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一曲终了,苏寒将她圈在怀里。
他喘着气儿,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
“苏佳忆。”他轻唤。
她睁眼看他,抬手抹掉他额角的汗珠。
“我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好奇到好感、喜欢,再到现在,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的感情可能缓慢,但足够坚定。”
“我知道,之前不成熟时的试探和自尊可能伤害到你了,所以你才会自我保护。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他低着头,缓缓地心里的话说出来。
苏佳忆静静听着,手指在他的肩膀上划着没形状的线条。
“但是,苏佳忆,”他握住她游动的手,神色认真,“不管什么时候,你可以怀疑我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怀疑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甚至怀疑我不聪明、不正义、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她望着他的眼睛,等待下文。
“但别怀疑,我爱你。”
苏佳忆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泪腺发胀。
她抽回手,试图挡住脸。
苏寒注意到她的情绪,却勾着嘴角笑了。
他轻柔地擦拭着她的脸,语气温柔:“这人怎么这么爱哭啊?”
苏佳忆甚至不想睁眼看他,一见到那张她喜欢的脸,她就更抑制不住眼泪。
她咬着嘴唇,小声说:“我也是。”
苏寒一愣,旋即笑得更甚,故意逗她:“你也是什么啊?怎么还偷懒,得一字不落说一遍。”
她抹干泪水,无比郑重,说:“我爱你。苏寒,我爱你。”
重新跌落人间,她却发觉,人间实在可爱。
或许世界上最艰难的事就是爱一个真实的人,从前她不清楚爱是什么,不知道爱和喜欢有什么区别,不明白“我爱你”三个字的重量。
时至今日她依然搞不清那些,只知道,这一刻她切实地爱上了苏寒,爱他成熟,也爱他幼稚;爱他聪明,也爱他脑袋犯浑;爱他的执着和不合时宜的顽固,爱他带着骄傲的妥协。
苏寒忽然觉得世界变得虚无,一切都不重要。
他收敛笑意,拨开她脸颊上几丝碎发,收回手时,他甚至能闻到手上的余香。
多说无用,他再一次低身,忠诚地亲吻。
交响曲的第二乐章已经开始,少年挺直腰身。
大门却猝不及防被拍响。
苏佳忆一惊,忙用手捂住嘴。
苏寒蹙眉听着外面的动静。
倪清月的声音传来:“佳忆,你睡了没?”
他们松了口气,苏佳忆刚想说话,却被苏寒用唇堵住。
他在她耳边请求:“别理。”
“佳忆,我那个包里有个小俄语词典,能不能给我拿一下啊!”倪清月试探着说。
苏寒浅浅舔舐苏佳忆的耳垂,他呼出的热气散在她耳畔。
苏佳忆就算想回答倪清月,也没什么力气。
索性,她闭上眼,双手攀上苏寒的后背。
“这么早就睡了。”倪清月在走廊里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许蓦房间。
两个小时以前,倪清月正赤脚站在酒店走廊里发怒,身后门响,许蓦扶着把手,淡定地看着她。
就算不乐意,她也只能走进去。
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她正要穿,谁知许蓦先她一步抢过拖鞋。
他把洗手间的门打开:“把脚洗一下。”
倪清月翻个白眼,照做。
洗完脚,许蓦还是不让她睡觉。
他拿着吹风机挡在她面前:“吹干再睡。”
“烦死了。”倪清月不耐烦地拿过吹风机,装模做样地吹了两下头发。
许蓦坐在床尾的一张小桌上工作。
看得出她头发还是没干,但他也只是看了一会,没再多管,继续对着电脑。
倪清月想起,一整个晚上,许蓦对她说的话只有这两句。
“拽什么。”她蹬掉拖鞋倒在另一张单人床上。
她拉着被子,警告许蓦:“你要是碰我我就报警啊。”
许蓦的眼睛压根没从屏幕上离开,随口说了声“好”。
倪清月本来很困,但这样一闹,也没什么心思睡觉。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身,睁着眼四处打量。
“哎?”她发现了两个房间的不一样,“你们这怎么是空的?”
许蓦回头,看见她一脸惊奇地指着空荡荡的床头柜,“嗯”了一声。
倪清月还在琢磨:“我还以为每个房间都有呢。”
许蓦无语,站起身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只留下一小盏台灯。
这意思表达的十分明显——快睡觉吧。
倪清月憋着嘴,用力闭上眼睛。
没过一会,她听到许蓦的声音:“给你们送雨伞那个男孩话很少。”
倪清月如蒙大赦,兴奋地睁开眼,坐起来。
她点点头,问:“你是不是在路上和他搭话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倪清月想着许蓦吃瘪被无视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他看了她一眼,说:“他长得还挺帅的。”
倪清月挑起眉毛:“你喜欢?”
“是你喜欢的类型。”
她嗤笑:“人家才高中生!”
许蓦打字的手一停,然后他面向倪清月,无比认真:“你高中时也谈恋爱了。”
倪清月紧着眉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许蓦是什么意思。
她重重躺回床上:“神经病,我又不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闭着眼眯了一会,倪清月耳边都是许蓦敲击键盘的声音。
正好也没睡意,她索性起来,悄声向他身后靠近。
她伸长脖子看了一会,看到他对着一封俄语邮件,一个词一个词地查电子词典。
倪清月没忍住笑了,许蓦这才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看,鼻尖从她脸颊上擦过。
两个人几乎同时弹开,对视几秒,许蓦先反应过来:“你干嘛呢?”
“我看看你在干嘛,”倪清月自然地拿过电脑,“原来是在学俄语啊。”
许蓦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她看着那封长长的邮件,轻松翻译出来开头,是一家俄罗斯游戏公司发过来的。
“后面是什么呢?”她调皮地笑,不再继续翻译。
许蓦目光犹豫了几圈,还是开口,请她继续翻译。
倪清月却自然而然地向他摊开手掌:“报酬。”
他无可奈何,找出钱夹,抽了两张红钞放到她手心。
她姿势没动,意思明显。
许蓦认栽地点点头,又加了三张。
这回她满意,抱着电脑开始翻译。
屏幕上冷悠悠的蓝光反射到她脸上,照出她专注的神情。
许蓦靠在另一边的床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阖眼小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蓦被关门的声音吵醒。
他睁眼,看到倪清月正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见他醒来,她步子放大:“有几个专业名词不会,我想找一下词典来着。”
许蓦刚刚睡醒,嗓子发干,他用力清了下,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他问:“你去找佳忆了?”
“对啊,”倪清月扔给他一瓶水,“谁知道她这么早就睡了。”
许蓦嘴角抽搐了一下,沉默地喝水。
垂眼间,他看到床头的柜子被打开一条缝,里面是他不久前从表面挪进去的、酒店提供的计生用品。
他一怔,用脚把柜门关严。
倪清月注意到他的动作,无所谓地说:“我找空调遥控器来着。原来你们屋也有那玩意,只不过在柜子里面。”
许蓦“嗯”了一声,看空调并没在工作,提醒说:“遥控器应该在进门那柜子上。”
她却没理他,注意力全在电脑上,手指跳跃。
雨渐渐停了,风也小了很多,屋里确实有些闷热。
许蓦只得下床,拿过遥控器调节空调温度。
本想多调低些,他想着倪清月只穿了件短裤,便只往下调了两度。
而她把头从电脑上抬起看了眼,然后不耐烦地夺过遥控器,疯狂按下减号,说:“你怕冷啊?”
没等许蓦回答,她把电脑推到他面前:“好了。”
许蓦大致看了一眼,语义通顺,词句恰当,虽然有不到一千字,还真值那五百块。
邮件大概是许蓦公司在争取与俄罗斯的一家游戏公司合作,这是一封诚恳的回信,说过段时间有个竞标会,期待看到他们的身影。
许蓦表情严肃,抿着唇,像是在认真思考。
倪清月看着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我看到你的文档了。”
“什么?”许蓦下意识问,话出口马上反应过来。
倪清月手指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点开一个文档。
里面是一个清晰的表格,列出了和两家公司合作的优缺点。
一家是小型的游戏公司,也在创业阶段,另一家则是发邮件过来的俄罗斯公司。
显然,以冰火科技现在的状态,只有争取与其中一家合作的精力。
“我觉得…”倪清月起个调子,却不往下说,仰着头看许蓦,“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不听我的。”
许蓦看着文档,许久,说:“听。”
她得逞地笑开,端正坐在许蓦面前,用手指指着屏幕:“你做选择的时候不能只看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你得看是最大的优点足够吸引你,还是最坏的结果让你承受不起。”
许蓦点头,等她继续说。
“你看,和这个公司合作的话,”倪清月指着那家创业阶段的,“是没什么坏结果,失败了你们也没什么大的损失,但是同样的,就算成功了,你们获得的也只有经验而已。”
她又点了点俄罗斯公司:“这个呢?如果成功拿下,你们公司的知名度一下就打开,和这种国际大公司合作,肯定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许蓦沉吟:“但要是我们全部精力放在这家,万一失败,就功亏一篑了。”
她一脸“所以呢”地说:“那就重头再来啊。”话毕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他把空调温度调高,拉过被子盖在她腿上。
“我们公司可能承受不了这次失败。”他说。
“那你们能承受成功吗?除了这样,你们还有别的办法飞升吗?”
“可以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啊。”
“等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人家就已经在更高的位置了。”
许蓦缄口,低着头认真思考。
倪清月也严肃起来:“你想一下,上次创业失败,你欠了钱,后来不是也都还上了,现在又开始创业了。那已经算是最差的结果了吧,还能更差吗?”
“我知道你求稳,但是创业就是这样,要抓住风口。既然你已经站在这里,为什么不试着跳一把?没跳上去——从头再来,但要是跳上去了,许蓦,你就离梦想更近了。”
“你不是没有能力,只是缺个机会。不能把这个机会拱手让给空有野心,没你优秀的人。”
台灯照出的暗淡光线打在桌上,许蓦眼神动容。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么久过去,她还是清清楚楚知道他的渴望,他的梦想。
她精准地抓住他的瞻前顾后,大胆提起从前,哪怕那段经历都是他们不美好的回忆。
许蓦与倪清月相识足有六年,她还是那样,勇敢到甚至有些鲁莽,不顾一切,不计后果。
可这偏偏是他爱她的原因。
高中时她为了锻炼英语口语,去南岸外国人最多的那条街一呆就是一整天,不管遇见什么皮肤颜色的人,都敢上去聊两句。
后来她还拉上许蓦,只是他那时也犹豫,在人来人往中选不定,这个走太快,那个看起来不想理人。
交好的四个人里,只有苏寒胆子勉强比得上她。
夜意越来越浓,倪清月已经熟睡,入睡时裹紧的被子现在已经被她蹬开。
许蓦坐在电脑前,思绪阵阵。
屏幕上还是那个表格,他一点点按下删除键,只留下俄罗斯的公司,再按,只留下优点。
他看着倪清月因为睡熟微微嘟起的脸,给小刘发了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