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苏寒赶到派出所时,已经天黑,电视台的人和化工厂的人在长凳上相对而坐。
苏佳忆站到他身旁,一句话也没说。
他熟稔地去摸她的手,冰凉,心里知道她吓坏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牢牢搂住。
陈组长和办案的警官相熟,打着招呼从屋里出来,他看到苏寒,笑着点点头:“没事,笔录做完了,回去吧。”
警官打趣:“还挺熟悉流程。”
苏佳忆也奇怪地看过去。
陈组长:“嗐,干我们这行的,这都是家常便饭。”
苏寒指着想要离开的那几名工人,问:“这就放了?”
“双方都没受伤,和解了。”
他难以置信:“那车都砸成那样了。”
苏佳忆悄悄捏了下他的手,苏寒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住口。
告别时,倪清月从门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她先是站定看了看情况,锁定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大汉,冲过去朝他肚子猛地踹了一脚。
事发突然,再加上谁也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会动手,一群人几乎是傻在原地。
警察呼啦一下围过去,把她拉开。
倪清月嘴里还在冲壮汉叫喊:“仗着在自己地盘欺负人是不是?!”
“干什么呢!看看这是哪!”
被警察吼了几嗓子,倪清月才安分下来。
许蓦焦急地进来,把她领到自己身边,低头道歉。
他往后站了站,无奈地看了倪清月一眼。
刚刚进来前他就提醒过她理智,可只是停个车的功夫,他听到屋里声响混乱,心里便知坏了。
倪清月努了努嘴,悄悄牵上苏佳忆的手,用嘴型问:“没事吧?”
苏佳忆安慰地笑着摇摇头,她看了眼警察在询问刚刚被踢的那人,朝倪清月使了个责怪的眼神。
看起来那人似乎是没追究,警察挥挥手,陈组长便马上拽着他们离开。
倪清月调皮地朝苏佳忆吐了下舌头。
出了警察局,陈组长朝倪清月竖了个大拇指,转头和苏佳忆炫耀:“咋样?我媳妇给我求的项链准吧?”
苏佳忆和摄像大哥乐起来,用力点头。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许蓦便开车送他们回去。
一上车,倪清月就抢过苏佳忆的手机,研究着什么。
苏寒还揽着苏佳忆肩膀,目光焦急又关切。
苏佳忆反倒笑了:“我没事。”
他叹了口气,心里难受,但也知道实在是没办法。
“出事就晚啦!”倪清月接话。
苏佳忆探头过去,问:“你拿我手机鼓捣什么呢?”
“等一下啊,”倪清月举起手机给她看,“定位软件,许蓦弄的。你这个工作太危险了。”
苏寒来了兴趣,把自己手机也递过来:“能不能给我也弄一个,让我能看到她那种?”
“按理说只有我能看到,”倪清月想了想,大手一挥,“算了,给你安一个。”
这一路上苏寒再没说别的,他就这样安静地跟着苏佳忆下车、回家。
他径直走到厨房,拿一把小葱切着。
苏佳忆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脊背。
“你们走之后,我听陆呈熙说,那个化工厂的老板下手太狠,之前二院也收治过几个那里的员工,”他小声说话,她能通过薄薄的背感受到胸腔震动,“我担心你,但想着他们应该不敢对记者怎么样吧…后来我跟董主任上了台手术,出来就接到警察的电话。”
“他们真的没把我们怎么样。”苏佳忆眯着眼睛笑。
苏寒切菜的手渐渐停下来,说:“你把我书包最外面层东西拿出来。”
她不解,但还是照做,从那小小夹层里摸出个折叠水果刀,看起来崭新。
“什么意思?”她愣在原地。
苏寒捏住她的肩膀,面色凝重:“今天是幸运,以后再遇到危险的时候,谁要对你动手,你就用这个捅他。”
他按着她的手,将水果刀比到自己胃和肚脐中间的位置,说:“别的地方太费力。这里是胰腺,扎得越深越好…”
眼看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苏佳忆用力抽回手,把水果刀丢在桌子上,转身想要离开。
苏寒拉住她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是让你平白无故捅人,最起码要能保护自己吧?我不想看见你从救护车上下来,满头是血,拉到我面前。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看到了,我也会去找那些人。”
苏佳忆知道他是真的担心,刚刚那一点惊恐也消散,她拦腰抱着他,许久,从把水果刀收紧自己的口袋。
他这才松口气,回过神继续煮面。
锅里白汤沸腾,他看着,认真听苏佳忆把今天的事绘声绘色描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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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尾,梵音在旭城稳定下来后,约倪清月和苏佳忆见了个面。
还是昂贵又精致的西餐厅,只是跟着玛丽亚工作这么久,倪清月对这些早已经轻车熟路。
苏佳忆无意中提起:“我记得苏寒跟我说他姐姐苏夏也去维也纳了。”
“对,听说我分手,她就飞过来陪我了,”梵音莞尔,“我还记得她弟弟,长得很白,和你很配。”
倪清月嫌弃地撇嘴:“苏寒哪里配得上佳忆?”
苏佳忆笑着和她碰杯:“对,没有你和许蓦般配。”
“胡说,许蓦哪里配得上我?”她大笑起来。
梵音也跟着笑,过了会才问:“许蓦?”
“对啊,”苏佳忆点头,“许蓦和月月求婚了。”
倪清月“嘶”了一声:“那算什么求婚?”
这会她注意到梵音,连忙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梵音你找到工作了吗?”
“嗯,在市里的一家初中当音乐老师。”
“以前我们初中的音乐老师也像你一样漂亮。”倪清月看起来比她还欣喜。
她们三人像要好的闺蜜一样,聊着随意的话题,偶尔笑起来。吃过饭还一起去看了场电影,捧着一桶爆米花吃得开心。
只是告别之后回到家,苏佳忆才放松下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除了倪清月之外的朋友,都会让她觉得费力。
这天又是苏寒值夜班,他忘记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便用陆呈熙的给她打电话。
没说几句就被陆呈熙催促挂断。
苏佳忆心里清楚,陆呈熙对他们并不看好,自从苏寒放弃出国的机会开始,陆呈熙就很少与她说话。
她无奈,但也不太在乎,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她现在才不要和苏寒分开。
在她敞开心扉那天,苏寒就被她从那个“大不了就算了”的名单上划下去,挪到“好好珍惜”上面。
只是最近他们都忙,连周末都见不上面,苏寒出了医院就去学校,偶尔得空来给苏佳忆的花瓶换上新的花,等不到她下班回来,就又匆匆离开。
在台里待着时没感觉,苏佳忆晚上回来时看到空荡房间,才会发觉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知道他们的状况,翌日,陈组长给苏佳忆派了个去二院采访的新项目。
于是她带着私心,选了神经外科的董主任作为采访对象。
她还没等和苏寒说,他的电话就打来,兴高采烈地说董主任收到消息,现在正打扫办公室呢。
等苏佳忆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和摄影一起过去时,果真发现董主任的办公室比以前整洁许多,他还摸了发油,发型一丝不苟。
科里暂且没工作的医生都过来看了会儿热闹,那些人稀稀散散散开后,苏寒挂着听诊器来了。
趁采访还没开始,他拉苏佳忆出了办公室,递给她一小盒打包的饭菜。
“今天中午食堂有你爱吃的溜肉段。”他把一次性筷子拆开,左右打磨了一下递给她。
二院的溜肉段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苏佳忆眼睛放光,却还是推回去:“我在工作呢。”
“那我给你放到值班室,你饿了去吃?”他乖乖把盖子合上。
她翘着嘴角点头:“下班一起走?”
他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拿着盒饭往值班室跑。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董主任算是苏佳忆遇到的数一数二的采访对象,有思想,有人文关怀,还会把握话题进行适当扩展。
最后时,苏寒蹑手蹑脚到办公室门口,见苏佳忆望过来,他用嘴型说:“下班了。”
“…其实像我们平常说的癌症患者,在最后那段日子,比病魔更可怕的就是心理压力。我们都说希望人能健康快乐,但到那时,健康和快乐就变成对立的了…”
董主任正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苏佳忆坐在他对面,认真听着。
说完结束语,她与董主任握手,正式结束采访。
办公室里一片热闹和道谢声,苏寒从这声音里传过,站到苏佳忆旁边。
摄像大哥以为他要拍照,便低头对焦。
谁知苏寒拿过话筒,眼睛亮亮的,他笑嘻嘻说:“我也是医生,怎么不采访我?”
苏佳忆看了眼,摄像大哥一脸“任由你们闹”的笑容,便点点头,努了努嘴,示意苏寒随便说。
苏寒学着董主任,摆出资深医生的架子:“我也觉得,这个,健康和快乐都很难得,我们普通人谁能没个小病小灾的…”
董主任和其他几位医生没理这面,径直出了办公室继续工作。
门被带上,屋里瞬间变得安静。
苏佳忆伸了个懒腰,看时间已经五点多,她催促苏寒快点说。
“那你觉得健康和快乐哪个更珍贵?”他把话筒怼到她下巴。
她看了看摄像机,几乎没犹豫:“快乐。”
苏寒的表情带着期待,一脸认真,她这才好好看他,头发有一撮翘起来,应该是睡觉时压的,有些黑眼圈,不明显,但难免显得气色不好。
“我希望我爱的人,一定得快乐。健健康康活一百年,但是每天都不开心有什么用呢?”她正色,“你呢?”
他歪头想了会,咧嘴笑开,说:“你必须都有,又健康又快乐,还有钱,然后梦想都能实现…”
苏佳忆无语地起身:“苏寒,你耍赖!”
他笑得不停,握住她拍过来的手,叫摄像大哥一起吃晚饭。
临走前,摄像大哥向苏佳忆确认:“老规矩对吧?”
她一愣,然后连连点头。
苏寒瞪着眼睛看她,等她解释。
她却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笑。
于是他追上前,拉住摄像大哥问:“哥,什么老规矩?”
“老规矩,就是有苏医生的镜头都发一份给佳忆。”
他恍然大悟地回头,看到苏佳忆笑吟吟地站在原地,耳后的发被吹起,月光凉凉地淌了一地,落在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