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报纸一经发行，黎姀的银行卡每天都有新的汇款。
还有些人拎着鲜花果篮来医院探望，最后留下现金。黎姀每每都死命拉住他们，硬要人家留下联系方式。
起初苏佳忆不知道原因，直到手术的钱凑够，陪黎姀去了趟银行，看她打印出流水单，仔细收到背包里，苏佳忆才明白，她只当这钱是借的，日后都一定会还上。
闪闪手术的日子是个周二，苏佳忆和苏寒都是全天的课，不能去医院陪着。
这俩人便整天握着手机，等待陆呈熙和董主任传来消息。
苏佳忆一早就开始紧张，手脚冰凉冒冷汗地上完两节课才缓过来些。
苏寒和陆呈熙私下聊过几次，知道这手术难度不大，肿瘤也多半是良性，可还是绷着弦，下了课就问苏佳忆有没有黎姀的消息。
一直等到下午最后一节课，杨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着，苏佳忆托腮，心思一点一点从课本上挪出来。
闪闪腼腆内向，跟熟人才话多一点，苏佳忆也早就习惯了她下意识向里收的情绪。
可是昨晚做术前准备需要剪头发时，闪闪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整个病房的人七嘴八舌地安慰这个小女孩，剪发师傅拎着工具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黎姀依旧是见怪不怪的样子，抱着手臂在一旁等她闹完。
闪闪躲在苏寒身后，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苏佳忆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泪眼婆娑地恳求，可以做手术，可以不吃好吃的，可以每天呆在医院里，唯独不可以剪头发。
苏佳忆嗓子发紧，什么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最后还是黎姀的耐心被耗到极限，一把将她抻出来，摁住头，示意师傅动手。
整屋的人都沉默地听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而后收回目光，低着头慢慢散开。
傍晚时，闪闪的手术结束。
苏佳忆下了课就冲到医院，远远地看到苏寒和陆呈熙在聊些什么，虽然电话里听说手术很成功，她还是不免心里一紧。
“闪闪还好吗？”她问。
见她来，苏寒自然地拿过她肩上的背包，苏佳忆肩膀刚松，忽地瞥见陆呈熙瞄过来一眼，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忙把背包抢回来。
苏寒一愣，松了手。
“手术很顺利，肿瘤也不大，送去病理检验了。”陆呈熙说。
“能去看一下闪闪吗？”
“在重症监护室呢，刚刚她姐姐去看过了。如果各项指标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去普通病房了。”
苏佳忆这才松了一口气，四周看了圈，走廊空荡，她悄悄问苏寒：“黎姀呢？”
苏寒带她到闪闪原本的病房，黎姀正躺在那张床上睡得香甜。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睡觉。”苏佳忆小声说。
“我也是。”
他们站着看了会，苏佳忆正要抬脚离开，忽地听见苏寒说：“她身上的被子是我给她盖的。”
苏佳忆站定，回头看苏寒。
他穿纯白色的连帽卫衣，笑意里带着试探。
“哦。”她点点头。
苏寒挡到她面前，歪着头问：“你不吃醋？”
她也笑，嘴角向上，眼睛也眯起来：“这有什么吃醋的？”
她绕过他向门外走，谁知他又一步挡过来，依旧歪着头：“是我把她抱到床上的。”
苏佳忆顿了一秒，而后笑着说：“好臂力。”
她离开的背影风轻云淡，苏寒追到她身边，认输般地解释：“被子是我盖的，但我没抱她。”
“随便。”她不看他。
“你真没吃醋吗？”苏寒不甘心，“我说我抱她的时候你肯定吃醋了吧？”
“没有。”
嘴上说没有，可是这天晚上，苏佳忆竟失了眠。
她看着床帘黑乎乎的顶棚，好像看见了苏寒小心翼翼给黎姀盖被子，还不忘掖掖被角，说不定窗帘也是他帮忙拉起来的…
苏佳忆想着，恍然惊醒，觉得自己简直是神经病。
她翻出刚刚和苏寒发的信息，最后一条是他传来的：【晚安，明天又可以见面了】。
短短几个字她看了好几遍，满满的是他爱她的证据。
她这才松下心，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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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闪的病理检验结果出来，肿瘤是良性。
她术后恢复也很不错，没几天就精神大好，也不叫唤疼，晚上睡不着时偷偷拿黎姀的手机给苏佳忆发信息。
张和歌跟同事一起来采访过一次，说是台里很重视她们。
起初苏佳忆还怕黎姀心里不舒服，黎姀倒是坦然：“我选择接受帮助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必须在大家面前发展了。”
张和歌离开时还特意又向苏佳忆道了次歉，说上次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
苏寒在一旁请教董主任问题，一抬头远远地看见这两人在说话，手里的笔搓了几圈，思绪从“弥散内生型脑干胶质瘤无局灶强化和高代谢”飞到“他们在说什么”。
闪闪出院这天刚好周六，也是倪清月考俄语专四的日子。
苏佳忆醒得早，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把床帘掀起个角探头去看。
倪清月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考试用品，还时不时深呼吸几下。
“月月。”苏佳忆轻声叫。
倪清月一惊：“我吵醒你了？”说着递了杯热水上去。
苏佳忆笑着摇了摇头，抿了口水：“考试加油。”
“佳忆，我紧张。”倪清月小脸皱起来，攥着好朋友的手。
苏佳忆：“别紧张。考完试小花卷见，今天闪闪出院。”
倪清月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来电显示是宋渊，她挂掉电话，朝苏佳忆比了个ok的手势，匆忙出门。
自从与宋渊这次和好，她不再整日和他黏在一起，不常煲电话粥。圆月乐队解散，他们也再没去过那酒吧。
上次林京白与宋渊闹得有些僵，本以为倪清月回宿舍就会找她算账，谁知她笑嘻嘻地贴上去，只说谢谢和佩服，谢谢林京白为她说话，又佩服林京白把宋渊气得哑口无言。
苏佳忆见她把宋渊送的戒指束之高阁，心下对她的想法明白了几分。
把闪闪从医院接出来，苏佳忆拿出给她准备的礼物——小小的鸭舌帽，上面印着她最爱的恐龙丹佛。
闪闪今天的发型是栗色卷发。手术之后新闻播出，有好心人到病房来探望，送过来许多东西，最合她心意的就是那几顶假发。
苏寒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搓搓闪闪的发尾，又搓搓苏佳忆的。
他得出个新奇结论：“真假头发摸起来并没多大区别。”
苏佳忆无语，过了会又觉得有意思，逗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头发就是真的？”
黎姀忽地笑出声，确实，这几人里最像假发的就是她那一头红色了。
苏佳忆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发根永远是红色？”
“长出来就染。”她答。
“姐姐有好多染发剂。”闪闪羡慕地看她的头发。
“你会染头发？”苏佳忆眼睛一亮，“我还没染过呢。”
“嗯，”黎姀点点头，“有空我给你染。”
“我也想要。”苏寒举手。
“我也要！”闪闪有样学样，刚把手高高举起又撅着嘴失落地放下，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想到了自己现在没有头发可以染。
“一年，”苏佳忆摸了摸她的小脸，“一年之后我们一起染。”
听见这话闪闪抬起头看向黎姀，得到她肯定的点头后才笑起来，半跪在凳子上，伸出小指和苏佳忆拉勾。
眼看到了中午，倪清月和宋渊也到了小花卷。
苏佳忆看她情绪不高，心里跟着紧张，悄声问了她考的怎样。倪清月这才有了笑模样，得意地竖了个大拇指。
苏寒瞧见，故意说她：“考得好还拉个脸。”
倪清月翻了个白眼。她本就是藏不住事的性格，再被苏寒这样一激，把心事全盘托出。
俄语系大三有个去俄罗斯交换学习一年的项目，学校好，还不用学费，她自然动心。
全班只有两人通过了面试，除了倪清月之外的那个女孩，无论大考小考常年在班里稳居第一。
“你抓紧复习一下，说不定这次就能超过她呢。”苏佳忆听她提过这个项目和那个女孩，大概知道她的烦心。
“对啊。”苏寒点头。
宋渊揽着倪清月的肩，问：“你要出国啊？”
桌上忽然就静了。
他们都大概知道宋渊的脾气，而这事显然他又是刚刚得知，说不定又会大吵一架。
倪清月笑了下：“不一定呢，我就是试试。”
宋渊嘬着腮想了想，说：“没事，去吧，我陪你。”
她诧异地瞪大眼睛，看了看苏佳忆，又看回宋渊。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就休学一年，陪你去。”他说。
苏佳忆和苏寒默默交换了个震惊的眼神，也说不清是惊他竟然没生气，还是惊他的话。
宋渊却不在意：“我肯定得陪你啊，不然咱俩一年见不到？我会想你呀。”
“到时候再说吧。”倪清月逃避，拿起筷子招呼大家继续吃饭。
大家聊着，这个话题就这样被轻易略过。
倪清月坐在苏佳忆身边，无意识地捏着她的手指，想事情想得出神。
对于宋渊，倪清月常常觉得是自己多事，就算他性格桀骜，稍有些幼稚，可真心可鉴，爱意明显。
圆月乐队解散后，宋渊脾气收敛了许多，偶尔说些调皮话，让倪清月恍惚想起她刚刚喜欢他时，那双扬起的眼睛和尖锐的嘴角。
于是尽管常常相顾无言，她还是不肯分手，固执地，不知紧紧抓着什么。
回宿舍路上，苏寒和苏佳忆扣手指走着。
他们不自觉聊起了餐桌上的事。也许本就看宋渊不顺眼，苏寒提到他时表示怀疑：“他为什么要陪月月去俄罗斯？”
苏佳忆：“不然呢？异国恋能坚持多久？他有条件当然想去了。”
“可是陆呈熙的女朋友现在就在美国，人家也挺好的啊。”
“不知道，”苏佳忆努着嘴思考了一会，“可能分人吧。”
“那你呢？”苏寒问。
苏佳忆眯起眼睛看他：“你要出国啊？”
苏寒也转过头与她对视，学着她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叠在一起。
他凑近说：“亲我一口，我就不出国。”
苏佳忆“嘁”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走。
反正走两步，他总会冲上来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