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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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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闪闪出院,生活就像流水,平淡汩汩地流过岁月,没有激浪,也没有暗流。

    大三下半年开始,苏佳忆也进入电视台实习,成为了张和歌的下属。陈组长还记得她为闪闪写过的稿子,特意表扬过她文笔有灵性,也愿意把各种有锻炼机会的工作交给她。

    苏寒依旧在沉浸在厚重的医学教材里,也依旧在她身边。

    他们像世上任何一对年轻的情侣一样,偶尔拌嘴,转头又和好,逢年过节虔诚地祈祷永远。

    平淡日子里最不平淡的当属倪清月。

    她最终没有获得去俄罗斯交换学习的机会,也与宋渊分道扬镳。

    分手是在她笔试的那一天。

    临近考场前,宋渊匆匆赶来,告诉倪清月他已经联系好了人,只要她在考试中拿出手机拍下卷子发出来,就能有准确的答案。

    倪清月怔在原地,脑袋空白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宋渊。

    他以为是她不敢拿出手机,便安慰她说这不是正规考试,没有监控,老师也不会太严格。

    “这样是不是不太公平?”她只觉得心往下坠。

    “你不是想去吗?那只能想办法啊。”他说。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总之是她往后退,他压着嗓子劝。

    最后他没了耐心,眼睛看向一边,说:“别装清高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倪清月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渊,还是北极星下那张好看的脸,黑白分明小狐狸一样的眼睛。

    当时她在许蓦的包裹下有迟来的叛逆,跟着他闪光的银色戒指到了另一个世界,陌生又新奇。

    她看着看着忽然明朗,也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人,爱她是真的,习惯走捷径也是真的。

    这就是他的世界里,习以为常的规则。

    尽管他恶语相向,倪清月却不生气,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与他说再见。

    分手后,宋渊也纠缠过她一阵子,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错,时间一长也就不服气地消失了。

    一年后。2011年9月,大家进入大学的尾声。

    大四刚刚开学没几天,苏佳忆她们就收到了周瑗送来的电影票。

    周瑗顺利考去了北京,也是她理想中的导演系,从头开始学习,同时在她喜欢的那个纪录片导演的工作室实习。

    这电影就是他们工作室的最新作品,周瑗语气温柔,说片尾有她的名字。

    “为什么啊!”倪清月躺在床上嚎叫,“为什么别人都有工作!”

    “你说谁不是人?”林京白正在地上练瑜伽。

    倪清月从暑假开始就留意着工作机会,只是尽管她顺利通过的专四专八,但在旭大,俄语系只是个无名小卒,而且旭城关于俄语的工作计划本就寥寥。

    于是要么是她看不上人家,要么她心仪的那几家公司根本连她的简历都不看。

    而林京白呢,是干脆不着急,她本就没打算留在旭城,自然也不想在这里找工作。

    林京白双手合十深呼吸,说:“你就不应该和宋渊分手,现在最起码还能去那外贸公司翻译外星语。”

    “滚!”倪清月扔了个抱枕过去,砸在林京白怀里。

    与此同时,苏佳忆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她拿起来看,是陈组长把下周末的工作任务提前到了周一,让她和张和歌做好准备。

    本来周一没课,她们和苏寒说好了去黎姀那里染头发,一年多过去,闪闪的头发已经齐肩。

    倪清月打算挑染,甚至连挑哪几缕都选好了,每天用小卡子别起来。

    “没事,”倪清月说,“你去工作,我去染头发。我比你先美几个小时。”

    说着,她拿起镜子左右照了照。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与黎姀关系都亲近了不少,只是黎姀天生话少,更多时候是站在吧台里忙自己的事。

    也只能这样,苏佳忆无奈,打开电脑整理着周一采访要用的稿件。

    -

    这天的采访对象是一家水产公司的老板,在旭城起家,产业越做越大,常年专注于慈善事业。

    暑假时陈组长把这个任务分配给张和歌,他便带着苏佳忆一起。在今天之前,他们已经采访过他两次,任务基本完成,只是还差些需要补录的镜头和问题。

    苏佳忆拿好了相机,正准备出门,倪清月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冲进来。

    “你不是去染头发了吗?”苏佳忆问。

    倪清月把简历仔细地装进文件袋,兴奋地说有个公司叫她去面试,然后又飞快跑了出去。

    苏佳忆见怪不怪,冷静地跟黎姀打了个招呼。

    她算好了时间出的门,本以为也能卡着点到,谁知常年畅通的那条路上偏偏堵了一会。

    推开原木色的办公室门,她就看到静默对坐的张和歌与那大腹便便的水产老板。

    “不好意思。”她知错,索性不找任何理由。

    那老板盘着手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道:“最后一次采访,看得出苏记者不怎么在乎了呀。”

    经过前两次的合作,苏佳忆就知他脾气敏感,会因为极小的细节生气发怒,说几句带阴阳怪气的刁难话。

    而他又献身于慈善,修过几条公路,翻新过几栋楼,给乡村学生建操场。

    苏佳忆想着,只觉得这也许是个古怪的好人。

    她一边整理采访稿,在摄像机前坐下,一边笑着说:“没有,我们很重视和您合作的。”

    “是吗?”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苏佳忆能听见他喉咙震动传来污浊的声音。

    “当然了王老板,”张和歌解围,“这么多次采访都很愉快,我们私下都夸您有思想有抱负,是个不一样的企业家呢。”

    苏佳忆侧头悄悄看了眼张和歌,没忍住挑眉笑了下。

    他这奉承的功力属实让人佩服。

    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无非是一个人捧,另一个人自得地享受谦虚。

    苏佳忆把准备工作整理好,刚要说话,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偷偷拿出来看,是苏寒发来信息说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

    “你出去吧。”苏佳忆猛地听见这一句,忙回头去看。

    那老板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和张和歌默默对视一眼,刚一开口,就被水产老板打断。

    他拽着手串的手指向张和歌:“我说的是你。”

    张和歌无所适从地舔了舔嘴唇,还想说什么,老板笑了起来。

    他说:“我看电视上那些访谈节目都是只有个主持人,怎么到这就得两个了呢?”

    张和歌摊开手解释:“那摄像机后面其实还有很多人…”

    “你是说我什么都不懂喽?”那老板虽是笑着,语气却透出寒意,“还是说我太难搞,一个人搞不定?”

    张和歌沉默着,用力咬了下腮。

    他按下摄影机,提醒她可以开始工作,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苏佳忆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离开,旋即意识到一个事实——随后的半个小时,这间屋子里只有她与这个古怪的中年男人。

    她没来由的心慌,眼神也不敢在他身上停留,只搬着凳子找角度。

    直到她握着的手机磕在木制凳子的边缘,发出闷闷声响,她猛然想起苏寒那条信息。

    上次采访结束他来接过她,但也只是在楼下等她,不知道具体房间。

    她低头回复信息,手指飞快,只打下三个数字:【425】。

    苏寒收到信息时正在出租车上假寐,早起听了场神外的讲座,难免有些没精神。

    他说去接她、晚安、爱她之类的短信苏佳忆通常是不回复的,唯独这次例外。

    他绷直上身,看到屏幕上冷冰冰的三个数字,眉头渐渐拧起来。

    拨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刚好到了目的地,他下车,站在这栋大楼前,拨通了张和歌的电话。

    苏寒按着他的指示走到425门前。

    一路上张和歌把事情经过给他解释清楚,苏寒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额头上汗水浸出。

    张和歌拦下他破门而入的准备,让他冷静。

    “我一直在这听着呢,里面正常说话,没有打斗的声音。“张和歌压低声音说。

    苏寒制止盯着他,盯到他的目光闪躲,冷冷说:“张和歌,有时我真怀疑你有没有受过高等教育。”

    张和歌尴尬地推了下眼镜,说:“我知道你担心佳忆,但我感觉他让我出来只是因为讨厌我。我们采访过他很多次,他不会,也没有必要对佳忆做什么。他是个商人,应该知道这样不划算。”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是个男人。男人心里会想什么,你应该清楚吧?”苏寒说。

    张和歌哑口,叹了口气。

    苏寒收回目光,放下背包,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白纸,转身要去开门。

    张和歌扑过来,死死按着他的手背。

    张和歌:“如果进去之后一切正常,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解释什么?大不了把我当作疯子扔出去,我又不用因为担心丢掉工作而当缩头乌龟,还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张和歌与苏寒认识也算久,虽然打的交道不多,但他还是第一次在苏寒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冷漠,不屑,棱角锋利。

    苏寒拧动门把手,推开门。

    门里苏佳忆坐高脚凳,水产老板靠着沙发。

    景象一片安然,两人中间隔着银河,神态自若。

    “这有个新加的…额…采访稿,”苏寒自然地进屋,走到苏佳忆身边,“你看一下。”

    他悄悄握了下她的手,冰冷僵硬。

    苏寒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他几乎整个人怔在原地,眉头微微下压,焦急地看她。

    而她只是轻轻笑了下,平淡地移开目光。

    他也不好直愣愣地问她,就靠在一边的墙上,做足了要在这里呆下去的架势。

    奇怪的是那水产老板只是看了他一会,见他根本不理自己后,倒也没说什么,转头认真地回答苏佳忆提出的问题。

    苏寒便安静地看着工作中的苏佳忆。

    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礼貌、平和,还有那么一点温柔的稳重。

    水产老板说起自己看过的书,说他尤爱作者卡耐基,苏佳忆也能淡定地对答如流,流畅地引出下一个话题。

    不知何时,苏寒的笑意渐渐爬上脸。

    他几乎贪恋地用眼神一遍遍描绘她的侧脸,脑中竟想到了拍双人证件照那天,或许她也该穿这样一件淡色的方领衬衫,露出好看的肩颈,坐在他身边,笑意盈盈地望向镜头。

    苏寒认命般得出结论,他总会在不同时刻,因为不同理由,爱上同一个苏佳忆。

    采访结束,她收拾好机器,拉着苏寒的手转身就推门而出。

    他一顿,跟着她出了办公室后,胳膊倏地一紧,把她拉回怀里。

    这不是她的性格,如果采访一切顺利,如果那老板是合格的被采访人,她不会连一句再见都不说。

    而她的头埋在他肩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腰,一言不发。

    张和歌看了他们一眼,飞快扭过头,跟水产老板告别,顺便表达感谢。

    一直到离开那栋大楼,苏佳忆面对张和歌的询问始终一声不吭,像听不到一样,只扣着苏寒的手臂矗立。

    苏寒心里发慌,看张和歌也只觉得厌恶,把相机甩给他就带着苏佳忆离开。

    在酒吧吃了点黎姀做的小零食,苏佳忆才慢慢开口。

    张和歌退出办公室之后,那水产老板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采访也正常开始。

    只是他对苏佳忆提出的问题避而不答,反问她多大。

    苏佳忆一头雾水,说自己二十一岁。

    他却摇摇头,“啧啧”两声,把玩着手串,慢悠悠问多少钱一晚。

    苏佳忆登时觉得全身的血涌到头上,她站起身,告诉他机器还在正常录制,请他放尊重。

    而他却像无事发生一样,粗短的手指指向办公桌底,无辜地说:“你们那个摄像的,就刚刚出去那个,他上次送了我一箱燕窝,我就是问问那燕窝多少钱一碗,怎么就不尊重了,你理解成什么了?”

    苏寒听得来气,那老板摆明就是无耻的中年男人,下流试探,无果后就找些堂而皇之的借口,把黑锅甩到她身上。

    倪清月面试完刚到,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气得一拳砸在吧台上,说要去扒了那男人的皮。

    苏佳忆反倒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拳头,说:“算了吧,他赞助我们的节目了,我可惹不起。更何况这种事我有理也没法说。”

    说罢她侧头看了看苏寒,他低头思索着什么,神色严肃。

    “算了吧。”她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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