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除夕前几天，妈妈突然拉着苏佳忆，神色郑重，提出一家人搬去沈阳生活。
沈阳是李叔叔的故乡，现在他的儿子也在那里上学。
“我们还没有决定，想听听你的意见。”妈妈说。
苏佳忆下意识想点头，对她自己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可是转瞬，她想到在南岸的所有：朋友、回忆，还有苏寒。
“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妈妈拉着她的手，好声商量，“妈妈也知道，你的好朋友都在这里。”
苏佳忆沉默，一想到从此不回到这里，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可是她也不想让妈妈和李叔叔有任何隔阂，她说：“等我毕业之后吧。”
妈妈听懂她的懂事，摸着她的头发：“不去了。”
这天晚上，和苏寒通话时她提到这件事，却故意隐瞒了自己的拒绝。
苏寒显然着急起来：“什么时候去？一定要去吗？那你以后都不回南岸了吗？”
“嗯。怎么了？”她翘起嘴角。
“那我就去沈阳找你。”那面传来窸窣的声响，他似乎在敲击键盘。
“你在干嘛？”
“看一下到沈阳的车票。”
她笑开，咯咯的笑声传到他耳朵里。
苏寒笑不出来：“真的要去吗？你一点都不留恋南岸吗？”
“有什么好留恋的？”她反问。
他一时语塞，说：“比如——倪清月。”
“就算我去北极了，我和月月也是好朋友。”
“那我呢？”
世界忽然安静了，静到他们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什么？”她明知故问。
苏寒似乎叹了口气：“苏佳忆。”
他不常叫她名字，聊天是也都是直愣愣地开头。
她收敛笑意：“嗯？”
“我马上就回去了，至少等我回去见你一面，好吗？”
自打重逢，他一直这样坦荡直接。苏佳忆的脸贴着手机屏幕，渐渐发烫。
她再次笑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手机后壳，轻声答应：“嗯。”
倪清月的反应和苏寒差不多，只不过她更激烈，恨不得拽着苏佳忆领子，大喊：“你要是敢去我就追过去揍你！”
苏佳忆笑着求饶，又给她买了冰淇淋，她才作罢。
临告别时，倪清月可怜巴巴望着她，求她永远都别去。
苏佳忆一边应着，一边忽然觉得人间很可爱。
这种强烈的被需要的感觉，让她无比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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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回来时是除夕前一天，他一到家就给苏佳忆打电话，说要来找她。
她便算好时间，提前站在小区外的马路边等待。
天气冷得脆生生的，她系着纯白色围巾，鼻尖冻得通红。
自从两人认识，约定好的见面她几乎没有等待过，都是一出来就能看到他。这次她故意早些出来，带着快要按耐不住的期待。
她抬起头，看向马路那面。
苏寒骑着高中时那辆电动车，冲她笑，抬起一只手向她打招呼。
他身后来了辆面包车，车速不慢。
苏佳忆大声说：“小心点！”
那车碰巧按了下喇叭，把她的声音盖过去。
苏寒下意识侧头看，向路边靠拢，却在面包车呼啸而过时没掌握好车把，不小心摔倒。
他连车带人倒在路肩边，在地上蹭出一小段距离才停下。
街上行人寥寥，苏佳忆大叫一声，连忙跑过去。
苏寒已经从地上起来，就近坐在路肩上，活动着右面手臂。
他白色的面包服蹭上了一块不小的污渍，苏佳忆蹲在他身边，帮他拍打着。
她一句话没说，眼睛却先将他从头看到尾。
右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微微泛红。
她没多想，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伤，正想开口的时候，他猛地抬起手，抓住她的。
“我”他看了看她的眼睛，又飞快移开目光，“和这个车有段时间没见了，手有点生。”
苏佳忆没心思理会他笨拙的解释，她注意到他抓着自己的右手上伤得不轻，流着血。
苏寒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到他攥着的，她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时，下意识地缩回手。
她挪了挪，蹲在他正前方。
她吸了吸鼻子，从口袋掏出创可贴。
撕开一张，她微微起身，贴在他脸上。毛线围巾上的绒毛贴在苏寒嘴唇上，他闻到很淡的香味。
正准备再打开一个时，她拉起他受伤的手，细细看着。
伤口不小，血肉模糊一片，连带着他手指都有些发颤。
爱美的年轻人不喜欢戴手套，两只手都冰凉。
苏寒不知怎么，视线无处安放，最终落在她的指尖。
她涂了淡粉色的指甲油，衬得手指更加白。
“走吧。”她收回手，站起身。
他回过神，跟着站起来：“去哪？”
苏佳忆扶起电动车，说：“去医院。”
苏寒接过车把，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我这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说罢，他就看见苏佳忆倔强的表情。
沉默的博弈，苏寒败下阵来：“好。”
他推着车，有些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摸不透她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些生气？苏寒努力回忆，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按约定时间回来吗？可是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正想着，苏佳忆忽然转过身抱住他。
是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她双臂搁在他肩上，紧紧搂着他脖子。
刚刚那一抹淡淡的香味这回扑了苏寒满怀，他愣着，双手悬在半空中，许久，才试探着抱住她的背。
世界仿佛只剩他怀中那个轻巧的身体。他不敢抱得太紧，也不敢乱动，就只将呼吸变细，变缓。
尽管不太想承认，可是苏佳忆的理智就是在他倒地那一刻轰然混乱。
她呼吸变慢，胸腔升起一种情绪——害怕。
怕他受伤，怕他有危险，怕他从此以后消失不见。
而此刻这样抱着他，她才能确定他的存在。
两颗心贴得近近的，苏寒终于从震耳欲聋的胸口听出她的担心。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婴儿。
他的安慰很有效，苏佳忆的理智重新建立，感官重新恢复。
耳边他温热的呼吸、心口的起伏、他拦腰放着的手。
苏佳忆悄悄用力，手臂缩回来。刚要站直，苏寒忽地按住她绷直的脊背，又把她重新扣回自己的怀里。
她手指搭在他肩上，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等会。”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很小，却足够两人听清。
苏佳忆一顿，旋即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后退了一步：“有什么好等的。”
苏寒笑着，不服气地说：“凭什么你可以抱我，我不行？”
“你也能啊。”
他歪了下头，嘴角扬着，眼神像有钩子一样，直白地看她。
“抱你自己，”苏佳忆坐上车，拍了拍后座，“上车。”
这回是苏佳忆坐在前面，苏寒在她身后，手捏着她肩膀。
他身体向前倾，不理会从耳边吹过的风，专心看她束着马尾的背影。
她的耳朵被风吹得通红，发丝不安分地在空中舞蹈。
苏寒抬起手，把她的碎发拢在手心，轻力攥着。
苏佳忆感受到他的动作，想说些话，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
即使快到大年三十，医院里还是有不少人。消毒水的味道弥漫，每个人都不怎么说话，脸上没有表情。
苏佳忆仰头看着挂号的提示牌，还在犹豫该挂哪一科，苏寒就拉着她的手臂到柜台边。
“外科。”苏寒猫着腰，透过玻璃向里面说。
而他放在身后那只手，依旧拉着苏佳忆，悄悄往下滑了些。
她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的羽绒服外面顺下，到她手掌处停下。
两只手隔着袖口褶皱的布料相牵。
挂完号，他拿着单子，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他一时没拉动身后的人，这才回头，只敢心虚地看她一眼。牵着她的那只手不自觉紧了紧。
沉默里，他再次认输，松开了手。
“走吧。”她笑盈盈迈开腿，走在他前面时深呼吸了几口，才勉强平复狂跳的心脏。
苏寒看着她背影，努了努嘴。
看到他的伤，医生也咂舌，说：“这是怎么弄的啊？”
伤口处理包扎完，医生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开了个外用药。
“你先去取药吧。”苏佳忆推了推苏寒。
他不明所以地站起来，问：“不一起吗？”
“我还有点事。”她说。
苏寒将信将疑地出门，却没走远，把耳朵贴在门上，用力听着里面的动静。
“医生，我想问一下，就是”
是苏佳忆的声音，迟疑了一下。
他更用力地贴在门上，还注意扶着门把手，怕不小心制造出声音。
“他的伤大概多久能好啊？会留疤或者，对以后有什么影响吗？”
“不发炎的话，饮食注意一下，应该三周左右就差不多了。”
“他这种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对，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他是学医的，我怕影响到他以后工作什么的。”
医生笑起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好好看着他，注意别感染就行。”
苏寒慢慢站直，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嘴角渐渐勾起来。
他没再听后面的对话，小跑着去拿了药。
再回来时苏佳忆已经在门口等他，她自然地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苏寒却一抬手，把袋子挂在自己右手手指上。
“我拿吧。”她说。
苏寒笑着，自如地放下手，说：“只要我还有一根手指在，就不用你拿。”
她“嘁”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你担心我。”苏寒追着看她的眼睛。
他眼睛微眯着，露出细碎的光。
苏佳忆：“嗯。”
苏寒笑开，也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在医院一楼的大厅里蹦跳着。
“你干嘛？”她拉他。
“我开心啊，”苏寒重新走在她身边，眼睛没有一刻离开她，“我喜欢的女孩担心我。”
苏佳忆看了他一眼，嘴硬道：“就算是只狗摔倒了，我也会担心。”
苏寒：“狗也会摔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