烛纸钱,长乐把坟前细小的杂草都一一除净,在心中默念:
“娘,我姑且这样称呼您,您和长乐妹妹的仇,我已经报了。等到下回清明,女儿定会去外祖父坟前祭拜。”
坟前的烛火忽地一阵风,烛火忽闪忽闪,摇摇晃晃,差点灭掉,常嬷嬷惊喜地看着天上:
“夫人!夫人!是您回来了吗?老奴想您了……”呜呜地哭起来。
长乐用手护住,眼睛望着空旷的天空,默念:
“娘,你在天上看着我的吧,你找到长乐妹妹了吗?你是不是对我占了妹妹的身子不满意,可我也是没有办法。”
风又慢慢停下,烛火继续燃烧。
她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比如刚才的那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