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饼沦为试药工具
“回禀圣人，这盒中之物，名为‘口檀’，本应是市井中的寻常吃食。”
透过屏风，见武明空从盒子中取出了一颗口檀，捏在手中，左右翻看了几下。
“哦？那不知，朕手中的这颗，有什么不同啊？”
面见圣人前，李饼已有七成的把握，圣人应知晓此事。
而他此次前来，不过是要一个人站出来，率先打破这个暗中僵持的局面。
如若圣人不知此事，便要请命彻查太平公主和刑部尚书一党。
若圣人知晓此事，便由他一个人来承受后果。
“圣人手中的那颗，乃是加入了风生兽血炼化而得。
臣自四年前，在扶灵回乡途中遇刺，本应是已死之人，却意外被妖猫一枝花所救后，自此失踪三年，毫无记忆，正是被炼制此药之人秘密囚禁，用来试验此药！”
屏风后传来哒的一声，武明空将手中的口檀丢回了盒中。
眼角未动，嘴角却上扬了起来，“真是精彩呢！李卿竟有如此传奇的经历～”
李饼见武明空如此不着边际的反应，仍不肯放弃。
“如今，臣以自身验证得知，此药正好可以抑制臣的风生兽毒发作，进而控制兽化。
并已查明，此药正是出自太平公主府！
如今妖猫一枝花下落不明，公主府却仍能炼制出此药，兹事体大，恐关息国本，其背后所图为何，臣肯请圣人下令彻查此案！”
然而李饼说完，却听屏风后传来武明空轻轻拍掌的声音。
“不愧是大理寺卿之子，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是朕的好臣子呢～”
武空明这时眼中的欢喜之色更浓郁了。
“不过嘛～李卿所查一枝花下落一事，可有下落了？”
李饼不知为何，圣人的重点会放在一枝花身上。
“回禀圣人，臣猜测一枝花……应该已得到了风生石，与此案……”
李饼还没有想好要如何上奏一枝花一事，但武明空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件事，见李饼吞吐，继而问道，“哦？若依李卿所言，太平公主的风生兽血、应从何而来啊？”
问及此事，李饼眼眸微转，骤然抬头，“臣……尚未查明。”
“那不如让朕的女儿前来，与李卿，当面对峙吧！”
不等李饼反应，只见侧殿内已走出一名灰衣道人。那人直接穿过屏风来到武明空身侧，抬手扶上武明空手臂。
二人一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圣人出来那一刻，李饼的目光就直直锁在了圣人身上，震惊之余，面露惊骇。
早就耳闻，当今圣人虽早已过了耳顺之年，可不仅丝毫未老，还日益年轻，甚至乍一看如孩童一般……
“你……”，李饼缓缓的收了回禀的手势，嘴角因极力的抑制而开始了微微颤抖。
圣人如今的模样，正如传闻一般。
如此虚幻的事情，却发生在武明空身上，这世上若不是真有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还能作何解释？
过往种种纷纷在李饼眼前呈现，一枝花在刑部大牢失踪，邱庆之带兵重返子墟旧址，刑部上书炮制妖猫伏诛，太平公主以风生兽血炼制丹药……
甚至是四年前的国战，此刻看来，都应与当今圣人有关。
若圣人不仁，身为臣子，他当如何？
“李大人，这种小事，为何不直接与我言明？”
太平公主径直从李饼身边经过，送武明空走入了偏殿内，语气平静的应对李饼抑制中的怒火。
“女儿长大了，该替妈妈分忧啦～”
侧殿门口，武明空只是对太平公主扔下这句话，便在女官的侍奉下离开了。
“陛下！当真为了长生不老、而置我大周子民、乃至天下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吗？
你这妖……”
李饼不敢置信的看着武明空离去，咬紧了牙关，死死的盯着武明空隐去的殿门口，额角都已暴起了青筋。
“放肆！李大人，你僭越了！”太平公主极言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陛下为了苍生大计，恐李大人因兽毒毒发、而为祸一方，特命本宫悉心为李大人调配解药，怎成了大人口中的、至天下于不顾！”
李饼眼中升起一股戾气，满是讽刺的回应，“前有永安阁、以神都百姓血液为引，炼制长生不老药，后有殿下以神都百姓为药奴，假借炼制解药之名、助武氏继续炼制长生不老药，这就是公主口中的苍生大计？”
太平公主似不愿意直面李饼的严声质问，别过头去，却还是微微仰首。
“李大人亦是这整件事情中的受益者，不是吗？”
李饼哑然，瞬间僵硬了身体。
太平公主见李饼神情微变，继续说道，“我本不想要那些人的命，这次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替李大人的安危着想罢了。”
李饼在一连的震惊之下，连呼吸都似乎被暂时夺走了。
“为我的安危着想——哼，我的安危，我自会负责。”最终却只是自嘲的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话，太平公主带着一丝诧异，怔怔地看向李饼，“难得有人费尽心力的想让你活着！活着不好吗？”
“像四年前一样吗？那可有人问过我、想要这样活着吗？
不止我的命是命，那些被你们拿来试药之人的命、也是命！
谁又比谁的命更高贵？”
太平公主一时语塞，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扎进心口。
她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李饼为何会看重一群草芥之命，但却无法理解、也猜不透另外一件事。
“可却有人、宁愿承受饥辘之苦、沦为嗜血的傀儡被人操控——
这世间本应没有什么可以困住他。
但此人却一心只求李大人、能堂堂正正的活着。
这些在李大人看来，又算是什么呢？”
待太平公主说完，李饼原本充满愠怒的双眸中，已是溃崩决堤，脸色也愈发苍白。
整个殿内安静的只听啪嗒一声，是李饼微微前倾了身体，向太平公主施礼，眼泪落在了大殿之上。
“李饼，愿以一已之身，为太平公主试药——
恳请殿下不要再让无辜之人、因此而枉死——”
若为知己，你也定会明白，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不会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我命由我，待到归时，自愿归去——
“好——果真如圣人所言但圣人有个条件。”
“殿下只管说便是。”
“圣人曾命李大人保管的、克制风生兽的那柄匕首，若李大人执意亲力亲为、为本宫试药，那便要交还此匕首。”
李饼此刻也明白了，那把匕首意味着什么。
此前圣人肯将此匕首归还于他，是因为他们有了十足的把柄在手，而这把匕首的作用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如今若他亲自为圣人试验长生不老药，谁能笃定、他们手中的把柄还能一直存在呢？
见李饼迟迟未作回应，太平公主转而说道，“李大人、这是要反悔了？”
沉默良久，李饼喉咙发出了微微的颤动，沙哑的声音响起，“好——我答应。”
晌午时分，宫中出来的一辆马车内。
“试药之时，本宫没有十全的把握，不能保证药效可以抑制住大人的兽毒发作。”
“试药之时，我会入住大理寺监牢，直至药效发挥作用。”
“试药之后，大人可能或有不适，或有药不奏效之事发生。”
“试药之后，全凭殿下安排。”
马车直至大理寺门口停下，停稳后，太平公主和李饼一同进入大理寺。
不多时，二人又出了大理寺，只太公公主一人上了马车离去。
李饼站在大理寺门口，愣神许久。不知将此匕首交出去，是否是正确之举，但是他还有选择吗？
少年时，他曾说，不要被困在李家。
如今看来，还真是一语成谶。
李家，终是困住了邱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