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乱七八糟的字写得又丑又潦草，乔白凝看着桌面愣了愣，伸手摸了一下，估计写了挺久，应该擦不掉。
有点麻烦。
这个点班上的人不多，他们班上的人书都比较多，除了课本作业还有课辅，桌上的书倒了掉一地都是常见的事，自然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乔白凝把四处掉落的书挨着捡起来，上面有被脚踩过的痕迹，他也没掸灰，先将书整整齐齐摞在凳子上，再去接水擦桌子。
水只能让马克笔的笔迹变淡一些，随意应付了一下，乔白凝就暂时不打算管了，等桌面干了之后，再把书封一本本擦干净，顺便拿橡皮擦把书页上的脚印擦干净。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几乎没有太多的表情，一声不吭的，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在不关注他的人眼里，就变成了无意义的忙碌。
乔白凝忙了半节课，才终于把书收拾好，随后跟没事人一样坐下做作业。这些事情他曾经经历过，更难听的谩骂也在直播中见过不少，对他来说可能有点……
稀松平常了。
“看你忙了一节课，在……啊！谁啊！神经病吗？！”语文科代表跟乔白凝关系好了，偶尔下课也会过来找乔白凝说几句话，今天是周末，她来通知乔白凝下午正式彩排，就看见乔白凝桌上的涂鸦，顿时叫起来。
先前处理的那么多事情都平静如水的乔白凝忽的有些慌张，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急忙制止石合美的打抱不平。
“不是，为什么啊……”
“怎么了？”旁边有人凑过来。
周末的课间教室里也比平日冷清，不出去找人的也会趴着睡觉，石合美这一招呼，倒是有几个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趴下接着睡的。
看热闹这个平日里就喜欢到处乱蹿，跑过来看见乔白凝桌上的涂鸦，眉头一皱：“神经病啊。”
男生二话不说转头回座位拿了瓶风油精过来：“你用这个擦，水擦不干净。”
“谢、谢谢。”乔白凝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风油精，模样小心翼翼的，把那人给逗笑了。
“就是你别现在弄，待会儿中午下课再擦，不然生化武器啊。”
“嗯，我会的，谢谢你。”乔白凝把绿色的小瓶子揣进口袋，又不说话了。
“呃，要不我去问问？”那人看了看乔白凝，又看看石合美。
“问问。”石合美可咽不下这口气。
“不用！”乔白凝急忙阻止，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之后在这个班上也待不下去了吧……
“算了，先不问吧。”石合美对男生摆摆手，“他不乐意就算了。”
“哦。”那男生果然是个喜欢看热闹的，答应完也不走，就赖在旁边。
石合美看他一眼：“你还站在这儿作什么。”
“嗻。”男生捏着兰花指，假装抛了下手绢，跑了。
石合美没从乔白凝的脸上看出来什么，只好先通知乔白凝下午直接去多功能厅练习，明天下午学校要检查节目。
“好。”乔白凝点点头，手指在衣服口袋里的玻璃瓶上慢慢摩挲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
语文科代表自讨没趣，担心地看了乔白凝一眼，又离开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后，乔白凝就开始把桌上的书搬到地上，用风油精擦干净桌上的字迹之后，再用清水擦了几遍，把窗户打开散味，才离开的教室。
事出突然，乔白凝在微博上挂了请假条，说是今天的直播时间待定，会提前通知。
因为他也不知道下午的排练会练到几点。
多功能厅没有古筝，但是他们班申请到了古筝的使用，几个伴舞的男生在乔白凝到多功能厅之前就把古筝给搬过来了，小孩儿们平时见着钢琴都要乱按几下的，更别说不常见的古筝的，乔白凝还没进多功能厅的门，就听到阵阵魔音灌耳。
多功能厅里练习的班级不少，全部都围在了古筝周围，特别是几个调皮的男生，伸着手都要过去够着拨两下。
玩来闹去的，直接把古筝给打翻了。
好在有人眼疾手快，抓着琴弦给捞了起来，挽留了摔琴的命运，只是因为用力过猛，琴码掉了好几个，琴弦也整个松掉了。
一阵惊呼之后，那一圈围着的人陷入了一片死寂。
有心态不好的甚至已经开始哭了。
打闹的那几个男生也挺手足无措地，把琴码捡起来之后不知道该咋办。
不少刚刚还围观得起劲的人赶紧散了，而闯祸那几个却被一班的人给抓了起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个男生虽然没哭，也是丧着一张脸，借琴的文娱委员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另外几个女生安慰着。
“琴码给我试试吧，琴弦没断的话……问题不大，就算琴弦断了，买来补上就行了，不是很贵。”乔白凝把古筝给扶正，在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已经检查完琴身了，并没有明显的损伤。
那几个男生如遇救星，赶紧把乔白凝围起来，求他帮忙。
乔白凝有些僵硬地接过琴码，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将琴码给放回了原本的位置，这架古筝有点年头了，琴码的印子很清晰。
安放好琴码之后，乔白凝又打开了筝首，之前他古筝翻倒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咚的一声，现在打开右侧的木盒之后，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把调音的扳手，里面还有一些套着胶布的假指甲，以及几张乐谱。
他坐到古筝之前，从距离自己最近的第二根绿色的琴弦开始，用手指拨动了一下，随后右手扳动着弦轴调整松紧。
琴音随着乔白凝前后拧动扳手而忽高忽低，最后仿佛找到了某个独特的点，乔白凝松开扳手又确认了一下，才开始向前调整第二根。
他调音的手势非常娴熟，基本不需要思考，像古筝吉他这类的弦乐器，不论是常用还是放置过久，琴弦都需要经常调试，调多熟悉之后，就乔白凝自己而言，就不需要再用到调音器了。
二十一根弦调整完毕，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围观的人目瞪口呆，包括之前已经离开的，现在又偷偷溜回来，看得可起劲。
乔白凝调试完之后，被围观的人吓了一跳，他又拨了一遍琴弦，用拇指刮奏试音，发现没有漏掉的，将扳手放回筝首，坐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石合美对乔白凝的性格已经比较熟稔了，把围观的人赶走之后，就组织着其他人开始排练了。
他们这是第一次拉通了合到一起，石合美主唱，还有两个和声，伴舞六女四男，外加一个乔白凝。
伴奏是本身就有的，不过还是需要乔白凝跟着伴奏弹，舞蹈开始后，在乔白凝身上的注意力就慢慢被转移开了，毕竟他弹得再好，也没有另外那些花里胡哨的吸引人。
石合美还是没法跟着原版伴奏唱上去，不过他们之前私下就练习过，抛掉原有的伴奏之后，乔白凝降半个调下来，石合美就能勉强唱上去了。
只有乔白凝古筝伴奏的版本确实单调了一些，不过好在完整，而且拿出来能够唬人，众人在合过几遍之后一致决定，明天还是先不用原曲伴奏，就先古筝伴奏应付过去，如果唱不上去就把原曲伴奏也降半个调，到时候用他们给的调试过的伴奏带就行了。
“真的，今天还好有你……”文娱委员眼眶红彤彤的，一直在给乔白凝道谢，硬要请他吃东西，最后乔白凝实在推辞不过，接受了一杯文娱委员请的奶茶。
“说起来，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还没请过你呢！”石合美拉着乔白凝也打算请客，大有一副今天这钱花不出去就不让人走的架势。
乔白凝哭笑不得：“其实你已经帮过我了，今天上午的事情，很谢谢你。”
“哎呀行了行了，我帮你什么了，都说了这么多遍谢了。”石合美搓了搓手臂，表示自己受不了这么大的“礼”，“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如果还有下次你直接跟我说！太嚣张了。”
朋友这个词让乔白凝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那种温暖的感觉从耳朵一直蔓延到全身，让他心跳都有些快。
他闷着脑袋点了点头，完全没思考石合美说了什么，喜滋滋地乐开了花。
石合美看他一脸傻得冒泡泡的样子，无奈笑了一声。
分明挺可爱一小孩儿，怎么就没人发现呢。
想到上午发生的事情，她又有些心疼，随即做了什么决定，用力地拍了两把乔白凝的肩。
“快回去吧！你妈该催你吃饭了！”
乔白凝对她笑了笑，目送石合美离开之后，转过头，发现巷子口站着一群人。
“我的锅我的锅，待会儿请你们撸串儿。”有人从乔白凝身边跑过，带着一阵风，奔向巷口那群聊天扯皮的少年。
里面个子最高那个，刚好收回视线，转头往美食街那边走去。
啊……
乔白凝挠挠头，是顾欲那群一起打游戏的，也不知道在那儿等了多久。
说起来，抛开别的不谈，乔白凝最羡慕的，应该能算这群人了。
可那次体验实在太过短暂，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本能的，有些想要靠近。
要是能成为其中一员就好了。
乔白凝想着，又自嘲自己在白日做梦，他们是两个极端，走不到一块儿的。
“爸妈，我回来了。”
回家放下书包，换了身衣服，乔白凝就下楼去小吃街觅食了。他买了一大堆食材，回家做了好几个菜。
客厅里飘着油烟的味道，这让他有一种记忆中“生活”的错觉。
洗碗之前，乔白凝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忘记发微博了。上午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找到手机上微博的图标，发现右上角挂着99+。
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消息了。
乔白凝只当是最近参加活动人气又有所攀升，发完直播预告就去洗碗了。
等他收拾完打开直播间，看见秒破五位数的观看人数，终于愣了。
怎怎、怎么还没开始就这么多人？！
乔白凝稍微有点慌，瞄了一眼弹幕，发现没什么骂他的声音，才安心下来。
直播间人数还在飙升，很快就上了自然榜，再加上管理员给的位置，首页好几个地方都能看见乔白凝的直播间。
原本只是一次稀松平常的直播，比往常巅峰时期还多了两三倍的人数，说实不心慌是不可能的。
毕竟看的人多了，不同的声音也会多，他还在调试设备，就已经有不少难听的声音响起了。
『磨磨唧唧半天了就不能调试好再开播？』
『我是来看直播的不是来看调试设备的，果然骗钱主播』
『为什么要挡脸？难不成因为长得丑？』
『组队围观作精男』
『后台挺硬啊，有本事继续封呗，谁还没个小号了。』
因为预料到了今天的状况，绿啾啾直播平台临时给乔白凝增加了房管，由于另一个节目组的介入——《寻找你的声音》属于娱乐公司旗下的节目，因此有专门应对的工作室，直接空降过来进行专业管理。
专业处理这方面的工作室不会请水军互骂，而是直接将辱骂账号封号，仅仅是禁言的话，这些嘴臭的很有可能会去其他直播间乱喷，因此一旦看到谩骂挑架的，都会直接进行封号处理，而且会禁言一些过激的粉丝。
直播间里的弹幕很快就干净了不少，再利用一些内部账号引领话题向导，气氛很快就变得和谐愉悦了。
乔白凝还没怎么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他今天准备的歌不多，和往常一样，只够唱半个小时的，时间一到就要收工，管理员却私信让他和粉丝互动，起码再凑一个小时直播时间再挂机学习。
白花花的银子进账，乔白凝也没好意思拒绝，他不是多健谈的人，和粉丝也聊不太起来，没互动几分钟，就决定开pk房了。
不过这次pk他筛选了一下要求，直接过滤掉了打赏pk。
经历过昨天的事情，平台方面也尝到了甜头，早就组织了一大批音乐区的主播积累直播间热度，乔白凝点pk基本上秒对接。
pk遇到的第一人，好巧不巧是个妹子，不过这位和乔白凝走的同一种风格，也是不露脸，腿上架着把吉他，还是位弹唱选手。
乔白凝对于这种场面喜闻乐见，不过他家里的乐器早在当初父母出车祸时就全部变卖了，能找到的还有一架并不值钱的尤克里里。
弹幕里嘲笑的声音又起来了。
『尤克里里不是女生学的么？主播显得更“娇小”了。』
『女主播弹吉他，男主播弹尤克里里，反串？』
『只有我觉得尤克里里low的嘛，不会乐器也学个有逼格的啊。』
『拿出了我的祖传儿童十二键“电子琴”给主播配乐~』
面对弹幕的调侃，乔白凝内心毫无波澜，音乐没有贵贱，乐器亦是如此，不论吉他还是尤克里里，萨克斯或是唢呐，每一种乐器都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并没有高下之分。
pk的主播弹起了前奏，乔白凝也想好了曲子跟上，结果没几秒他就发现，这主播弹的都是些什么？
除了几个固定的和弦，基本上就没有大的改动，吉他入门的后半本都没有的水准。
……所以那把吉他摆在那里，就是所谓的“逼格”吗？
乔白凝为那把吉他默哀了一秒，只是他选择的是一首轻快的曲子，因此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抛下了。
少女的声音缓缓响起，捏着舌根卖萌的声音让乔白凝直接弹错了几个音。
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某位知名主持人窒息到找吸氧机的表情包，尤克里里的声音停下，只听少年一声轻笑——
分明还是哈出一口气还能看见白雾的天气，却能让屏幕前的所有人，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盛夏，柠檬味的气泡水在舌尖碎掉的酥爽。
弹幕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尤克里里明快的声音飞扬，带着一串七彩的泡泡，把观众拖入那个夏天。
一曲完毕之后，甚至有观众没有回神，差点忘记投票的，少年轻松愉悦的嗓音满足了所有人青春期对于那样一个邻家大男孩的幻想，干净又澄澈，带着洗衣粉和汽水味道的风。
投票几乎是一边倒，吉他主播很快就退出了pk，乔白凝点了排队，结果又是秒进。
这回对面是个男性，也没露脸，不过……穿着一身雪白的汉服，身形极瘦，让人害怕他衣服下面到底有没有肉。
白汉服开口就带着低沉沙哑的咕噜噜的气泡音，屏幕前的乔白凝直接一个寒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瞧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救命这个气泡音我觉得我的喉咙好痒！』
『我笑得想死，这就是你们要的男神音吗？爱了爱了。』
『对不起，刚喝了半瓶洗洁精回来，为什么现在说话会吐泡泡？』
乔白凝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怎么看过其他人的直播，突然听到这种声音确实是有点……不太自在，所以没忍住。
两人寒暄了几句，弹幕催着好快比赛，别开五分钟的场，一分钟直接切掉。
白衣男非常不屑地挑了一首古风歌，这首乔白凝以前还唱过，非常干净清爽的曲子，他好不容易松口气……
为什么有人连唱歌也不放过气泡音！气泡音得罪你了吗！
还好他的直播只拍到了鼻子以下，乔白凝捂着额头唱歌也……大概不会被看出来，吧。
『我笑得全小区声控灯爆掉，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小白的绝望。』
『本来听到对面唱歌已经尬到脚趾扣地了，看到小白忽然觉得我也没那么惨了。』
『小白：戴上痛苦面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辈子头一次这么痛苦又快乐！』
乔白凝好不容易把这场熬过去，真的很想学某个主持人寻找吸氧机了。
关键是他今天唱的这首歌他也没熟到能关耳返的地步。
赚钱好难。
直到乔白凝匹配到的第四个妹子，他才终于找到了组织。视频刚刚接通的时候，对面也抱了个吉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嗲音又响了起来。
还好这位主播终于是“实力派”了。
还是个熟人。
“阿霜大大，看到你开pk我就一直在匹配了，可终于和你对接上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乔白凝仿佛看到了救赎的光。
“乐乐姐……”乔白凝腼腆地打招呼，匹配到的这位也是平台里唱见排名前十的，唱功很不错，只可惜是业余的，直播不露脸穿着也非常严谨，粉丝全都是因为她的嗓子积累起来的。
和乔白凝能够改变多种音色不同，这位实力主播的声音辨识度很高，不论唱什么都能变作自己的风格，几乎和乔白凝是两个极端。
乔白凝和这位相熟还是因为之前平台内的比赛，如今遇见熟人了，刚多聊了几句，弹幕里就酸起来。
乔白凝解释说是因为乐乐姐之前帮助了他很多，但大部分弹幕都敷衍他，完全不信他的说辞。
“好了，开始吧。”这位主播显然比乔白凝更熟悉平台规则，打断乔白凝的话，直接点了pk开始。
成熟优雅的嗓音如流淌在塞纳河中的红酒，甘香醇厚，乔白凝的粉丝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很好，乔白凝再次唱了一首欢快的歌曲，带着年少情窦初开的心事，把直播间里另一位大美人好不容易渲染起来的宁静气氛打破，就像闯进午夜的光。
明亮而欢快。
乔白凝唱着，脑海里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脸，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让人不禁想象，这个少年心中装着的是怎样美好的人，才能让他露出如此甜蜜的笑来。
『我现在相信之前说小白恋爱了的事情是真的了。』
『呜呜，希望儿子能够幸福。』
『对方一定是个十分优秀的人吧！』
『女友粉哭昏在厕所。』
『妈妈粉喜极而泣，孩子终于长大了！』
一曲终了，乔白凝刚想解释，管理员的私信就弹出来了，让他暂时先不要解释。
乔白凝有些不解，但想着管理员总不会害他，便支开了话题，殊不知这样回避的态度在粉丝的解读中就成了默认。
好在他向来是以实力著称，掉粉掉得再厉害，也没有新增的粉丝多，还有闻声而来嗑cp的，从最终结果看，乔白凝基本上没受到这次绯闻的影响。
不过乔白凝也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播结束之后，时间还早，他便拿出来作业本，搜索着检讨书抄起来。
等八百字检讨写完，正好到了夜跑的时间，一切似乎都走在正常的轨道上。
第二天是周日，乔白凝买了新的风油精还给之前借他风油精的同学，顺带还给人带了一袋小零食，这是妈妈以前教他的，对于别人的善意要及时道谢。
那同学对于乔白凝这么“上道”还有些意外，看了看手中的进口零食，没想到这家伙家里还挺富。
“举手之劳嘛。”
两人客套几句，上课铃声就响了，教室里本来就安静，因此显得后排几个说话的声音特别大。
“顾神，下午带一个！”
“哎哎哎，这回该带我了！”
“去你的，我刚买了皮肤，先让我爽爽。”
“排位练英雄，你是人？”
“反正顾神带得动，我保证不送，躺就完了。”
顾欲听他们扯皮，打了个呵欠，等第一节课点名打完卡之后，乔白凝回头的时候，顾欲已经离开教室了。
乔白凝今天下午要去参加审核，昨天下午又排练了，临近月底，直播时长也还欠着，这让他有点想溜。
他悄悄数了数班上的人，有六七个没来，周末是允许学生去办公室问题的，所以点名之后查得不严。
乔白凝第一节课下课之后就溜了，这回他翻墙翻得很成功，甚至觉得以后也不用别人帮忙了。
不过他也没有骄傲，还得赶紧回家补直播时间。
这个点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乔白凝一路小跑着往回走，却突然在某个路口停了下来。他只纠结了不到一秒，脚就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他只是想吃这条街道另一头卖的生煎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这家生煎可难买了，因为不顺路，又会在上午十点半之前卖完，乔白凝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了。
想是这么想的。
经过网吧门口的时候，乔白凝还是没忍住往里面瞧了一眼。
网吧里的电脑一层一层的，高级一些的区域电脑上面还有好高一层架子，之前晚上过来的时候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找人根本不好找，得走进去看。
莫名其妙的，心里涌上了一种名为失落的东西，可这种情绪还没蔓延开，乔白凝的背忽然被轻轻撞了一下。
“又逃课？不怕被抓啊。”
他本就没有防备，几步跌进了网吧，差点没摔倒。好在身后的人眼疾手快，把他捞了回来。
乔白凝没有回头，也不知道自己是先闻出来顾欲身上的味道，还是先认出来这人独特的声音，总之，虽然被捉弄了一下，他却是一点也不生气的。
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雀跃？
“没吃早饭啊，碰一下就倒了。”
乔白凝转过身，规规矩矩地点点头。
“所以是偷偷溜出来吃早饭的？”
这么说也没错。
他又点点头：“早上起晚了。”
他想起什么，“啊”了一声：“检讨我写完了，忘记带过来。”
“你还真写了。”
乔白凝：？
为什么不写呢？
“嗯，就是不知道你的字迹，所以……可能会被认出来。”
“秃子认不出来我的笔迹，我又不交给班主任。”顾欲挥了挥手，转身往里面走，鬼使神差的，乔白凝踮起脚尖伸直手臂，才把顾欲的手臂给扒拉下来。
差点没给这小家伙掰倒的顾欲：？
小东西力气还不小。
“呃我不是……”乔白凝慌慌张张松开手，无辜地举在那里，跟投降似的，傻愣愣的。
“我是说，唔，你吃早饭了吗？要不我请你……”
顾欲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儿，忽的笑了一声。
“吃过了。”
“不过还能加个餐。”
站在生煎店门口，乔白凝还觉得有些魔幻，自己刚刚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胆敢把顾欲给拽下来，真是活腻了。
但是那时候，面前的人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让他忽然沉到水底的心“啵”地一下冒出了水面。
荡在波浪尖头悠悠摇曳着。
乔白凝点了自己的份，顾欲点了个五人份，原本打算把乔白凝那份捎上的，还没扫码，乔白凝就转账成功了。
“朋友啊？”卖生煎的大叔和乔白凝相熟，转锅等火候的功夫，和乔白凝聊起来。
“是、同学。”乔白凝点点头。
顾欲在一旁对着大叔笑了笑，看着小孩儿毛茸茸的头顶，觉得有点可爱。
这家伙怎么总是像个乖宝宝似的，说话还会认认真真点头，还把什么话都当真，也什么事情都分得一清二楚的。
如果是其他人，即便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都恨不得认他做朋友，这个小孩儿却乖乖说只是同学。
也太老实了。
总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
卖生煎的大叔给他们每一份里都多加了一个生煎，又在顾欲那一大摞里额外塞了几袋醋，乔白凝怕顾欲不方便拿，还说要帮忙送过去。
“请客还送上门啊，也太客气了。”顾欲没有拒绝，分了一盒给他，自己一手端着两盒，就带着乔白凝进了网吧。
他们也没开包间，机子就在窗户旁，里面几个闻着香气游戏也不打了直接挂机。
“咦。”有人把乔白凝认了出来。
照理说乔白凝这种只有一面之缘的，很少会被认记住，但是那天他们吃饭的时候，可是顾欲亲自开口让季燃去把小孩儿叫过来一起吃饭。
那可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还顺带蹦迪的世纪奇景啊，当天同桌一二傻子都差点直接认嫂子的那种。
顾欲虽然在学校里朋友多，关系好的也就他们几个，这家伙臭洁癖多得很，不喜欢跟不熟的人一桌，结果还“亲·自”吩咐把人“请”过来！
铁树要开花呀。
不过那天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顾欲带乔白凝玩儿，还以为这事儿凉了，结果今天直接送早餐……
难不成，要公开了？
乔白凝看着一群人“如狼似虎”的表情盯过来，吓得往顾欲背后直躲，放下生煎就跑了，连自己那份都忘记拿。
顾欲转过头的时候，小矮子都跑得没影儿了，看着桌上的六盒生煎，没忍住笑了好久。
惊悚得其余几个说不出来话，相互打了打眼色交流。
可没见过顾神这么笑的。
啧啧。
众人吃生煎吃得肚皮都撑圆了，大家都吃过早餐，再加一顿，要不是因为嫂子亲自送过来，谁乐意把自己撑成猪啊。
顾欲吃尝了两个就没吃了，他看这群“猪”吃得挺欢的，还以为早饭把他们饿着了。
“不够的话再去点两份？”
“哥，你看我这肚子。”有人把衣服掀起来。
旁边的人往上面拍了拍：“不错，是个好瓜。”
“你个瓜娃，滚！”
一群人闹哄哄的，扯了会儿皮，上电脑，发现因为挂机被扣了接近十分信誉分。
这狗粮，怎么还带debuff的啊？！
再说乔白凝跑出了网吧，才想起来自己那份生煎没拿，其实他吃过早饭的，想了想，索性还是算了，也没再买别的，就回家直播去了。
周日上午的观众并不多，就算不上班也会选择补觉，乔白凝最喜欢这个时间段的直播间，安安静静地唱歌，不会有人打扰。
只是这几天问他是不是真的谈恋爱的弹幕数量有些超标，管理员又让他暂时不要乱解释，他就只能假装没看到。
下午的彩排很顺利，审核的时候还有校领导在，专门夸了他们班节目不错，内容丰富，看着姑姑脸上的笑，乔白凝心里也高兴起来。
只是这样的高兴在回去上晚自习的时候彻底被扑灭了。
他以前被同学孤立，最严重的时候，也没被人堵过。
几个比他高半头的人将他拦下来，说是有点事情想和他商量商量，乔白凝看了一圈，一个都不认识。
联想到之前课桌上的涂鸦，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不明白，分明他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又有人看他不顺眼……
周日的下午没有自习，除了彩排的人，学校里几乎是空荡荡的。乔白凝今天是翘课回家的，没有背书包，身上也没带手机，他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两个人架着去了后操场的角落。
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也在那里，和他不同，那几个高个子的对待乔白凝会阴悄悄地下黑手，拧他的胳膊，对另外一个男生却是碰都不敢碰一下的。
乔白凝觉得自己身上被捏紫了好几处，只是他的泪腺比较清奇，对疼痛的忍受度还蛮高的，因此目前为止，还没开始掉眼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曾经他经历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他哭得越厉害，这群心理变态的人就越是觉得这种折磨有趣。
乔白凝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缓呼吸，只要他情绪波动不大，也不开口争论的话，就不会哭出来，这群人也会因为他的反应无趣而放过他。
只是他没想到，这群人的目的竟然和以往的人都不同。
“你和顾欲什么关系。”
矮个子那人抱着手臂，咬着手指看了乔白凝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问到。
这一问还真把乔白凝问懵了。
关……顾欲又什么事啊？
他想不明白，对那个男生投去疑惑的眼神，那人脑回路估摸着也不太对劲，竟然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不要用这种婊里婊气的眼神看我！我不吃这一套！”
乔白凝是真心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男生面露不耐烦：“现在是我在问你！垃圾。”
乔白凝听着这人又吐了几句脏话出来，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是他打不过另外几个，最后只能妥协：“是同学。”
“同学？！”那个男生又怒又笑，看起来像有人格分裂，反正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乔白凝告诉自己不要和病人计较，所以不生气。
“同学你勾引人顾欲晚自习跟你出去？”
“同学你让顾欲给你顶包受罚？！”
“你他妈哪里学的狐媚手段！贱得人恶心！”
那个男生越骂越激动，最后口不择言地骂道：“真是个没娘养的杂种！”
“啪”的一声，突如其来的耳光响得振聋发聩。
乔白凝手掌和手指都是麻的，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直接把那人给扇到了地上。声音之大，连旁边站着的几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这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
“不准你……”乔白凝甫一张口，豆大的泪珠就先滚落下来了，吧嗒吧嗒掉进干枯的草里，在这安静的午后声音格外响亮。
地上那人被这一耳光扇懵了，甚至忘记让其他人反击，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鲜红的血就从耳朵里流了出来。
站着的几个人原本还打算替那人报仇，看见那人都流血了，连忙上去把人扶起来。
那个男生眼睛都睁不开，手脚也没力气，被另外两个人背着带走了，还有一个剩下来本来打算收拾乔白凝的，在看到那双流着眼泪通红的眸子后，举起的手有了一瞬的迟疑。
以及恐惧。
那种不怕死的、愤怒的眼神，足够让任何人都心生畏惧。
果然，只是片刻的犹豫，乔白凝就从地上搬起了石头，发疯似的朝那人砸去。
带着泥土、比两个拳头还大几圈的石头飞快砸过来，要不是躲得及时，这块石头能砸到这人的腰上。
他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这矮子却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显然是他一个人应付不来的，就算最后能打赢，他也讨不到什么好。
乔白凝疯了！就算打不过也会用牙在他身上撕下肉来！
他终于想起来那个眼神为什么可怕了。
未被驯养的野兽被激怒时，也像这般可怖。
乔白凝又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这回终于把人吓跑了。
后操场空无一人。
他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两只手无力的垂下，随后身体僵硬地，机械般地一点点蹲下，蜷缩起来，抱着手臂紧紧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幼兽般压抑的呜咽声被四周无人打理的野草淹没。
“我不是……没人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