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和解
他把带回来的礼物从行李箱拿出来后，箱子就空了一半。
“小凡，小凡！”
听到张丽梅在叫自己，江沛凡赶紧从卧室里出来：“妈，什么事？”
张丽梅从厨房探出一半身子：“你推你爸出去遛个弯，消消食，别一吃完饭就在家里窝着。”
还没等江沛凡答应，江海洋就反驳道：“去外面也是坐着，我又不能走！”
张丽梅没说话，狠狠瞪了一眼就又回厨房洗碗去了。
江海洋嘴上拒绝，但是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看了一眼江沛凡：“走吧！”
江海洋当年被停赛后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屏蔽了一切，一场大病后，更是让他对未来感到一片迷茫、绝望。
如果说以上是在往他身上浇汽油，那江沛凡的出柜无疑就是引燃他的那把火，烧光了他最后一点盼头。
自此，父子俩的关系就处在了水深火热中。
江沛凡推着江海洋在小区旁边的公园里散步，有不少老邻居也在纳凉，看到父子俩罕见同框，马上都围过来寒暄。
“这是小凡吧？哎哟，好几年不见，这么俊了！”
一位穿着花里胡哨的大妈毫不客气的把手搭在江沛凡的手臂上，熟络地打招呼，眼睛还叽里咕噜地上下打量着。
江沛凡浑身别扭，身子往旁边撤了一下，躲开了魔爪，礼貌地笑了笑。
江海洋在一旁说道：“小凡往年都是过年回来，回来就走亲戚，走完亲戚也就差不多回嘉楠了工作了，所以跟老街坊们都很少见面。”
“哎哟，在大城市工作啊！可了不得咧！长得又帅又高的，有对象了不？”另外一位大妈激动地问。
“还没有”江沛凡尴尬地回答，同时瞥见江海洋的脸色非常难看。
“我记得老王他女儿今年大学刚毕业，人长得可水灵了，要不我给你们牵个线？”花衣服大妈又把手搭了上来。
“老赵家那个姑娘也不错，公务员，就是年纪可能大了点，今年三十了”一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卷发大妈也来插一脚。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老薛家也有一个”
“哎哎哎，我家闺女今年大一，也在嘉楠”一位大妈直接帮自己家闺女截了胡。
父子俩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大老婆们团团围住，吵得头痛，江海洋实在是受不了了，示意江沛凡赶紧推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各位阿姨们，我们得回去了，以后再聊哈！”
江沛凡推着轮椅匆匆离开，那群阿姨还在后面追了几步，好在江沛凡腿长，终于把人给甩开了。
父子俩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的嘴有多可怕，他们感觉现在的脑子还是嗡嗡的。
吵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世界又安静了，两个人再次陷入了相对无言的尴尬。
“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上大学后，放暑假都没有回来过？”江海洋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出心中疑惑。
江海洋的话听着冷淡，在外人看来似乎是不欢迎儿子回来。
但是江沛凡知道江海洋的意思，他以前只有过年才回家一次，而且一般初五初六走亲访友结束后就回嘉楠，也难怪江海洋不解中透着不满。
“那会儿就是想做个暑期工赚点零用钱”
“你妈缺过你钱了？”江海洋不知哪里来的火，厉声打断。
江沛凡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没事发生一样，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
他想说他只是想减轻张丽梅的负担，但谨慎敏感的江沛凡能觉察到父亲的介怀，他心疼张丽梅，他恨自己没用，为这个家做不了什么。
江沛凡知道不能再说这个，及时转移了话题：“我以后寒暑假都会回来，十一长假也回来”
江海洋大概是没料到以前犟牛一样的江沛凡会跟自己服软，态度也柔和了许多，他轻轻叹了口气：“交朋友了吗？”
“啊？什么朋友？”江沛凡被这猝不及防的问题整得一愣。
“还要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吗？”江海洋装出一副不耐烦的口气。
“还、还没有”江沛凡心里发虚，结结巴巴地回答。
“哼，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因为感情受挫，回家疗伤呢？”
江沛凡霎时感觉头上天雷滚滚，一向粗枝大叶的老父亲是什么时候变得心思这么细腻的？
就在江沛凡还没缓过劲时，江海洋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我跟你妈查过资料，你这是天生的，掰不回来，我跟你妈也认了，这辈子注定就没有抱孙子的命唉”
江海洋叹息着摇了摇头，江沛凡的目光又落到江海洋斑白的头发上，心里刀割似的疼。
“爸，我对不起你们”江沛凡喃喃地说。
江海洋摆摆手：“但是我和你妈不想看到你孤独终老，我们肯定会走在你前面，到时候你一个人怎么办？你们那个圈子要是有合适的，还是谈一个吧，我们不反对”
江沛凡的一下子喉咙哽住了，他发现曾经那个强势且有立场的父亲真的老了。
犹记得他出柜时，父亲拿着皮带毫不留情地把他抽得皮开肉绽，不过人的本能似乎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早就忘了当时有多疼。
但是现在，父亲的字字句句却像刀尖一样扎在他的心上，那是一种比生理疼痛更痛的一种体验。
“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江沛凡低下头，几滴眼泪掉在了江海洋的背上。
江海洋用力握了一下江沛凡的手：“回家吧”
“好！”江沛凡推着轮椅，脚下都变得轻快。
月亮如巨大的明珠，洒下柔和清澈的银辉。近处的花朵在夜风中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