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章 有用不会被抛弃
“沙沙沙”，屋外雪粒满天撒下。
“笃笃笃”，药锤砸着药罐。
长乐在屋里捣药，她要配一种药茶，感谢刘慕远上元节的救命之恩，可身无长物，只有医术还拿得出手。
这种事情本来应该长辈出面，自家没有像样的长辈，渣爹是指望不上的。
衙门开衙了，渣爹当值去了。
长乐配着药，看着窗外有小雪粒变成了雪花，越飘越大，密密麻麻，天地间茫茫一片。
“姑娘，这天气，冻死人了！过完了年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雪？”青屏从外面回来，跺着脚说。
“青屏，让阿朱去门房说一声，着人去给爹爹送大氅，雨鞋，雨伞。”
既然自己当家，不能让渣爹觉得不如兰姨娘掌家时候舒适。
“青屏，你刚刚说什么？冻死人了？”长乐若有所思。
“大姑娘，奴婢浑说的，奴婢吃得饱，穿得暖……”青屏以为长乐觉得她是在抱怨，赶忙解释。
“不是你，你忘了吗？年前咱们归家时候，在街上看见的卖儿卖女的人家。”
“是。”青屏低下了头，她怎能忘记，她也是那样被卖掉的。
“大姑娘，你想买人吗？”常嬷嬷道。
“咱们人手够用，俺们天天闲着。”二妞道。
“嗯！”乌兰附和。
“乌兰，磨墨。”长乐放下药碾子，拿起笔，她的字已经相当可以看了。
……
掌灯很久了，渣爹才回家。
“父亲，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长乐带着青屏来了。
“长乐怎么没有睡？”宁思源一脸疲惫，大雪压塌了好多人家的房子，他们今日跑了大半天。幸亏长乐派人送了雨靴大氅，否则，他要冻坏了。
“父亲当值才是真正的辛苦，您都没有睡，长乐怎能安睡。”
宁思源欣慰地看着女儿，挥手道：“回去睡吧，为父还有公务。”
“可是安置灾民，救灾的事？”
“回去吧。”宁思源不想和长乐费口舌。
“爹爹请看。”长乐递过来自己在家写的手稿。
宁思源刚开始眉头皱着，慢慢舒展，后来不可置信抬头看着长乐：“你写的？”
“爹爹女儿瞎想的，不知道能不能顶点儿用处？”
宁思源仍不敢相信：“长乐，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多？”
看渣爹很谨慎，长乐说出来早已编好的理由：“女儿在庄子上时候，周边的婶子大娘们都很照顾长乐，常常和她们一起说话，言谈间，感觉她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填饱肚子，不管粗粮细粮，她们都很知足。”
“好！好！好！让青壮去修庙宇，让妇人孩子编织草席，官府收下，等着开春运出去卖掉，还能挣不少钱。这样一来，人人有口饭吃，定不会再有祸乱发生。”
宁思源披上大氅，对长乐说：“你近来的确长大了，为父很欣慰。家中交给你，为父可能要忙上一段时间……清风，备车，回衙门！”
二妞不明白，“大姑娘，老爷对你并不慈爱，你为何……”
“我为何要帮忙他，对吧？”长乐看着她，“二妞，这就是你要学的，如果是青屏，她就不会如此问。我要在宁家立足，只能依靠爹爹，这就好比，你家中养的鸡，先宰杀下蛋的，还是不下蛋的？”
二妞不解：“当然是不下蛋的，阿娘每回杀鸡，都说着‘叫你光吃粮食不下蛋，叫你光吃粮食不下蛋’。”
“哦，大姑娘，我明白了，您要像鸡一样，有用处才不会被宰杀。不对，我说错了，老爷怎会宰杀了你？”
长乐笑了：“有进步，你要记着，没有谁愿意无条件的对你好，不管在哪里，有用的才不会被抛弃。”
……
望城衙门内。
杜郡守看着宁思源拿来的救灾策略，捻着胡须，半晌：“宁兄欣喜苍生，老夫替望城百姓谢谢老兄。”
宁思源赶紧躬身回礼：“都是在大人领导下，下官也是见大人为了百姓，吃不下睡不香的，想为大人分忧……”
见宁思源如此懂事，杜郡守哈哈一笑，拍了宁思源一巴掌：“老兄，等灾后上折子，我定会为兄请功！”
很快，望城包括治下的五个县，县衙门口都贴上了招工启事。
官府出面征收荒坑中的芦苇，请手巧的妇人孩子编织席子，等着春日往南地销售。而青壮年劳力，更有出路，官府大肆兴修庙宇，需要大量劳力。总之，只要干活，就能填饱肚子。
整个望城，包含下辖各县，老百姓不再因为大雪压倒房屋儿哭泣，都想着能多挣点儿钱，也许能换座结实房屋。
……
长乐领着乌兰和常嬷嬷，带着幂篱，行走在望城的大街小巷。
作为一名穿越者，在大灾难面前，如果能发挥点儿自身的热量，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哪怕只是一点点，长乐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乌兰，咱们去城西。”西城是整个望城最贫贱的地方，那里的百姓生活，最能代表老百姓的真正生活水平。
“张嫂子，我求求您，留下来吧。”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灰衣妇人拉着另一个褐衣妇人哀求。
“容妈妈，不是我狠心，这育婴堂光指望你一个人，也撑不过来。我还有一家人要吃饭，官府正招工，我不能再帮忙了。”
“张嫂子，我……我过后想法子给你发工钱。”灰衣妇人心很虚，声音也低了几分。
“容妈妈，工钱我不要了，过了这段时日我还来帮忙，好不？你就放我走吧。这样吧，今日下工后，我再来。”
容妈妈松了手，一脸愁容。
“容妈妈，小九醒了，哭着喊妈妈。”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跑来。小女孩头发枯黄，眼睛大大的，穿着不合体的补丁衣裳，却也干干净净。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走，跟妈妈回去。”容妈妈慈祥地牵着小女孩转身回了院子里。
“嬷嬷，去打听一下。”
那位容妈妈的眼睛里的光，和她上一世在福利院里的江妈妈一样，温柔、慈爱……
……
“大姑娘，这是一个育婴堂，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弃婴，刚才的容妈妈就是育婴堂的负责人，平日主要靠哪户人家心善，接济一点儿，逢着年节，官府也会象征性地给些粮食，照顾孩子的除了容妈妈，多是附近的好心妇人，谁有空了，来搭把手……”
现代版的福利院？个人开的？要知道，做慈善可是个十分烧钱的活儿，毕竟，那些孩子饿了只会哭。
“常嬷嬷，身上还有多少钱？”
常嬷嬷拿出钱袋子。
“去街上全部买成粮食和炭火，送去给容妈妈。”
“大姑娘，我的镯子也换成粮食吧。”乌兰摘下自己的银手镯。物伤其类，敌人杀了她们的亲人和乡亲后，她和妹妹也成了孤儿。
长乐阻止了她，“我们下次还会来的，这里物价低，镯子卖不上价钱，回去卖个好价钱，能帮到更多的人。”
“小豆子！小豆子！你怎么啦！”院子里传来容妈妈焦急地呼喊声。
长乐掂起裙角，往院子里跑去。
容妈妈怀中的孩子脸色黑紫，手抓着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
“我来！”这是异物卡住了喉咙，超过四分钟，就会没命的。
长乐立马用右手抵住孩子的小腹，左手用力朝自己右手一下一下用力捶打……终于，孩子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了，黑紫色的小脸渐渐变成血色。周围人都吐出了一口气。
“谢谢你！谢谢你，姑娘。”容妈妈弯腰向长乐致谢，转头看向叫小豆子的女孩，“你咋回事，吓死妈妈了。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容妈妈，小孩子们容易被异物卡住气管，用这种方法，急救很方便。”
海姆立克法，不说名字，长乐抱起边上的一个孩子，又演示了一遍。容妈妈也认真地跟着做了一遍。
长乐这才有机会看看育婴堂长什么样，破旧的屋子，地面干净整洁，有十来个孩子，衣衫一律灰色，和容妈妈身上的一样，可能也是哪个好心人捐赠的，孩子们大大小小，大的大约八九岁，小的才几个月。
常嬷嬷买东西回来了，长乐让把粮食炭火都交给容妈妈。
容妈妈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道谢。
“容妈妈留步，您照看这些孩子，才是真正的心上之人。我们只是尽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力量。”
“那不一样，我是孩子们的妈妈，姑娘不但救了小豆子，还给我们送来了吃食炭火，是心中有大爱的人。”
“容妈妈，今日天色不早了。过几日，想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在容妈妈的感激中，几人离开了育婴堂。
长乐很久不说话，自己生在衣食无忧的年代，还会被父母抛弃，何况这个时候的孩子？她懂那些孩子，多么渴望来自他人的一点，哪怕是一丝丝温暖，都会如朝阳一样，照亮他们前行的路，改变他们的人生。
她暗自发誓，以后，定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照看育婴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