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海伦
转过天来,天还没亮,果然乃西普提就被那帮子放鹰逐犬,开枪走马的纨绔子给活生生从梦乡里吵醒。
他气愤极了了,皱着鼻子来到外头,想仔细瞧瞧自己那情敌到底什么狗屁模样。
呵,在还没睡醒的乃西普提看来,贝勒爷巴根身高一米四,体重两百八,简直除了有钱有势,穿红戴绿,络腮胡子留的比头发还长之外,毫不出众,一文不值,全无节操,人品稀烂。
他气呼呼的心想,就此等败类窝囊废和自己争夺海伦小姐,除非小姐有着特殊癖好,不然自己胜算少说七成开外。
就被这帮子纨绔子弟吵醒的,还有乃西普提的女主人,薛姨娘。
虽说她昨天夜里做足了种种准备,耳朵里甚至都塞进了棉花,但是一大清早还是被吵醒了。
她在床上气急败坏吵吵了一阵,然后精疲力竭,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十七分,才打铃宣布起床。
期间乃西普提闲来无事,便跑去主人书房;他从从容容的大翻特翻,想看看这位诗人都看过哪些书,又藏了些什么书。
乃西普提发现书房里更多的却是零碎诗笺,都被精装成册,大致有个五千零四十八卷。
但是里头每页或有一句,或有三句,写的都是些狗屁不通,毫无造诣的东西;或五言、七言、川柳、偈颂、诗经体、诗歌体、俳句、十二音的、十四音的、五花八门、各种各样,全看诗人性质所致,以待日后增减。
乃西普提还发现,这几千卷册子用纸相当考究,每张每页暗纹压花、金边银丝,价值比起他的内裤用料足足昂贵十倍,如此除了证明东家有钱之外,里面没有一句诗是成篇的。
另外,乃西普提还在发现了几本未完成的小说,名字叫《寄居蟹》、《绿皮狗的花园》、《重生之我是一只兔子》、《哲学的椅子》、《烈焰度人经》等等等等。
这些小说都被装订成大大的羊皮册字,每册又都只取了一个名字,内容桥段可谓十分精彩,无字天书,留待后人充分发挥想象补全。
至于薛姨娘的藏书,实事求是讲,可谓丰富,如果将白玛寺庙的藏书比作泡芙蛋糕,那么她的藏书便是蛋糕上的红色树莓。
她有继往开来各个佛教宗派的传承名录、逸事见闻,也有世界各个哲学教派开山鼻祖的传世经典。
不用说,这些精装书籍都是被精心爱护,置于显眼处,用来证明体现主人家的文化修养。文明的瑰宝自然绝不允许一丝褶皱亵渎,事实上书页也从未裁开,从来不被人类阅读。
乃西普提就这么将女主人书房地毯式的过了一遍,退出身来时,眼看就是开饭的工作时间点了。
他正急匆匆赶去摆桌,过道上一个女仆将他扯住,又把口里的胡萝卜塞给他吃,小声责备说,“看你急急忙忙的样!找谁去呢?又找浮梦桥去是吧?
“摆饭?嗨,薛姨娘还在睡觉呢!早上那帮傻狗叫唤的太凶,可把姨娘吓的……
“嘘……小声告诉你啊,薛姨娘又被吓的魂灵出窍啦!
“她呀,今天又变成了一只兔子啦!还四面受到猎人围捕呢!
“嘻嘻,她说她不想吃别的,只想吃些胡萝卜当中饭!”
对于女主人的这种离奇变化,乃西普提皱眉表示十分困惑!
女仆又跟他解释说,“不奇怪不奇怪,你待久了就见怪不怪了。
“她呀,老犯这种毛病,据那神棍朱师婆说啊,这是种富贵病,文学病,可有讲究可有来头啦!一般人还得不上哩!
“得了这种富贵病的,有人在家里变甲虫,有人在庸人雇工面前变狮子、变老虎、变豺狼。还有人在饭厅里变猩猩呢!猩猩你可曾见过?嗯?咱家那少爷也会变的!
“不过啊,要说变的厉害的,还得是薛姨娘!
“别人都是变个动物啥的,她还会变板凳,变桌子呢!
“我告诉你啊,你将来千万得谢谢我……薛姨娘在犯病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靠她太近,以免受伤,你受伤……我可开心不了……
“就说上次吧,她在院子里散步看书,走着走着忽然变成了一只猫,趴在了地上。
“当时啊,少爷那丑八怪女仆看见了,以为姨娘摔倒,就这么走过去扶她,哪知道姨娘立刻窜到那女仆身上,哈哈,把那女仆的脸给挠的稀巴烂,给差点挠死呢!
”对了对了,还有次,就几个月前那次,更不得了!
“她吃晚饭的时候,正儿八经的把人召集起来,宣布说,世界末日要来了,天要降下火雨!
“她说的非常认真,有鼻子有眼的,最后大家都着了急,问她说,「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呀?」
“薛姨娘站起来回说,「各方神明还有四海龙王,今天下午在我睡觉的时候,已经和我商讨过了!要扑灭这场大火,靠着四海龙王兴云布雨、观音菩萨玉净瓶里的甘露统统都不行,扑不灭!要扑灭这场末日大火,唯有一物,切非此不可!」
“你猜,那是什么?哈哈,她说是她的尿!
“不过,薛姨娘为了拯救苍生,从那餐饭起,她就变成了消防车,把尿憋在肚子里。
“她一瘪瘪了整整三天,脸蛋肿的都跟猪头大了,大家眼看她就要憋死,于是到晚,终于想出了主意,在她卧房窗外烧起一堆堆的麦秆,还放烟花,放炮仗,众人大呼小叫,骗她说,「不好啦!雨火降下来啦!大家都要死啦!」
“薛姨娘这才郑重其事的命令大家,「不要惊慌,我是救火车,你们快快布阵!听我指挥!将所有的锅碗瓢盆杯杯罐罐全部拿到我房里来!」
“她足足尿了有一刻钟,将送来的全部餐具都给尿满了,尿的一滴不剩,这才回复神志,保住了性命呢!”
乃西普提听了这套故事,很以为然,心想,怪不得薛姨娘的小说题材相当怪异。转念,他又问女仆道,“既然现在不摆饭,你又急急忙忙的干嘛去?”
回说,“我去找海伦小姐呀!薛姨娘一犯病,还有办法就是用音乐来治疗她。
“海伦小姐拉的一手好风琴,笛子吹的也很棒,钢琴也擅长,不说了,我得赶紧去了!”
女仆一走,乃西普提听见薛姨娘房里传来打铃声,他跑过去一看,果然女主人跟只兔子一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后脚跟不停得挠铃。
她见乃西普提进来,转头惊了一跳,吐出口里正在嚼得床单,哆哆嗦嗦躲去了窗帘后头。
乃西普提见她如此惊慌,连连推手抱歉,让出身来,没曾想他又在过道上遇见了海伦小姐。
小姐见他手忙脚乱,笨拙神态,一言不发,点点头,启齿一笑。美妙佳人笔墨难以形容,总之乃西普提是看呆了,目送着海伦小姐,走进她姑姑的房间。
须臾之间,乃西普提又听见房间里传来了舒缓琴声,他偷偷张望着海伦小姐,只见她一边弹琴一边缓缓摇头哼唱,音调悦耳,气息温柔,难怪薛姨妈听了很快就躺平在地,显出原形,神志也逐渐灵清起来。
大约晚上七点光景,猎户们也高歌着回来了。
他们各自下了马,将血淋淋的战利品,獐子、野鸡、野猪、还有被自己打死的猎狗统统甩手一扔,丢在城堡的大厅里。
他们果然都是主子做派,衣服鞋子根本不换,一身泥巴脚印,直接赶到饭厅,动起手就喝酒吃饭。
饭中,贝勒爷巴根忽然想起海伦小姐,想要她做陪一起吃喝划拳,于是他和东家少爷薛潘风风火火赶来薛姨娘的房间。
哪知海伦小姐根本不顾情面;她随便特穆尔巴根苦苦哀求,亲哥哥拉拽硬逼,只是一口回绝,推说姑姑身体欠安,自己必须留守陪伴。
一旁乃西普提眼看情敌吃瘪,心里大大舒畅,好不高兴!
不过,那贝勒爷巴根虽说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为人胸怀宽广,心地直爽,脑子缺筋少弦。他风风火火赶回饭桌,并不挂念海伦的嫌弃拒绝,反而更加无拘无束,开怀痛饮!
大家也被贝勒爷的豪情所吸引,跟着他干杯,狂饮,又是说笑,又是念唱,各个还不忘张口骂街,相互厮打,最后还一起跳上饭桌,猩猩一般,捶胸咆哮。
他们在餐厅里闹的天翻地覆,一个个醉的不省人事,最后还是得由下人们像拖尸体一般,将他们沿着楼梯,拖上客房睡觉去。
乃西普提是薛姨娘的雇来的听差,自然少东家薛潘和其手下人使唤不着。
乃西普提在这户人家里的日子倒也逍遥自在,每日享受着海伦小姐的妩媚,就像喝饱了甜酒似的,昏昏沉沉,眼美心美。
他忘乎所以,每天都认为小姐已然爱上了自己,且忘记了自己卑贱的下人身份。
另外,海伦小姐也的确待人和善,这大大鼓舞了乃西普提的幻想。甚至乃西普提还奢望起真有一天可以将海伦明媒正娶,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