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全权负责
次日上午,师生二人一起转到传说中的国内综合性最好的贵族医院,“嘉楠悦生医院”。
既然是贵族医院,那必须得体现出“贵”这个特点。挂个号两千多,打个退烧针五千多,做个ct、彩超没个五位数下不来。
不过“贵”也有“贵”的道理,这所医院会经常聘请国内外顶级医院的专家来会诊,就算是国内在黄牛那排几个月都挂不到的专家号,在这里都可以秒挂到。只要你足够富有,医院就会一视同仁。
江沛凡的眼科病房和张雨泽的骨科病房不在同一个区,到了医院后,两个人就被分开了,陈楚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陪张雨泽去了病房。
医院的效率极高,经过一系列检查、会诊,医生团队很快定下了理疗方案。
张雨泽腿伤情况比较乐观,检查结果基本和小县城的医院的检查结果吻合。不过由于当时腿部有较重的外伤,所以当即做了手术。现在更多的还是术后复健、护理的问题。
陈楚晋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正在他准备去看看江沛凡时,手机响了,屏幕显示“凡人”。
“凡人”名叫“洛梵辰”,梵天国际贸易的小公子,陈楚晋死党。陈楚晋开玩笑说他的名字就是个谜面,谜底就是落到凡尘的“凡人”。即便洛梵辰再三强调,中间那字读四声,可陈楚晋还是胡搅蛮缠地叫了人家“凡人”好多年。
“凡人,什么事儿?”陈楚晋站在两个病区之间的连廊上,透过玻璃看向外面。
“阿晋,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丫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今天晚上哥们组局,老地方,必须来啊!”
电话刚一接起来,一阵叽哇乱叫声就从听筒那边传来,陈楚晋下意识把手机远离耳朵,听到那边吵完了才又放回耳旁。
“今儿不行,有点累”陈楚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心,语气中透着疲惫。
洛梵辰聒噪的声音再次撞进陈楚晋的耳朵:“哟,这都日上三竿了,我们陈大公子不会是刚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吧?哈哈哈!”
“最近有点事儿,忙!”陈楚晋懒得解释,随便应付了一嘴。
“那就更应该出来放松一下了,劳逸结合嘛!你看你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有一点当代青年应该有的朝气。”洛梵辰振振有词道。
陈楚晋腹诽,你洛梵辰怕是对青年和朝气有误解吧?天天昼伏夜出,过着蝙蝠的生活。为了讨好小白脸,竟然大手一挥,用亲爹给的创业资金买了一支球队给他玩,最后还被人给耍了。若是天底下的青年都是如此无脑,那恐怕真的就是国之无望了。所以,陈楚晋觉得这慷慨陈词从洛梵辰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讽刺。
陈楚晋也懒得跟他废话:“我就不”
“今天是你哥们儿我的生日你忘了?我还以为你记得呢?真是伤透了心!唉”洛梵辰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语气尽是埋怨。
陈楚晋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在国外给洛梵辰订的表还在家里放着,准备他生日的时候给他的。
“怎么会忘?生日礼物都提前准备好了!”
“给我准备的什么啊?”洛梵辰听到有礼物收,马上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你心心念念的那块表,我托人给你搞到了”陈楚晋的语气倒是颇为平静。
“我操!我找了多少人都说要等等等的,还是你有门路啊!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晚我得给你回个大礼!挂了,晚上见啊!”电话那头的洛梵辰又提高了几个音调,兴奋之情溢出电话。
陈楚晋抓了抓头,答应了,挂掉电话,去了江沛凡的病房。
走到病房门口正好遇到了前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陈楚晋示意护士不要告诉江沛凡自己在场,自己则是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一进门就看到江沛凡单薄的背影,他穿了一套崭新的白色淡蓝条纹病号服,不过看起来更像是居家服多一点,衣服的质地也要比其他医院的明显高档很多。
护士:“江先生,该换药了!”
“好”江沛凡缓缓转身应道。
护士给他一圈一圈解开纱布时,陈楚晋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越是快露出眼睛时,他的心跳声就越大。当最后一圈纱布垂落时,他甚至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身子下意识地往前探着。
江沛凡的睫毛纤长浓密但是不翘,乖顺又萎靡地垂着,挂在轻巧纤薄的眼皮上,微微翕动。
当他的眼睛缓缓睁开时,即便是拉斐尔的画笔也描绘不出,他睫毛深处那深棕色瞳孔闪烁出的圣光。
上午的阳光还不那么热烈,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江沛凡整个人像被镀上了一层柔光,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浊世浮华,唯他疏离,好像这世间的一切此刻都与他无关。
陈楚晋看得出神,竟然忘了此刻江沛凡看不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江沛凡的眼睛,盼着他能给自己一些回馈。
被拆掉纱布的江沛凡感觉自己仿佛可以重新呼吸了一样,只是他可以感受到光,但是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就像置身于能见度为零的大雾天的室外,白茫茫的一片。
江沛凡突然有些慌,他的手下意识地在前面摸了摸,仿佛置于虚空,不像在真实的世界。
这时,一股暖流钻进手掌,由手臂流经至全身。是那个熟悉的触感,从昨天到不久前才分开,两个人不知牵了多少次手。
“别怕,我在这儿!”
陈楚晋温暖的声音让江沛凡先是一惊,而又莫名的踏实,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江沛凡:“你怎么过来了?小泽还好吗?”
“他很好,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他了,好好配合医生检查。”陈楚晋昨天对江沛凡的态度一直是有点不太正经,有事没事就要撩拨一下,只要江沛凡尴尬自己就很有成就感。现在却不知为什么,本可以趁机调侃一下他胆小鬼,却在他看到江沛凡眼神中流露出的无助时,生出了一种保护欲。
陈楚晋感觉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脏弹性这么好,砰砰砰跳个不停,这次轮到他开始慌乱了。而江沛凡却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轻轻牵着他的一只手。
医生用瞳孔笔给江沛凡检查眼睛,陈楚晋作为安抚江沛凡情绪的大公仔乖乖的立在一旁。
医生检查完将瞳孔笔放回到胸前的口袋里,仰头看了一眼比当事人还紧张的傻大个儿,问道:“请问,您跟患者的关系是”
“他是我朋友,他的事我现在全权负责!”陈楚晋郑重其事地说。
医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终于露出点笑容:“跟我来外面一下吧!”
“哦”
陈楚晋刚准备跟医生出去,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攥了一下。
江沛凡很镇定地说:“医生,就在这里说吧,我想了解自己现在的真实情况。”
医生看了看江沛凡的表情,平静而坚定,似乎不是那种容易被意外摧垮的人。
“好吧!你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但也别太乐观。脑外伤导致视神经中枢受损和视神经损伤在恢复起来是有一些困难的,就算是经过积极的治疗,还是会有部分患者难以恢复。就算是恢复了,视力也会受到影响。如果是视神经的离断性损伤,那基本就没有办法了!所以,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医生云淡风轻地告知江沛凡他可能会面临的最坏结果。
医生往往会夸大病情来降低患者的期待值,从而让患者及其家属做好最坏的打算。治不好,不会太过于失望,治好了,谢天谢地谢医生。
但是悦生医院不同,这里的专家都懒得跟患者玩心理战那一套,一向实事求是。所以,江沛凡的情况是真的不太好。
听到医生的话,江沛凡紧紧握着陈楚晋的那只手突然无力地松开了,从陈楚晋的手掌中缓缓抽出。
陈楚晋感受到了江沛凡的失落,他几乎是不受控地瞬间抓住即将脱离他手掌的那只手,然后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江沛凡心头一颤,感受着那包裹住自己的热烈,感受着那个几乎快让骨头裂开的力道,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陈楚晋几乎是用不可反驳的语气说:“我们转院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治好我朋友的眼睛。希望您的团队能制定一个最完善的治疗方案,如果需要聘请国外的教授也是没问题的,这个钱我出得起。总之,就是不计一切,保住我朋友的眼睛,因为他还要画画”
江沛凡被陈楚晋前面的话说得胆战心惊,生怕医生像自己一样对铜臭气过敏,撂挑子走人。然而,又因为他最后那句话,内心升腾起一种无法名状的感动。
这个从画里跳出来的,跟自己相处了仅仅二十四小时的人,却如此轻易地就掌控了自己的情绪。江沛凡陷入了既想挣脱,又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的两难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