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苏寒没像那些急躁的男孩一样想求个结果,他的要求只有那么小小的一个“能不能别不理我”。
回程的路上,苏佳忆的脸轻轻靠着他被风鼓起的衣服,带着些不可置信。
她双手抓在他精瘦的腰间,悄悄仰起头。
前方有一颗明亮的星星,这辆驶回少年时代的电动车正朝着它前进。
到宿舍楼下,苏佳忆一眼就认出,站在那里的人是张和歌。
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衫,看过来时金属镜框反射着电动车的灯光。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迎过来,礼貌得体地打招呼。
“你的朋友吗?”他看了看苏寒,问苏佳忆。
她一愣,舔了舔嘴唇,正思考着,苏寒笑了笑,冲张和歌扬了扬头:“嗨。”
他身上还有没完全褪去的少年气,看张和歌的眼神里难免带着紧绷绷的危机感。
反倒张和歌足够大方,坦然地回应:“嗨,我是佳忆的学长,张和歌。”
苏寒这才想起还没自我介绍,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叫苏寒,隔壁医科大的。”
张和歌顿了一下,脑海中回放在北京时苏佳忆那个造型夸张的朋友频频提起的名字。
他想起她问她:“你还在等苏寒呀?”
终于,温文尔雅的张和歌抬起眼,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
但也只有一眼,他就收回目光微笑着轻轻点头。
“市电视台要给小花卷做专访,我负责这个项目,可以带一个人,”张和歌看向苏佳忆,解释来意,“我想问你有没有意向?毕竟以前做过他们的采访。”
“市电视台?”苏佳忆眼睛亮起来。
“对,要来吗?”
“当然!”她没犹豫。
张和歌轻轻颔首,下意识还想聊些什么,站在一旁干净清爽的苏寒却无声地提醒他,不要试图越界。
“到时候联系,我先回去了。”他挥挥手告别。
苏佳忆这才看到他衬衫是细条灯芯绒的材质,柔软却有厚度。
“那你自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她说。
张和歌自从实习,就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苏佳忆默认他和自己一样,是个一穷二白的普通人,租的房子也一定是老旧昏暗的小区。
“要不你等一下,我顺道带你回去。”苏寒指了指那辆电动车。
张和歌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可是他看着苏寒,鬼使神差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了?”
苏寒倒是坦荡,抬手看了眼手表,说:“这有什么麻烦的。”
“那就谢谢了。”
“别客气。”
苏佳忆嘴角微微抽搐…这氛围怎么怪怪的?
张和歌自动退到电动车旁边,也不知是急着回家,还是给他们留出空间。
苏寒上前一步,到苏佳忆面前站定。
他渐渐笑开,嘴角扬起,垂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仿佛要把她也一并关进眼睛里。
“明天见。”他说。
“明天…你没课吗?”她问。
其实是明知故问,这段时间她早就差不多摸清他的课表,几乎天天满课,就连周六上午都有一节。
苏寒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她。
是他手写的课表,画上规矩的表格,空白的时间上标了个金黄色的小星星。
苏佳忆拿着认真看,一周只有三个星星。
“中午,有时间。”苏寒提醒。
苏佳忆按着痕迹把课表折叠收好,扬着头,说:“明天再说吧。”
苏寒微微压了下眉:“别啊,一起吃饭吧。”
不得不承认,她就在等他这句话。
“你没有别的朋友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但是…”他犹疑着。
她看了眼他,突然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下,说:“勉强答应你。”
不等苏寒回答,她就大步迈进宿舍楼。
-
跟着张和歌的指令,苏寒驾驶电动车在夜里的路上奔驰。
身后张和歌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路况不好,天色也暗,苏寒不敢开太快。
于是风声不大,他刚好可以听见张和歌的问题。
“你是苏佳忆的高中同学吗?”
苏寒稍稍侧了侧脸,回答:“对。”
又拐了个弯,他又听见后方淡淡问:“你知道她有一个喜欢的男生吗?”
苏寒听得清楚,把这问题反复咀嚼了几遍,还是又问:“什么?”
张和歌吸了口气,说:“听说她喜欢一个人很久了。”
张和歌也说不清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明知不该背后议论人,此刻却偏偏就控制不住。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飘飘散散的晚风。
“这里停就行。”张和歌说。
苏寒听见,一个急刹车,脚支在马路边。
他往边上看,是米白色的矮楼,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带着铁锈。这里甚至称不上是个小区。
张和歌下车,规矩地站在他面前,客气地道谢。
苏寒看着他,笑得礼貌,说:“别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她很久了。”
算是回答了他那个八卦的问题。
张和歌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揪住衣服,他向来是周到体贴的,知道什么问题能问,什么不能问。
苏寒防备疏远的笑再一次提醒着他,别越界。
他扯了扯嘴角,打算告别。
苏寒却又叫住他,打趣着问:“你知道她喜欢谁?”
张和歌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苏寒又问:“那你知道谁喜欢她吗?”
张和歌笑了下,答:“你。你说了你喜欢她。”
今晚的对话像是绕口令,但双方都心知肚明里面的暗号。
无非就是:她喜欢你吗?你喜欢她吗?
苏寒明明白白表明立场,张和歌却没那个勇气。
他看了张和歌几秒,露出面对他以来最真心的笑容。
苏寒勾着嘴角点点头:“走了。”然后一拧车把窜出去。
张和歌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这是个骑电动车不戴头盔的时代,他的头发随着风向后倒,吹不倒的是少年的坦荡。
他看懂了苏寒的笑,明晃晃昭告着:
“你出局了。”
-
午饭前最后一节课是摄影课,放在以前,林京白肯定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玩手机。
可是从上次在酒吧遇到谭老师之后,摄影课一直是其他老师代课,林京白一天天从桌子上起来,坐直。
她问过那些代课老师,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请假。
于是林京白有些心慌,总觉得他的消失和自己有些什么联系。
她忍不住,给他发过一封邮件,里面是刚开学时的作业,装作误发。
没有过回信。
上课铃打响,教室里人零零散散。
代课老师不点名,来上课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只是这次走进教室的不是别人,而又是那身松松垮垮的运动装,没洗干净的帆布鞋,随意扎起来的头发和大而厚的黑框眼镜。
和以前不同的是,谭老师左脚似乎有伤,走路很慢,还有些跛。
教室里空了一秒,而后开始小声的骚动。
有人开始给室友打电话,有人从前排挪到后排。
林京白“噌”地一下站起来,大眼睛瞪着他,鲜红的嘴唇抿着。
他倒像看不见她一样,打开电脑,翻开课本:“上节课讲到哪?”
苏佳忆在底下用尽力气拉她的手,生怕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林京白挣脱开她,拿起课本又重重摔在桌子上。
谭老师终于看她,冷着脸,语气像冰窖:“出去。”
林京白歪着头,问:“凭什么?”
他静静地走到她面前,眼神落在她脖颈处,良久,又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平静而冷漠。
林京白忽地想起那天晚上,她给他发的信息,说她伤口感染,要他来二院付医药费。
全世界的人都明白,那一小道伤口怎么会感染。
可她就偏要这样说,让他哪怕有一丝丝怀疑,就算是她的成功。
“你这门课已经挂科了。”他说。
林京白瞪大眼睛,声音尖利:“你公报私仇。”
他转身向前走,拉开门,说:“我们之间没有私。”
林京白还想说什么,却也知道自己是不在理的,火气发泄在书本上,她把它们用力地摔进书包。
她走到他身边,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还是咬牙切齿:“你等着。”
他没说话,只是在她走出门的瞬间用力甩上门,声音响得一楼都能听见。
苏佳忆看着那有些“摇摇欲坠”的门,握紧了周瑗的手。
他在讲台上泰然自若地讲课,一如既往的冷漠风格。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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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清月上午没课,林京白气冲冲回来时她正拿着新买的眼影盘钻研。
这是梵音推荐给她的品牌,她省了几顿饭钱才买到。
自从和许蓦分手后,她和梵音的关系似乎变得更纯粹了,来往不多,但每次聊天都很开心。
她看惯了林京白怒火冲天的样子,也就淡淡瞄了眼,就专心做自己的事。
“中午去吃小花卷吧。”倪清月说。
林京白把水杯狠狠按在桌子上,说:“不吃。”
“那你吃什么?”倪清月问。
林京白吼起来:“说了不吃!”
倪清月无语,回嘴道:“林京白,你有病吧?”
正说着,她收到来自苏佳忆的信息,问林京白回没回宿舍。
她回复:【宁可她没回来】。
收拾妥当,倪清月临出门前又问了一嘴:“你真不吃饭?”
眼看林京白又要发疯,她迅速退出房间,带上门。
宋渊已经在宿舍楼下等她,双手吊儿郎当地插在口袋里,用脚在地上划来划去。
从宿舍楼里出来人,他也不用抬头看,反正倪清月来时一定会欢欢喜喜地扑到他身上。
这已经算是他们恋爱中最微不足道的小默契。
“吃什么?”宋渊揽着她肩膀,问。
“佳忆说小花卷见,”倪清月眼睛一转,“正好带你见个人。”
“见家长?”他邪气地笑起来,眼尾上扬。
倪清月没理会他的玩笑,只在心里琢磨着,不知道一会苏寒看见他,会是什么态度。
宋渊看出她心不在焉,脸色也渐渐冷下来:“你想谁呢?”
倪清月被他态度的转变速度惊到,说:“没想谁啊。”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像在确定,而后轻吻了下她的嘴唇,说:“和我在一起,不许想别人。”
他霸道的话说得自然,像个七八岁的孩子王。
倪清月想起上心理学选修课时,老师说过有一种小孩是“黄色性格”,优点是思维活跃、勇于创新,缺点就是霸道、叛逆、不安分。
这种小孩常常是人群里最受欢迎的那个,往往也不会安稳长大。
她扭头看他的侧脸,鼻尖微翘,倒真像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