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前托孤
夏日的夜晚蝉声悄悄，漆黑地湖面送来一阵清风，岸边的灯明明灭灭。
一名身穿太监服的少年扶在石灯上，他大口喘息，满脸的鼻涕、眼泪。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并将头顶的绢帽扶正，然后往怀里看了一眼。
六个月大的婴孩被他稳稳地藏在过大的衣服里，柔嫩地小脸红扑扑，呼吸平稳的孩子在睡梦中吐了一个泡泡，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生他养他的母亲。
小太监吹熄了石灯里的蜡烛，黑夜瞬间将他包裹，尽管这样行动起来很不方便，却是最能隐藏自己踪迹的方法。
一连吹熄了十数盏石灯，小太监转身钻进了路边的树丛。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许许多多地脚步声令他不敢再走大路，只能钻进树丛，俯下身爬行。
“头儿！”一名黑衣人拦在领头的黑衣人面前，“您发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奔跑起来。”
“你难道没发现，离开鸣翠宫后这边的宫道上没有光亮？”
“这……”
“我也才发现，这边的宫道上没有石灯照明，所以一定有人自作聪明吹灭石灯掩藏踪迹。”
“正是！”那人摸了摸石灯内的灯芯还是热得，他说：“我快追，那人一定跑不远。”
几人迅速向前，发现前方又有石灯得光亮了。
“人一定就在这附近，搜！”黑衣人四散钻进树丛，挥舞大刀搜寻着。
“有蛇！”一人说着挥刀砍去，“大家小心！”
众人还要继续搜索，忽然四周“哐哐哐”锣响，整个行宫都动了起来。黑衣人们重新聚集到一起，他们彼此交换个眼神，然后齐齐看向天空，一颗红色的礼花在空中炸开。
一人问：“召令已发，还要继续寻找四皇子吗？”
“不了。按照计划，现在必须去春华宫助齐国公胁迫陛下立太子。”
黑衣人们暂时离开，同时免不了与驻守在行宫内，后知后觉的侍卫们动起手来。
春华宫外，负责管理行宫的六品小官畏畏缩缩走在宫道上。
如今，所有侍卫被分成两拨，一拨将春华宫重重包围以保护皇帝，另一拨则在搜寻那些反贼。
任何地方都缺人，这就导致一身官服却独自一人走在漆黑宫道上的男人十分之猥琐，生怕自己被反贼所杀。
大概是太害怕了，小官路过一段僻静的小道时，掀起官袍，撸起袖子匍匐前进。
正四肢着地爬着呢，漆黑的树丛里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握住了小官的脚踝。
“啊啊……”怕惊叫声引来反贼，小官只叫了一声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抓着他脚踝的人，声音虚弱地说：“贺大人，奴婢是鸣翠宫的春喜，淑妃娘娘被人杀害，四皇子被奴婢冒死救出，求贺大人带四皇子去见陛下。”
“春喜公公？”小官平复好心情，伸手去拉这位小宫人，“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奴婢没事。”小宫人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力气将怀里的婴儿递上去，“贺大人将四皇子带去见陛下，陛下一定会重重的赏赐于你，还会加官晋爵。“
说到加官晋爵，小宫人突觉心口一痛，原来竟是贺大人捅了他一刀。
小宫人太过吃惊，来不及反应就被贺大人又补了一脚，将他踹进树丛，他瞬间明白这位贺大人将他当成了加官晋爵的绊脚石。
试问，将四皇子从千难万险中救出得到的好处多还是顺手救助得到的好处多？
闭上眼睛前，小宫人眼前是张牙舞爪的树枝草丛……
贺大人收起满脸凶恶，看了一眼怀里呼呼大睡的婴儿，又左右观察一下，然后沿着来路匆匆去往春华宫。
贺大人名叫贺衍，举人出身。二十四岁时被朝廷分到行宫当职，在职三年擢升，除去六部文书，以及宫里人，他是行宫的最高职官，在行宫内负责安全以及维护。
今晚，齐国公叛乱为的是太子之位，所以皇帝不会有性命之危。
但这位皇帝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叛乱吓得不轻，看似围的水泄不通的春华宫，其实皇帝根本不在里面。他换了便服躲在了春华宫后面的小厨房里，这里有后门有地窖还有狗洞，总之如果事情不好，他能最快保住性命。
贺衍抱着六个月的四皇子经过重重护卫，终于来到了春华宫的小厨房。
皇帝一身便服，端坐在灶台前，周围案板、碗柜、水缸、柴火和碳满当当摆了一屋子。
厨房内还有油烟味，这味道如果放到平时，无论是皇帝还是举人出身的贺衍贺大人都是闻不到的。但如今，这间不大的厨房里除了一国之君和朝廷官员，还站了护卫、太监以及宫女十几人。
贺大人跪在皇帝脚边，手里抱着的四皇子睡得很沉，几乎不曾醒过。
“陛下……”大太监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碗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挥挥手，双眉紧簇，显然是无心饮茶。
“给朕瞧瞧四皇子。”
大太监将手里的茶水推给一旁的宫女，俯身将四皇子抱过来，放到皇帝眼前。
皇帝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小婴儿鼻端下，跟着长舒口气。
“把你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是。”贺衍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水，说道：“淑妃娘娘殁了，春喜公公独自将四皇子带出鸣翠宫，深受重伤死在了树丛里。下官刚好从一旁路过，被他抓住脚踝，春喜公公临死前将四皇子托付给下官，下官便将四皇子带到了陛下面前。”
“我儿活着就好，我儿活着就好！爱妃，珍儿！”
皇帝的哭声阵阵，却没将襁褓里的婴儿吵醒。
看着睡得人事不知的小婴儿，皇帝心中多少有些不适。他收起眼泪看着贺衍，示意大太监将四皇子交给贺衍。
“陛下？”看着回到怀里的四皇子，贺衍十分不解。
“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长子！”皇帝说：“此次若能平安度过，擢升你为四品回京后，去吏部任职。”
“陛下……”贺衍没想到加官晋爵如此迅速，但是，他有长子。他的长子如今已有十一个月，已经勉勉强强会站了。
“贺爱卿，天不早了，你回家去吧！”
皇帝眼中闪过几分厉色，贺衍身体哆嗦了一下，软塌塌地站起身，捧着怀里的四皇子离开了春华宫。
离开春华宫前，一名带刀侍卫从外面匆匆而来，他虽然满身血渍但精神焕发，显然事情已经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