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是夜。

    物什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樊衷领着部曲们将行李先一步捆上车。

    来时孤零零的一辆车，如今加上韩大人送的“土礼”已经可以组成一个车队了。

    这些事情自然没有蔡婵能帮上的地方，此时的她正一派悠闲地在廊下对月饮茶。

    “郎主”

    听到门口奴仆的行礼声，蔡婵打眼望去就见韩燕步履匆匆踏进院来。

    “这么晚了，韩世叔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的？”

    待韩燕坐下后，蔡婵便亲自为其奉茶。

    坐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韩大人开口。蔡婵也不急，只静静为他点茶。

    待蔡婵将茶盏推到其面前，韩燕才面色为难地说道：

    “小女自幼被内子溺爱，顽劣不堪。我今日才知她对女郎多有冒犯，还请女郎包涵。”

    不过是言语冒犯了几句罢了，而且还是一场误会，怎么弄得这般严重了？

    饶是蔡婵如何细想，也想不清其中缘由，只当韩家父女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慢待。

    思及此，她也不再多想，只当宽慰韩大人：

    “世叔不必为这等小事记挂，韩女郎今日能负荆请罪，倒是颇有古风。”

    没成想听了蔡婵这话，韩大人的神情反倒有些古怪，更有几分难堪，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话来。

    蔡婵摸不着头脑，只沉默着陪韩燕喝完了茶，送其离开。

    想着韩大人离开时的神情，莫非是韩女郎的事情还有什么隐情？

    “女郎，出府打听的人回来了。”

    蔡婵下意识为自己重新沏了壶茶，“打听出什么了？”

    “这几日为了瞒下女郎的消息，县令大人日日严查府中奴仆，如今府中倒是没什么动静。”

    蔡婵心中微暖，韩世叔为了她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倒是府外，今日午食时，县中便有传言韩氏女有林下风致，行事端庄，进退有度。”

    “午食时？”

    段姨微微颔额，凑近了道:“韩女郎今日午食方进到女郎院中。”

    “据说，女郎到攸县之前，韩氏女正欲议亲。”

    蔡婵失笑，此时也才想通刚刚韩世叔的脸色为何如此难堪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韩氏女抬高自己的踏脚石了，又想到之前自己对韩燕说韩女郎有古风

    这般阴差阳错，难怪韩世叔神情古怪。

    不过蔡婵到没有追究韩氏女的意思，左右她马上就要回京，也妨碍不到她。

    若是韩女郎能谋到一门好亲事，也算蔡婵报答一份韩世叔的恩情了。

    “女郎何时学得烹茶？”

    一旁的段姨正为蔡婵烫杯，见蔡婵手法娴熟，不禁问道。

    蔡婵一顿，神色轻松地看着段姨：“以前阿娘点茶时我常在左右，但也只记得那一句话了。”

    闻言段姨低头不再开口，唯恐再戳到女郎的伤心事。

    倒是蔡婵愣愣地看了会儿月亮后，早早地睡下了。

    隔着青帐，数道人影在后头隐约可见。

    “阿姐，这些郎君你可有中意的？”

    她忍着羞涩，朝那些原本高不可攀的世家儿郎们看去，却一眼瞧见了那位十分熟悉的小郎。

    “他不是”

    “那是谢温？颍川谢氏的？倒是颇有才名，只是好像未曾任官。”

    “不过，谢家倒是也不错。”

    梅花点额艳新妆，吉日佳辰合卺觞。

    珠玉双辉，朱红帐下，一身吉服的谢温更是凤仪俊美。

    “女君？”

    “夫主”

    蔡婵猛然惊醒，拭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女郎？”

    “我无事，段姨歇息吧。”

    明日京中的人便要到了，她就要见到谢温了吗？

    新婚晏晏，她与谢晏也曾十分恩爱过，可是南渡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决不能南渡！

    京城一破，一切就都完了。

    蔡婵紧咬下唇，这一次，她也不会再嫁谢温了。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蔡婵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种无力悲愤的痛苦之中，那种疾病、悲愤、无助像是毒蛇，缠绕荼毒着她，直到她生命最后一刻。

    “女郎，可要饮些蜜水？”

    是塌边守夜的女奴见蔡婵不曾入睡，便前来询问。

    烛光摇曳下，她只觉得女郎的脸色格外难看。

    “滚出去！”

    一声呵斥，女奴只窥见女郎的神情格外狰狞，身体却不由叩拜在地，连手中的灯盏也失手摔了出去。

    “女郎恕罪！女郎恕罪！”

    “”

    一片沉寂后，女郎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已经重新恢复平日的柔和：“无事，将地上收拾了出去吧。”

    女奴不敢抬头，跪在地上慌忙收拾了退出室内。

    待踏出屋门，才惊觉自己已然一身冷汗。

    往日只觉女郎平易近人，可今晚女奴只觉得就算是面对郎主也不曾这样胆战心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