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攀云摘月6
陆起锋母亲的病情已经危在旦夕，只要一拿到钱就立刻做手术。
简禅依言把三十万转给了他，陆起锋攥着银行卡的手死紧，眼圈发红，像是劫后余生终于能够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氧气的溺水者，不住地对简禅说谢谢。
简禅温文尔雅地微笑着说：“没什么好谢的，钱总比不上人命重要。”
“对了。”简禅状似发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陆起锋的裤兜，绕有性质地问，“这是你自己编的吗？真漂亮。”
陆起锋裤兜口袋很大，里面除了钱就是塞满了鼓鼓囊囊的卫生纸，衬得其中的一条黑色手链分外显眼。
其实那手链看起来很朴素，细看还有些凌乱，应该并非商家直接出售的。
“哦，哦，这个……”陆起锋有些犹豫，含糊其辞说道，“这个是……一个朋友送的。”
简禅笑道：“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才会亲手编织一条手链。”
“……不……不重要。”陆起锋在简禅面前下意识撇清关系，“本来准备扔了的，结果忘记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学长你不要多想。”
闻言，简禅笑意更深。
在现在这个速食时代，能花费心力去编织一条根本不怎么值钱的手链，也只有怕伤到陆起锋自尊心的寇声寇总了。
他温声道，“手链这么好看，扔了多可惜？恰巧我挺喜欢，不然你把它送给我吧？我一定好好保管。”
“这……”陆起锋看着口袋里的手链，出于某种莫名的直觉，他并不想把手链送给他人。
但又转念一想，母亲现在病重，急需用钱，如果不是学长好心借给他那么多钱，母亲哪里来的钱去做手术？只是一个小小的手链而已，就算简禅想要他的命，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思及此，陆起锋把黑色手链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简禅，诚恳地说：“既然学长喜欢，那就给学长吧，反正对我也没什么用。”
于是简禅心满意足地得到了手链。
他将手链戴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冷白的皮肤衬着黑色的尼龙绳，越发秀丽魅惑。只是圆圈尺径稍微有些大了，显得有些松垮。
当然，简禅更为看中的是手链带来的价值，并非手链本身。
之后，陆起锋忙着去医院缴纳费用，匆匆和简禅告辞后离开了。
简禅倒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手链，心想，要是蒋帆知道三十万就换来一条这么个玩意儿，恐怕要气疯。
一转身，就看见十字街路口停着一辆黑车，正要开走，款式和车牌都很是眼熟。
确实是老天都在帮他。
简禅走过去，拦住了那辆车，敲了敲后座的车窗，表情干净无害，
“是寇总吗？”
确实是寇声。
他身体好些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想来看看陆起锋最近过得怎么样。结果车刚刚到，就看到自己心悦的大男孩正急急忙忙出门，浑身上下收拾地整齐妥帖，连发型都一丝不苟。
这是寇声第一次见他这么注重自己的外形仪表。
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简禅，却又惶恐自己多疑，也许陆起锋只是单纯地去试戏。
他让司机跟在陆起锋搭的出租车后，在见到简禅的那一刻，他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和心脏一阵一阵突然冒出来的难过收缩。
没有嫉妒，只是难过。
大概是因为老了，所以希望能有一个人陪伴。年轻人身上那种特有的青春活力，恰恰最能吸引他这种年纪的人恬不知耻地靠近。
寇声并不妄想陆起锋能够喜欢他，他只盼着他能多陪陪他，等到了时间，给他所有想要的一切，让他去结婚生子，或者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然而那也是妄想。
青年厌恶他厌恶得要命，仅仅是看见他都会觉得恶心。
最令人难过的是，和面前年轻貌美的白月光相比，他确实是令人恶心的。
寇声打开车窗，看着简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他示意司机下车，打开车门，让简禅进来。
犹豫了一会儿，寇声装作不知情地问：“……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简禅一双含情眸自下而上凝视着寇声，诚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跟陆学弟一起来的。他家里出了一些事，我借一些钱给他。”
“出……出事了？！”寇声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察觉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假装无事问，“出什么事？”
简禅善意地为他解惑：“学弟的妈妈病了，需要钱做手术，这才向我借钱。”
他并没有告诉寇声，自己已经把三十万借给了陆起锋，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寇声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细微漏洞，微微有些失神地摩挲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禅倒也耐心地等他，视线始终专注地投诸于他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淡淡的薄荷糖清香蹿入鼻尖，几天前的夜晚，同一辆车里的记忆映进脑海，寇声这才有些慌张地回神。
不知道为什么，寇声三十五岁的高龄，在任何场合都具有长者的冷静沉稳，结果在陆起锋和简禅这两个小他整整一轮的小辈面前，一个比一个迷茫无措。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回想起助理何奕说的话，寇声维持住冰冷沉郁的神情，犹豫着开口：
“何奕说……关于谢礼的事，你想和我谈。”
简禅微笑：“是的。”
寇声点点头：“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
简禅漂亮的星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任何要求，都可以吗？”
寇声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简禅于是缓缓笑开了，像一朵含苞绽放的白色罂粟花，外表纯真无瑕，散发着花香与露水的味道，仿佛连百合都比不过它的洁净。
他说，“我想要跟着寇总。”
“……”
寇声以为自己听错了，惊疑道：“你说什么？”
简禅一字一句、语气柔软温和而分外清晰：“我说，我喜欢寇总，我想要跟着寇总。”
“寇总可以把我当做您包养的情人，想要我做什么，都没有问题。”
“……”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寇声此刻内心除荒唐之外再无别的情绪，脱口而出：“你不是和陆起锋在一起了吗？”
简禅表现地十分诧异：“没有啊。我和陆学弟只是校友关系，寇总怎么会这么认为？”
寇声说不出话：“……”
到底是年长之人，没办法在小辈前坦白自己是如何喜欢一个年轻人，喜欢到甚至天天去跟踪他。
电光火石之间，他发现自己心里居然闪过了一丝令人唾弃的窃喜和庆幸。
陆起锋还在追，他并没有成功。
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
这想法让寇声自己都觉得自己贱，而且不要脸。
但他太过于渴望年轻人身上那种永远燃烧的温度，这种贪婪的欲望让他亲手把自己的尊严踩进烂泥里、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本来死灰一片的感情又点燃了微弱的希望火苗。
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寇声眉头紧皱，说，“我不需要情人，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简禅笑意未减，“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而且……”
“寇总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先试试。”
试什么？
寇声的话还未出口，就感觉到唇上突然贴上来两片冰凉柔软的东西，甜丝丝的，有着薄荷糖特有的香气。
青年放大后的脸出现在眼前，眸色低垂，显得纯洁诱惑。这一愣神的功夫，齿关就被撬开，敌人趁着这个机会大摇大摆地进来扫荡了一圈，带来些许薄荷清香。
在寇声涨红了脸推开他之际，简禅刻意合拢上下齿，尖锐的犬牙在寇声下唇上狠狠磕了一下。
血腥味儿顿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简禅注视着寇声还在迅速流血的下唇，悄无声息笑了一下，声音略显歉意地说，
“对不起，寇总。我没什么经验，不小心弄伤您了……”
寇声擦了擦唇，抹了一手背的血，咬牙隐忍道：“下去！”
简禅：“寇总……”
寇声：“滚！！”
简禅眸中水波盈盈，似是有些伤心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低落地下车了。
留寇声在车上心烦意乱，想发怒，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