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入府
春去秋来,气温陡然降了些许。钱嬷嬷领着两个女子往前院走去。
“钱嬷嬷,这可是新来的丫头?”一位年长的小厮凑近了嘻嘻笑道:“长得可好生标致啊!”
钱嬷嬷白了她一眼:“一边儿去!”
身后的姑娘都微微低着头,看着样子是已经梳洗过一番了。着了这王府的衣裳,看起来更精神了。钱嬷嬷入了里苑,未直接踏入。伸长了脖子瞧了瞧。
侍卫问:“嬷嬷您这是需要小的去通报一声么?”
她轻轻摆了摆手:“罢了,我先带着两位丫头去后面,等会儿再来拜见王爷。”
钱嬷嬷大约五十来岁,身形略微丰腴了些。她看了看她身旁扎了一双麻花辫的姑娘。这个姑娘比她还矮上半截,更为瘦弱。眼珠子倒是生得灵动,乌黑明亮,透着清澈的光芒。
“你叫什么名儿?”
姑娘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慌之中,半晌未开口。眼瞧着钱嬷嬷要发怒了,覃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
“我……我叫阿梅……”她回过神,声音却还有些颤抖。
“你可知这里是王府?以后要称自己‘奴婢’!这点规矩都不懂,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婆子一句句教你不成?”钱嬷嬷指着她厉声地骂道:“你这副样子如何去伺候主子!先给我去李总管那里学好了规矩再来!”
这个叫“阿梅“的姑娘被侍卫带走了。只剩下覃霜一人立着。
钱嬷嬷把覃霜从上至下端详了几遍,几个问题下来,听覃霜皆对答如流,才说道:“可知自己来王府是做什么?”
覃霜看着她,没有回话。
这屋里只是她们二人,院外也无任何声响。“很好。”钱嬷嬷从袖口取出一块方帕,走进至覃霜跟前,她低声说道:“这帕子你收好。里面有东西。那位说了,来日必有用处。”
钱嬷嬷便把帕子塞进她怀中。
“从今日起,你便负责王爷的饮食起居。他屋里之前那个丫头,做了错事,被撵出去了。现在独你一人服侍,你日后可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钱嬷嬷交代了王爷的一些特殊的嗜好,比如他爱饮茶。他会在午后去后院的竹林习武练剑,练剑时不喜任何人打扰。
“咱们王爷生性是温和的,与王妃相敬如宾,只是甚少留宿在王妃处……”她可以压低了声音,“王妃时常冲着下人丫鬟发脾气,你要知道分寸,在她面前还是收敛一些。”
“是。”
“不受宠,府里自然也没有人待见她。”钱嬷嬷一边感叹着一边把玩着手腕那根粗粗的金镯子,声音压得极低,口气却很大,“想你必定识大体,人家太子爷这是看得起你,你要懂得感恩!”
说完,钱嬷嬷又细细打量了她全身,声音也渐渐阴狠:
“我瞧你模样不俗,可别想着什么另寻出路的歪心思!既然主子发了话,叫你办事,你可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本分!这王府,可不是你想逃,就能逃得出的!”
覃霜的心事被戳中,思绪一下子被打乱。
但在这个老妇面前,覃霜却不敢懈怠。只是点头,福了身:“谢嬷嬷教诲。”
“你那相好的命可是给主子在手里了。姑娘,你可别怪嬷嬷我多嘴。男人呐,没一个好东西!我劝你,若是安分办好了事,得了应得的好处就自个儿脱了身去。可别像嬷嬷这一辈子只能跪在别人眼皮底下办事。”
覃霜看着眼前人,花白的头,精致的面,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珠钗金银,一身福贵的打扮,论资历也算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她之前说话表情满是犀利和嘲弄,此时却流露出一些真性情。也不知,为何会被太子利用。
“嬷嬷,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您放心。”
钱嬷嬷又重新微笑,对覃霜的语气更是客气了几分:“那我这便带姑娘过去。”
覃霜轻声道:“嬷嬷唤我‘晓月’便可。”
她们一前一后进了揽月阁,钱嬷嬷吩咐了几个看门的小厮相互照应,还不忘给了些银子打点。
“你就是新来的丫头?”
覃霜抬眼,瞧见一个笔挺的身影正站在翠绿的屏风旁。
男人穿着青色的袍子,玉带紧束着腰身,勾勒出坚实健硕的身形,手握着一柄纹理繁杂带鞘长剑。眉眼之间找不出魏封临那样冷峻的气场,多了几分儒雅。
“是聋了?怎么不回本王的话?”
覃霜道:“奴婢知错。第一次见到王爷,甚是紧张。”
“紧张?本王让你害怕了?”他嘴角露出一抹轻笑,放下手中的剑后,径直走向木椅坐下,“过来给本王倒茶。”
覃霜慢吞吞地走过去,提起茶壶,倒上茶,退到一边。
“你叫什么?”他倒也随意,自己端了茶杯起来。
“回王爷的话,奴婢叫晓月。”
魏海临眼神一转,问到:“家中父母可还在?”
“不在了。”
“王府的规矩礼数可都知道?”
“回王爷的话……奴婢不太知晓。”她也会怕他恼怒,一直未敢抬头。
“过来。”
覃霜走到他跟前,听他道:“头抬起来。”覃霜慢慢抬起脸,正对上的他的揣测的视线。他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她手心之中。
“你可知茶倒完了,要递给主子。”他话正说到一半,看清她的脸时,霎时间停住了。
茶杯覃霜没这个胆子接,只是它应声而落,砸在了魏海临的脚边,碎了一地的瓷片。
覃霜跪下谢罪,伸手将碎片一片片地拾到手心里。碎片锋利的边缘刺破了她的食指的指腹,鲜红的血珠子冒了出来,她收拾到一半,才发现魏海临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
一片安静。她的手指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而他只是盯着自己,嘴唇变的有些苍白。
覃霜被盯着有些心虚了,她拾起最后的几片碎片,低声道:“奴婢去拿东西来清扫一下……”
端王却不加任何掩饰地端详起覃霜的五官,似乎很想从她的脸上找寻出故人的模样。覃霜被他端详的目光弄得分外紧张,强装镇定地想着接下来的对策。但随后端王却一改颜色,什么都没说,直接出了揽月阁。
此后,大概半个月的时间,端王都未再同她近距离接触。
覃霜也很纳闷,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穿了帮,已经叫人起了疑。
每日她依旧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泡茶、打扫、侍候几乎样样都不落下。王府规矩很多。下人犯了错误,王爷都会按律惩戒,重则打板子,轻则罚跪。端王府上上下下戒律严明,也是因为主子十年如一日赏罚得当。
但覃霜有些例外。即使她偶尔犯了迷糊,端王从不责罚。前阵子说是书房打扫得整洁,还给她赏了个镯子。端王府地方小,就因为这点不同,在其他院子里的丫头之间都传开了。
于是闲暇时,总有那几个见风使舵的会来覃霜里屋吃茶嗑瓜子。
“晓月姐姐,你这个镯子可是王爷给你的新宝贝?”阿梅现在当了杂院的大丫鬟,也风光了些许。她握着覃霜的手仔细瞧了瞧,羡慕道:“我要是有你福气便好了!”
紫轩忍不住打趣道:“你要是有晓月姐姐这般模样,再说这些梦话可好?”
覃霜道:“你们才是折煞我了,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好……”
紫轩忙道:“那日你来府中,不知道多少小厮跑来我们那边寻你,一口一个‘新来的美人’的,真不害臊!”
“还有这事?”阿梅兴奋地问,“那可有哥哥来问我?”
紫轩大笑,摇着帕子打趣道:“有有有!那大街上还有汉子排着队欢喜你呢!”她笑个不停,一偏头却又瞧到屋外立了一人,立马收起了笑脸。
是王爷。
阿梅和紫轩倒是识趣,请了安便急匆匆跑了。留下覃霜一人,她那杯清茶还未饮完,他倒是丝毫不拘谨地走了进来。
“王爷,可是要饮茶?”
“不必。”他负手立在屋前,抬头打量起她的屋子。目光略过她的窗口、梳妆台、床榻、屏风又到她的脸上,最终停留在她的眼上。
覃霜不知他是何意。
“在竹林等我。”他看了一圈,却只留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她照常沏了一壶白茶,端去竹林中那座望月亭。
这日她嗅到一丝陌生的气息。竹林本是一道飞舞的身影,今日却成了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