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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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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之际,江沉雪受邀入了王府。迈进屋子,还是不巧被他撞见旖旎的一幕。

    端王眸色深沉地拽着那女子纤瘦的手腕,那女子一脸抗拒,甚至未来得及整理而裸露在外的肩颈。她拉上衣衫时,眼神恰好略过他。、

    他微微一怔,握剑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魏海临则镇定松开手,径直向前,撩袍坐于案桌边。又神色如常地对江沉雪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王爷。”江沉雪微微一笑拱手作揖。他身长如松,白衣胜雪,手握长剑,清隽逼人。“不知王爷何事找江某。”

    书房敞亮,上好的雕花楠木桌椅,青花瓷的玉壶茶盏,一派素雅的风格。飘入鼻息的茶香幽然沁沁人。但方才那一幕还却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

    “奴婢给公子上茶。”

    覃霜面色略显苍白。倒上茶水,瓷白的手举着茶盏递到他身前,毕恭毕敬地说:“公子,请用茶。”

    他的视线慢慢上移。女子穿着胭粉的罗雀银纹裹胸,外头杏白色的轻纱罗袖罩衣不是很合身。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宽松的袖口半遮着不盈一握的皓腕,衬得整个人更为纤细。

    “公子请用茶。”覃霜的声音带着些许哑。见江沉雪没有接,覃霜只得再一次把茶盏往前递了递。

    江沉雪抬手接过,端王便开口道:“江兄,你瞧了这么久,莫不是看上我这奴婢了?”魏海临明明眼睛里是笑意,语气里却又含着端详的意味,“可有瞧出些什么来?”

    “江某唐突。王爷这婢子看着面熟。”他倒却也不回避,直视端王。

    “哦?”魏海临眼神一转,“这不就是那日跟你比试的晓月。也是奇了,你倒是不记得了?”

    江沉雪眉头轻锁:“听王爷这么说,确有印象。”

    “不过是换了身装束罢了,让公子见笑了。”方才逢场作戏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就已觉疲累,覃霜无心与二人周旋,一心只想借着这个空荡还想溜出书房,“王爷,奴婢先退下了。”

    “慢着。”端王先是叫住了门口的覃霜,继而又向江沉雪道,“其实今日,有一事与你商讨。”

    “愿闻其详。”

    端王眼神扫过覃霜:“晓月想在王妃生辰大宴之上表演舞剑。我便忆起那日竹林你们二人的比试。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各有千秋,煞是惊艳。江兄乃习武之人,舞剑定然不在话下。何不帮晓月一把?”

    覃霜心下讶异,这个人果然心思深沉,不仅始终对自己设防,还试图借江沉雪来牵制自己。

    江沉雪揣摩出他话中之意。便应允道:“好。”

    “好好,那甚好。”端王开怀一笑,目光扫向覃霜,“晓月,还不谢过江兄?”

    覃霜僵硬地福了福身,挤出一抹笑道:“晓月,谢过公子。”

    “这几日还有要事需处理,你且领着晓月去竹林习剑便好。”

    江沉雪同覃霜一前一后出了内院。

    覃霜默默地跟着他身后半尺的距离,二人在竹林深处停下。

    “你可想好这剑如何舞得?”

    覃霜心不在焉:“未曾想好。”。

    “既如此,姑娘先试练。需解惑,江某便指点一二。你意下如何?”

    覃霜微微一笑,“公子看起来,可不像一个闲来无事指点姑娘练剑的老先生。”

    他淡淡道:“既诺,江某必定相陪。”

    她瞥了他一眼,还是从怀里掏出了短剑,轻笑道:“那你先接我三招。”

    她碎步向前,举剑,出手。一股杀气便腾然袭来。江沉雪似是早有预备一般,一把捉住了她的腕子。

    她的掌停在他胸前,任凭她再如何使劲,都没能再移动。

    覃霜不服。快步抵住他的前腿,用力一迈。江沉雪猝不及防,退了两步。覃霜成功挣脱了他的钳制,乘胜追击,凌空而起落至他后方,一剑挥向他后背。谁知这人又似乎早已察觉到她的招式,回身两指一并,竟轻松接住了她这剑。

    “你!”看着碧血剑被他如此轻松地接住,覃霜急了。

    他似笑非笑,手指轻轻一折,手掌前神交握住她的前臂,她握剑的手臂被他控住了。她怎么扯也扯不动。她想用另一只手击掌,却又被他右手钳住了手腕,双臂交叉着不能动弹,宛若笼中之雀,挣脱无能。

    “放开!”

    “为何要放?”

    “公子抓着我作甚。”

    “不知方才谁说,要我接三招?”江沉雪嘴角带笑,声音却很冷,“眼下可是还有一招未接。”

    覃霜现在不能动弹,明摆着是出不了第三招了,她强行挣了挣,恼道:“你放是不放?”

    他笑着挑衅道:“姑娘认不认输?”

    “不。”她忽然出脚踢向江沉雪的右膝。

    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飞快闪身,从容地躲开了,还顺带脚尖轻轻一勾,将覃霜连一起勾倒在地。二人以一种奇异地姿势倒在草地之上,扭打了一番,掀起一阵尘土。

    覃霜的手脚都被他锁的一动都不能动。碧血剑掉在了一边,而江沉雪连剑都未拔出。

    很明显,胜负已分。

    覃霜贴在他怀中,能听见他胸膛内沉稳有力地心跳。她不自在地仰起脸,正好对上他下垂的视线。面具之下他的轻薄的双唇轻轻上扬着,离她不过几毫。

    覃霜脑中漠然乍现出之前之别的画面——

    眼前之人半脸隐匿在灯火之中,冷漠地对她说:“我没有朋友……”

    停下所有动作,四周又变得鸦雀无声,此时无声却胜有声。覃霜慌乱地起身,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衣袖:“公子赢了。我认输。”

    江沉雪起身,她作揖道:“承让。”

    “公子为何不拔剑?”

    他轻轻退开几步,慢条斯理道:“江某自幼讲究礼义廉耻,不伤妇孺。上一次已经误伤了姑娘。心中有愧。”

    覃霜听他一席话,有些羞赧得红了脸。

    “既然赢了,那在下教姑娘三招。你跟着我做。”

    江沉雪立于林中,缓缓拔出齐鸣剑。这剑就像他一样,冷峻锋利,叫人不敢靠近。他的招式行如流水,似风云更迭变幻,每个动作都收放自如,时而铿锵,时而柔和,刚柔并济。

    覃霜学着他的样子笔画了几下,但仍然有点跟不上。

    “学会了?”他收起剑问。

    覃霜迟疑地点了点头。见他环抱着双臂,一脸严肃地命令道:“那你现在做一遍。”

    覃霜讪讪的拔出剑,断断续续,磕磕碰碰地舞了一遍。

    这套动作下来,江沉雪原本轻松的表情已是满脸阴沉。

    “额……”覃霜道,“我学的可还好?”

    江沉雪的表情难以言喻,只见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抽出剑:“你过来。”女子默默地走到他跟前,两人重新靠得很近。他将自己的齐鸣剑放进女子的手心之中,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指,带着她重新舞了一遍刚才的招式。

    混沌之间,指尖与手掌的温度,呼吸喷洒过的耳畔,还有疾风中他们飞扬的发丝交织在一起的模样。不同的感觉,模糊又清晰地回荡在身体里。也不知撩拨了谁的心弦。

    “学会了吗?”

    头顶上传来的的低沉的声音,一下子把覃霜拉回了现实。

    一练,便坚持到了夕阳西下,覃霜体力不支,累得几乎站不稳。

    “先歇息片刻。”江沉雪收剑,负手而立。

    覃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许久没有这般劳筋动骨,公子再不喊停我可真的吃不消了。”

    她侧过头偷偷瞄了眼江沉雪,不知面具底下的他是何表情。只见他收起长剑,依着葱郁的长竹而坐。在地上拨弄了两下,随手扯过两根细细长长浅青色的细草。

    覃霜本还有些拘谨,对他手中的小草产生了兴趣,便小心翼翼地隔开他一段距离坐下,问道:“公子拔草是做什么?”

    他没有答话。他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来回翻动了两下。动作利落地给细草打了个圆结。

    覃霜看得认真。不一会儿,细草在他手中穿插、缠绕,像施了戏法一般,逐渐成了形。

    是一只小巧精致的草儿兔。不得不说,那草兔子有耳朵有眼,活灵活现,颇为生动。

    “好看!”覃霜笑得眉梢眼角微扬,刚才看他编的时候就跪在他身侧,头探得极近。近到抬起眼便能那浅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江沉雪的眼底的情绪似乎变了,又似乎没有改变。

    覃霜没注意这些,只是说:“公可否给我做一个?就这个草儿兔!”

    抬眸之时,男子已低下头,随意把玩着手里的草兔子,不知在思考什么。

    “公子?”

    “王妃生辰结束,把这兔子赠予你如何?”

    覃霜自是舒畅,一口应下:“好啊!一言为定!”

    “这么喜欢?”

    “漠谷哪里有这……”她的话到嘴边顿住了,忽然又收回,换做诚恳的模样向他解释,“从未有人给我编过草绳子。我是当真稀罕你这个手艺。”

    “是么?”面具下的他又悄然勾起一抹笑。然而只是一瞬。

    “论才智,姑娘还不够聪明。论功夫,想必你也清楚,你是赢不了我的。”

    虽然不知江沉雪为何忽然换了话题,但覃霜的确又被戳中了心事,只能用笑掩饰。

    “江某多言。”他一改刚才的和气,语气添了几分生硬。表情也恢复了漠然,“覃姑娘纵使有一棵七窍玲珑心,未必参得透中的虚实。”

    世间浮浮沉沉,权色面前虚与委蛇的人前仆后继。凡人又能奢望几何?很多人只求在乱世得一个安宁,却都越陷越深。

    覃霜想着心事,莫名其妙地问了句:“公子与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江沉雪静坐着,目光看着远处,没有回答。

    “眼下公子知道我的名字,若我真的有威胁,你可以跟王爷坦白。”

    “覃姑娘所有的一举一动皆在王府的眼线之下。”他回过头,俯视着眼前的女子,眼底却一片清明,“若论威胁,只怕,江某便是你最大的威胁。”

    他说的不错。

    眼下,他才是那个最大威胁。不过,覃霜从未真正把他当作敌人来看待。

    不管是那日在竹林中的比试,还是他两次相救时流露出的善意。她虽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但又不想放弃拉拢这个人的机会。

    覃霜笑了笑,低眉顺眼道:“我信任公子。”

    江沉雪盯着她的眼睛,眼中含着几分深意:“你我之前并不相熟,姑娘怎可随便交付信任,给一个不相识的男子。”

    “覃霜从未如此。”女子语调微扬后的声音又软下来,浅浅柔柔,化作一滩水春水来,“仅因是公子。”

    这话叫人心下一荡。

    他扬起眉,探寻似的目光落在覃霜脸上:“是么?我,有何不同?”

    “公子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女子缓缓抬起脸,沉静秀美的五官,一双小鹿似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大言不惭道,“或许,有些冒犯,但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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