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王府
或许皇帝只是随心一句话,可李婵却只觉得心惊肉跳。
陛下点人,那人自然要上前行礼。
李婵垂着头,依然能看到一片乌衣袍角慢慢走近。
“臣谢温,拜见陛下。”
那人撩袍而拜,长揖作礼。
“起来吧!随朕一同进去。”
就在他起身一瞬间,李婵便已经抬首快步向前走去。
“阿姐?”,李炎也是一愣。
李婵轻轻吐出一口气,暗恨自己莽撞,“我我想快些见到兄长。”
李炎微微颔额,“都不用多礼了。太医令,随长公主去府中。”
语罢又看向李婵,“阿姐,我与众卿还有是要谈。”
李婵却只觉送了一口气,只看着阿弟略略点头便与太医令一并进了府中。
进府之后,李婵略略放松下来,却有恼恨自己怯勇。
如若不提南迁之后的日子,谢温待她一直是极好的。
就算南迁之后,谢温冷待了她,可她却并不恨他。
李婵对当时自己身份的微妙有自知之明,谢温的冷淡她自然也能理解。
只是这一世她已经决定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必再与旁人牵扯,将谢温扯进这一滩污泥之中。
谢温那样风光霁月的君子,自然就应该一生都在世人的赞叹与美誉中活着。
而不要再像前世那样尚了公主,只能领一个驸马都尉的虚名,最后还因为她而受世人非议。
想通了这些,李婵才将将有心思打量起王府来。
进了王府,便知阿弟待兄长自是不薄,光是这王府的规格便依然超出规制许多。
只是来往的奴婢少了些,想来是现下主人有碍被严加看管起来了。
偌大的王府,除了李婵与太医令一行人之外,显得格外寂寥。
注意到身边的婢女反常地一再超后头张望,李婵问道:“苍青,为何一直后顾?”
段姨身为保母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如普通奴婢随李婵进出,阿弟便从身边拨了苍青来服侍她。
虽接触时间尚短,却也能发觉这苍青是个稳重性子,宫规礼仪一应挑不出差错,今日这般失态反倒有异。
“殿下恕罪!”,苍青微微躯身,见李婵并未怪罪,连忙快步跟上。
伸手扶住长公主殿下,苍青在李婵身边低声道:“殿下有所不知,刚刚那位尚书郎大人可是这洛京最有雅名的郎君。
奴听闻,遍数洛京世家的子弟,都没有比这谢大人更出彩的了。如今这位谢大人入朝为官,奴等也能一饱眼福了。”
是了他就是这样风采耀人的模样。
尚书郎?这不必什么驸马都尉好听吗!
步入正室后堂,便是一阵浓厚刺鼻的药味。
李婵进殿之后,便瞧见三四名太医依旧在榻前忙碌,见李婵和太医令进来,忙停下手中的事走上前来行礼。
“不必多礼,可否让我让本宫上前看看兄长?”
为首的太医一躬身,“殿下请。”
李婵快步走至榻前,就见榻上躺着一位病容深深的男子。
面容陌生,但却与阿弟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年岁比李炎还要大上许多的原由,榻上躺着的兄长轮廓深邃,反倒比李炎更加肖似先帝。
兄长唇色苍白,胸廓的起伏微乎不见,原本几分再相见的喜悦也被冲散殆尽了。
“各位大人,王兄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李婵皱着眉头,回首想太医们问去。
昨夜炎弟只与她说兄长被中了毒,却没有细说。
太医们尚未开口,一旁的太医令先上前一步:“长公主殿下,可否让老臣先把把脉?”
“太医令请!”李婵忙点头让开,走到太医身前开口道:“将王兄的情况细细说与我听。”
“是!”太医躬身侍立,言辞斟酌道:“亲王病症复杂,未发现中毒之前被急症的病证掩藏了过去。后来我等在亲王饮食用物中发现了多种毒物掺杂,这也是如今亲王一直昏睡不醒的原由。
若如常人,还可以毅力相抗。可东海王他”
话未说完,太医连忙住嘴,擦了擦额上的汗:“我等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不愿多为难太医,李婵将希望放在扔在诊脉的太医令身上。看着沉思不语的太医令,李婵转头向太医问道:“可曾查出来我兄长的毒是多久之前下的?”
“这”
之前回话的太医呐呐不言,反倒是其身后的一名太医上前回道:“回殿下。亲王身上不止一种毒物,症状相互掺杂,实在是不好判断啊!”
正在李婵与众太医说话间,太医令也收回了诊脉的手。
“太医令,王兄怎么样了?”
太医令理了理袖袍起身向李婵行了一礼,“亲王身上的毒比前些日子略有松懈,想来各位太医也是尽力尽心了。”
众太医闻言,也都想太医令行了一礼。
“只是一如刚刚所说,亲王身上的毒相互掺杂,且毒性深浅不一,下官医术浅薄,也只能诊出毒性不浅,看不出中毒的时间长短。”
未等李婵再开口追问,太医令接着道:“旬日前,我曾让太医们用方子将亲王身上的毒尽数引了出来,而现在,下官也可用针灸一试,或许能让亲王醒过来。”
“那还不快快施针!”
李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随着皇帝的到来,众太医皆向陛下行礼。唯有李婵,且刚窥见陛下身后跟着的那人,便已经收回了视线紧紧看着榻上的兄长。
李炎挥袖让众人起身,便催着太医令施针。
立于一旁的李婵却开口道:“下针之后王兄便可醒来?”
太医令答道:“下官尚有八分把握。”
“那王兄身上的毒是不是也”
李婵语未尽,太医令便摇了摇头:“亲王身上的毒实在凶险,解毒却仍要看醒来后亲王的状况。就算是能将毒一一清解,下官也不能保证日后是否对亲王有碍。”
闻言李婵心中微沉,不再做声。
一旁的陛下也沉默良久,长叹一声:“请太医令施针吧!”
“诺。”
在太医们的合力下,一根根银针在太医令的手中刺进榻上的兄长身上。
李婵不愿避开,便与陛下同坐室内等候。
就在一室紧张氛围之后,一名小婢突然步履匆匆的走至屋外,却被外头的侍卫们拦了下来。
李婵随皇帝听到动静出去一看时,才发现是个面带稚气的小姑娘。
见她面色惊恐,想来也是被这般架势吓着了。
“大胆,见陛下与长公主还不行礼!”
一旁王府的奴仆一声呵斥,那小婢便一骨碌跪拜在地,再三扣头。
原本王府中的管事奴仆去上前跪下请罪,李婵才知道这是一位侍妾的奴婢。
虽然兄长神志有碍,但他贵为亲王,无论需不需要自然有人将该属于他的一一奉上。王府中有侍妾,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知道并不是王府中有什么变故后,李婵只想回到室内看着兄长。
好歹还有兄长可以记挂着,在这站着她只怕她会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她不应该看的人。
李婵刚转身欲走,那小奴婢便磕着头带着哭声说道:“陛下,我家不,是姣侍妾!姣侍妾病了,还望陛下看在侍妾怀有身孕的份上让太医过去瞧瞧吧!”
李婵步伐一停,怀有身孕的侍妾?她记得,前世兄长身边唯有一身怀遗腹子的侍女啊。
“朕不是让你们好生照顾皇兄的人吗!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李炎闻言果然大怒,甩手让太医跟着那婢女过去查看。
而原本王府的管事奴仆也被拖了下去。
天子一怒,自然有人要付出代价。
一派乱局收拾了之后,李炎也叹了口气大步跟上李婵的步子。
“兄长不通凡事,又病榻缠绵了好一段时间,府上的人大多都不中用了。朕我也是好久之后才知,皇兄身边的侍女竟怀着兄长的孩子,便一并抬了侍妾,让府中人伺候,没想到”
李婵恍然,想来因皇帝发现了兄长病重的事实,自然也提前发现了那位怀孕的侍女。
想着前世不曾见过几次的侄儿,李婵心中对那位姣侍妾反倒多了几分期待。
“那侍妾怀孕多久了?我瞧着这王府上下人心惶惶,陛下还是拨些人生来照料她吧!若那侍妾身子不好,那便是派上一位太医也是妥当的,反正如今兄长这也离不了太医了。”
“阿姐说的有礼。”李炎听着李婵的话,也觉得有理,便转身向身边人吩咐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现下府上的人实在是有点多,李炎便让原本候在王府的近臣们都退下了。
“众卿今日便先行离去吧!”李炎对他们闻声吩咐道:“朕尚要见到皇兄醒来才能安心。”
“陛下宽仁。”
各位大人齐声赞叹时,李婵已经步入室内。
她听到了阿弟回身跟上自己的脚步,想来那些大臣们也都起身离去了吧。
李婵在心里默默数着,五声之后她借回身等候阿弟的机会,将目光看向陛下身后,去寻那让她心神不宁的人。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想再看一眼谢温。
冬日玄袍,众位大臣中也为有谢温最为夺目。
毋需李婵寻找她一眼便看到了谢温的身影,却不是想象中的背影。
众臣皆已转身离去,唯他一人依旧等在原地,久久看着她。
李婵蓦一回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他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