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枯白骨
顿了一瞬，李饼沉重的一脚迈入门中，双手死死的揪在门框上，似乎一旦放松，整个人就会如断线风筝一般坠落。
这时陈拾也赶到李饼身旁，伸手稳住了李饼的身形。
李饼轻轻推开陈拾的手，重重地把另一只脚也迈进了门内。
他目光扫过整个大堂，最后的又落到陈拾脸上，像是寻求解答。
陈拾随即也环视了四周，突然大声道，“铠甲！邱将军的铠甲不见了！”
那副邱庆之生前的铠甲，正是他同李饼一起供奉在正殿中央的。
“坏了，将军府遭贼了！俺这就去报官，饼爷恁别急！”
陈拾刚想转身，却又被李饼一把紧紧揪住，他不解的看向李饼，难道不着急去寻吗？
而李饼这边，稳了稳心神，却提步快速绕过正堂，向着后院冲去，此时陈拾只觉自己像极了无头苍蝇，只能跟上去。
后院书房前，李饼猛地推开房门。
透过屏风上绘制的泼墨山川图，隐约可见书案前似有一个身着铠甲的人影盘坐其侧。
陈拾惊骇地猛地扯了李饼的胳膊一下，用手指着屏风背后，震惊得无法开口。
李饼也觉诡异，他本想着铠甲不见应是被邱庆之取走的，欲来书房探查是否有归来之人的线索，然而眼前这个场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给此刻的寂静带来了一种不真实感。
屏风后许久没有传出任何反应，李饼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不顾陈拾在身后死死地拖拉，硬生生挣扎着穿过了那道屏风。
但屏风后出现的一幕，却是李饼此生难以承受的惨状。
一步跨出，仿佛踏入了无底深渊，李饼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摔倒在书案前，狼狈不堪。
陈拾本能地冲上前去，先是扶住了李饼，随即抬头朝书案望去。
然而这一看，立即使陈拾失去了原本的勇气，瞪圆了眼睛，过度的惊骇使他片刻失声，摔落在地，陷入晕厥。
此刻李饼自顾不暇，无暇他顾。
他费尽全力，几乎是跪爬过去的，终于来到了书案旁。
眼泪似如潮水，从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奔涌而出，心仿佛跌入了无边的深渊。
李饼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具铠甲主人的手。
掌心里是森森白骨，冰冷刺骨。
准确的说，是还有着零星残留的血肉的白骨，那是被吞噬殆尽后遗留的残骸。
那铠甲主人的头部深埋在厚重的头甲内，早已看不出一丝表情。
只有深陷的眼框上，两行黑色的血泪沿着颌骨流下，那空洞的目光好似依旧凝视着案前摆放的信件。
似乎是留给这个世间的最后一线念想。
李饼在极力抑制着自己，伸手拾起了那沓书信。
一封封，均是邱庆之的笔迹。
“吾将以血肉供尔，尔当於吾事尽力”
“倘若吾之所有匮乏，不能以物酬尔，则以吾身之血肉偿之”
……
“一枝花！”
李饼双拳紧握，沉重的击案声响起，却震得那具铠甲的主人身形一晃，李饼慌忙伸手接住了他揽入怀中，生怕他马上就会支离破碎。
一人一具骸骨一同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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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陈拾苏醒了过来，只感觉四周一片黑暗。
“饼爷！饼爷！”
“我在……”
“啊……咋嫩黑啊，莫点灯……”
陈拾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了昏迷前的景象。
此时他已然顾不上恐惧，急切地朝李饼声音方向摸索而去，当触碰到李饼的那一刻，才稍感一丝安心。
“饼爷！饼爷……”
陈拾的声音由初始的惊呼转变成了轻声低唤，似乎已经猜出了此地所发生的一切。
他静静不语，只在黑暗之中陪着李饼守护着那具铠甲尸骨。
“陪我……再送邱将军一程吧……”
“哎……”
依旧是在黑暗中，李饼横抱起那具铠甲，走出了屋外。
在邱府的月光下，两道身影缓缓迈步，朝向神都的深处慢慢消失。
远远看去，如同在风中飘去的落鸿，摇摇欲坠。
陈拾望向月亮的位置，看时辰应是寅时了，可是他们一路走过，却未受到任何阻碍。
直至回到大理寺。
原以为的所有线索，所有的不能解开的疑问，都是邱庆之还存活于世的据证。
到头来，却是一步一步的亲眼见证了邱庆之的死亡。
第二日，尚书府内。
一个身穿墨色长袍却身形轻浮的青年人，将半个身子都倚在茶案上，叉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边吃边扒拉着眼前的食盒。
一个府司匆匆走进来说道：“尚书大人，昨夜李饼已经去过邱府。”
“下去吧。”
坐在堂中央的钟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眼角透露出淡淡的满意之色。
此时，那青年人才缓缓起身，拍掉身上的食渣，看都没看钟珩一眼，转身就朝外走去。
“若你是个聪明的，就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警告声从那青年人身后传来。
“没意思，把这游戏玩的这么绝！”
那青年人似乎对钟珩的威胁毫不在意，边走边摇头，在尚书府自顾自离开却无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