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我们就算个清楚
“那就不知道了，他很快就消失在大众视野，消失得彻彻底底。而这个当年体育圈的大事件也很快就没了什么波澜，毕竟，人还是很擅长遗忘的”
牛大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他看到陷入沉思的陈楚晋，意识到自己跑题跑到了太平洋，“唉，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说远了。父母与儿女本身就有脱不开的关系，说你靠关系上位的那些人，心里肯定都恨不得有一个像陈叔这样的老父亲。我知道你的能力，你的铁杆球迷也知道，不用为那些不相关的人浪费感情，内耗精力，不值当哈”
陈楚晋勉强牵起嘴角，轻轻点点头，这时，陈楚晋的电话响了。
“陈先生您好，这里是悦生医院，江先生今天拆纱布，您过来吗？”
陈楚晋倏地站起来，刚刚萎靡的情绪一扫而光：“去！你们先别拆啊，等我去了再拆！一定等我啊！”
“什么事啊？这么激动！”牛大力带着满面疑惑的笑意。
“江老师今天拆纱布，我现在过去，中午不请你吃饭了，改天补给你！”陈楚晋激动得眉飞色舞，拿上车钥匙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唉，呵呵，这臭小子不像是去看病人的，倒是像去看刚给他生了儿子的老婆”牛大力笑着自言自语，后来越想越觉得哪里别扭，“老婆”
陈楚晋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神焦急地注视着前方，他恨不能自己现在开着的是大铲车，把前面那些碍眼的全给铲走。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他隔一会儿就看看表，就像是怕时间在他眼皮子地下偷偷溜掉似的。
平时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陈楚晋今天愣是二十分钟就开到了。
他嫌电梯慢，就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楼梯跑到了江沛凡所在的楼层。
然而，就在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踟蹰了。他不再三步并两步，而是两步拆成了三步。脚步慢了下来，心跳却越来越快。
陈楚晋最终还是放弃了送花的计划，他手里拿着给江沛凡准备的新手机站在门前。透过玻璃看到病房里有几位医生和护士围在床边，应该是在和江沛凡交流。此时，江沛凡的眼睛上还蒙着纱布，想到江沛凡马上就能看见自己了，内心狂跳不止。
陈楚晋突然有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心理状态—不自信！奇了怪了，天之骄子的他，从小到大就没在自己的字典里认识过这几个字，他惊讶于自己怎么会凭空冒出这样的情绪！
“陈先生，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进去吗？”张护士正好过来要进病房，就看见鬼鬼祟祟的陈楚晋。
“哦，我，正要进去”陈楚晋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马上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服。
“那一起吧！”张护士说着就要去推门。
陈楚晋一把抓住张护士的手腕：“我跟在您后面，您别告诉他我来了”
张护士一副看戏的表情：“怎么？还想给他个惊喜？”
“没、没有”陈楚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因为他想在江沛凡不知道的情况下溜进去，然后站在一个江沛凡一睁开眼睛，就能第一个看到自己的位置。
他这种小孩子要争口气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告诉护士，不然一定会被嘲笑幼稚，然后还会被质问，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是啊，有什么目的呢？当事人也是满脑子的问号。
张护士也没再就此讨论，默认了陈楚晋的要求，允许他尾随潜入。
“平时也要注意不要过度用眼，避免剧烈运动，以免伤口破裂。多吃富含维生素a和胡萝卜素的食物，饮食要以清淡为主，避免辛辣、刺激的食物。一定要按时服药，定期复查”周教授一条一条地叮嘱江沛凡，拆纱布后的一段时间内的眼部护理和注意事项。
陈楚晋心里犯嘀咕，这长篇大论的，江沛凡怎么能记得住？所以，他在听到一半时，就用准备送给江沛凡的新手机录了音，自己则是把上半截内容记在了备忘录里。
“准备拆纱布吧！”周教授示意了一下张护士。
陈楚晋的心突然停跳了一下，他有点不安地搓着手指，僵硬地立在床尾。只要江沛凡没变成斜视，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肯定就是他。
在柔和的阳光中，张护士轻轻的，一圈一圈地揭开江沛凡眼睛上的纱布。眼睛上的纱布慢慢变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沛凡感受到了比原来更清晰的光。随着纱布的最后一角被掀起，那双曾经被蒙蔽许久的眼睛终于重见天日。
江沛凡依然紧张地闭紧了双眼，他真的担心自己睁开眼睛后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别怕，睁开试试”周教授在一旁耐心地鼓励他。
江沛凡心里默默做出决定，只要发现还是看不见，他就会马上再把眼睛闭起来。他的眼皮轻颤，尝试着睁开双眼。
瞳孔在光线的照射下逐渐收缩，一个高大的身影率先闯进了他的视线。
从模糊到清晰，这一刻，他仿佛置身于梦境，就是那个常常伴随他的噩梦的尾声部分。如同太阳之子的陈楚晋，听到了自己的呼救，携着光帮他驱散了黑暗。他好想伸手去够他，但残存的理智最后还是喊了“停”。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江沛凡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回，对熟悉的陌生人的另一种诠释。
此时江沛凡觉得这次手术大概是失败了，因为他的视线只能看到眼前的人，其他人都变得很模糊。“咚、咚、咚”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口，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淹没了整间病房。
江沛凡像被点穴了一样无法动弹，另一端的陈楚晋也跟一桩石像似的戳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被江沛凡深邃的瞳孔给吸了进去。视线相碰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忘记了呼吸。
直到周教授打断两个人，他用瞳孔笔照了照江沛凡的眼睛，然后把笔又放回衣兜里：“没有什么问题，下午再观察一下，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我刚刚说的那些注意事项，一定要遵守，不可马虎！行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周教授”江沛凡坐在床上微微躬身，周教授摆摆手，带着一行人离开了。从陈楚晋身边擦身而过时，陈楚晋才慌忙回过神，也鞠躬道了谢。
众人离去，病房的门被轻掩上，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在病床的一头一尾尴尬地看着对方，气氛变得很微妙。
江沛凡先错开了陈楚晋的眼睛，他掀开被子想下床，陈楚晋下意识地过去扶他，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我现在能看见了，多谢你帮我安排了这么好的医院和医生，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江沛凡的感谢致辞说得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客套的语气让陈楚晋感觉江沛凡似乎是在有意疏远。他收回被陈楚晋托着的胳膊，假装整理了一下衣服。
陈楚晋的手在半空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落寞地插回裤兜里，目光定格在了江沛凡的后背上。他悄悄叹了口气，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看他了。
“你别跟我这么客气，我真挺不适应的！你也不用总是跟我说谢谢，我说过我是因为”
“是因为我救了小泽！我知道的，但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周到的安排，我这段时间一定不会过得这么舒服，这么安心。”江沛凡转过身，抢过陈楚晋的后半句话。他知道这样不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打断，他不想那句话反复被陈楚晋拿来提醒他，哪怕是事实。
江沛凡面对着陈楚晋，但是目光只敢停留在他的下巴周边，刚好可以欣赏到他如雕刻般的下颌线，以及运动员特有的那种结实的喉结。
陈楚晋一时哑火，凸起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刚刚江沛凡的话说得周全，但那语气里分明就是带着怨气。
打个比方，一个男人忘记了女友当天过生日，第二天才随便挑了个礼物给女友送去，女友虽然收了礼物也说了谢谢，但女友心里不一定能放下男友忘记自己生日这件事。
如果礼物换做是生日当天送的话，男人得到的可能就不止是一句“谢谢”，可能还有一个热吻，以及女友热情主动的一夜春宵。
可江沛凡这怨气又是从何而来呢？陈楚晋大约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不过，陈楚晋帮江沛凡转院一开始其实是牛大力给出的主意，初衷、动机皆不纯粹，他只能拿张雨泽当借口。可是后来陪江沛凡看画展，连续深夜偷摸探访，清早去给他买粥等等事件，可是跟牛大力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全都是他陈楚晋的个人意愿。
“这个给你的”陈楚晋有点委屈巴巴地把手机递给江沛凡，“我把医嘱录下来了，备忘录里也有，我给你新办了一张电话卡，通讯录里存了我的电话，你出院后再自己补办一张以前的吧！”
江沛凡接过手机，顿了一下，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纸，递到陈楚晋面前：“我出院后会把钱还给你的，这是我托护士写的欠条，我说她写。住院的所有费用加在一起，一共是五十二万三千八。不过，我没有办法一次性还清，我先还你二十万，剩下的每个月五号发工资的时候还你”江沛凡又看了一眼手机，“手机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手机一万二，手机卡里我给你存了五百，上次的日料五千，我看你吃得不多，就收你两千吧！看你这么喜欢算账，那我们就算个清楚好了！还有”
陈楚晋抢过江沛凡手中的“欠条”，扫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既然是欠条，那就应该有点欠条的样子！”他绕过江沛凡，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支笔，然后走到落地窗旁，把“欠条”啪的拍在了玻璃上。一边写一边似在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却很大，“借款利息，在江沛凡还款期间，陈楚晋提出的任何要求，江沛凡需无条件配合。若违反一次，则延长还款期限一个月！”
陈楚晋几乎都要把自己的名字给咬碎了，他面色阴沉的看着江沛凡，把带有自己逻辑的“欠条”又还给了他，用不容许对方反驳的语气说，“签字！”
江沛凡知道，他写欠条这事儿陈楚晋应该会有点不高兴，毕竟提出转到悦生的是陈楚晋，他一开始也是想完全负责医疗费用，是江沛凡坚持至少医药费要他自己承担，他才配合转院。而这一次，确实是自己临时反悔了，住院以来的所有费用他都要还给他，因为他一分都不想欠陈楚晋的。
不过，他显然还是低估了陈楚晋的浑劲儿，这家伙的变脸速度堪比川剧，既迅速又丰富，整得江沛凡始料不及。
“这条利息的内容我不同意，利息你可以正常算，但是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江沛凡顶着一张微微泛红的脸，眼神有些闪躲，这个时候他甚至想，其实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至少不用直面陈楚晋的强势，那种压迫感就快让一向冷静的江沛凡举白旗投降了。
陈楚晋向江沛凡走近了几步，将人逼到了墙角，挡去了一大半的光线：“我是甲方，条款我说了算！要么按照十个点的利率，连本带利一次性还清，要么就按照上面写的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