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拍过毕业照，大家不约而同都没有急着离开，在操场上散步拍照。
这个曾经无比让人嫌弃的地方，如今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倪清月带了爸爸的古董相机，和苏佳忆凑在一起拍了好多张，又拉着同学合影。
拍到后来，苏佳忆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身影。
突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她回头，是苏寒。
这天他没穿校服，身上只有简简单单的白色短袖和黑色裤子。
周围是蓝天绿树，红旗在风中猎猎。
“给你们拍一张。”倪清月到两人面前，不由分说连按下拍摄键。
“倪清月，”苏寒开口，“许蓦电话都打到我这了。”
她一惊，忙把相机塞到苏佳忆怀里，拿出手机来看，才发现有来自许蓦的三个未接来电。
“一会再给他回。”她不以为意，又把相机抢回来，兴奋地去和别的同学合影。
“下午有事吗？”苏寒看向苏佳忆，“我们出去玩吧。”
“我们…是？”
苏寒笑起来：“许蓦不在，那就我们三个呗。”
她点着头正要答应，突然有个穿着高二校服的男孩跑到她面前站定，眉眼青涩，腼腆地挠着后脑勺冲她笑，身后还站着两三个探头探脑的同伴。
苏佳忆不解地望着他，他舔了舔嘴唇才开口。
“学姐，我注意你很久了，你作文写得很好，我还给你送过牛奶，但是你扔了，…”
她回想，确实扔过一盒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桌子上的草莓味牛奶，当时她问了一圈也没人认领，就直接丢进垃圾桶了。
“不好意思啊，不是针对你，我以为谁不要了。”她解释。
“我知道，”他点头，似乎有些害羞，“我就是想问一下，学姐你考哪个大学？”
她瞥了眼饶有兴致看戏的苏寒，答：“旭城。”
“好，学姐你要等我，明年我也考上，一定会追你，我会好好对你的。”
看起来含蓄的男孩居然语出惊人，苏佳忆有些哭笑不得。
苏寒松松垮垮抱在胸前的手臂蓦地放下，背挺直，往前走了一步，刻意地咳了一声。
“你都不怕她有男朋友？”苏寒直直盯着他，眼神里带着戒备。
男孩慌了神，看向苏佳忆。
她无视苏寒抛来的眼神，摇头说：“没有。”
“但是她有喜欢的人。”苏寒语气变得笃定。
苏佳忆轻笑了下，继续摇头：“没有。”
这回轮到苏寒吃慌，他眼睛里的自信消失不见，慌乱地转着，却还是强撑，对着男孩说：“她不会等你的。”
“为什么？”
“还轮不到你。”他语调没有起伏。
目送男孩离开后，他有些等不及，转身面向苏佳忆，是质问的语气：“你怎么说没有喜欢的人？”
“你凭什么替我拒绝别人的表白？”她也是同样的语气。
苏寒被她问得发愣，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惊慌失措，却也马上控制住，反问：“难道你会等他？”
“无论会不会，这是我自己的事啊，”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你以什么立场替我决定？为什么说我有男朋友？”
等待他回答的空档里，苏佳忆突然发现，自己变得贪婪了，变得咄咄逼人了，她迫不及待地想从苏寒嘴里听到那个她曾经日夜期待，已经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渐渐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住放大的感官。
她突然觉得世界很嘈杂，身边同学打闹的声音，红旗被风鼓动的声音，树叶摩擦的声音，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让她无处可逃。
苏寒双唇翕动，似乎也在挣扎。
许久，他说：“你怎么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语气像平静的湖，没有质问，也没有指责。
苏佳忆的手垂在身侧，拇指抠着食指，用力到指甲嵌进肉里。
她固执地不去纠正解释，尽管她知道，只要她说出心意，他也会不再隐藏。
可是她不肯，她只想确认，他的喜欢，是不是和自己当年一样不加任何前提。
“你当时不是也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吗？”她也淡淡道。
他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是说之前那个女孩，解释说：“因为我喜欢上别人了。”
“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喜欢。”
“苏寒！”远处有同学扯着嗓子喊他。
他回头看了眼，脚步没动。
那同学跑过来，气喘吁吁抱怨：“叫你怎么没反应？”
苏寒笑了下，问：“有事？”
“下午同学聚会，一起啊！”
也是下午。
他看过来的瞬间，苏佳忆别开目光。
“好。”他应下来。
同学告诉他一会校门口集合后，满意地离开。
“那我先走了。”她仰脸笑着，仿佛什么也不在意。
“苏佳忆。”他叫住她。
“嗯？”她的脚步一顿。
风扬起她的额发，苏寒看了良久，摇摇头：“没事。”
她没再问，快步走到站在一旁鼓捣相机的倪清月旁边。
见她过来，倪清月揶揄：“我识趣吧，不打扰你们。”
她笑了笑，没接话。
“怎么了？”倪清月看出不对。
“没事啊，”她挽过好友的手臂，“走吧，刚刚拍毕业照时陈老师让我找她来着。”
苏寒的目光不甘心地跟随着她的背影，他无比期待，能再看一眼她好看的眼睛。
可是她留给他的，只有飞扬的发梢，带着无比洒脱的意味。
“许蓦给你打电话什么事？”苏佳忆问。
“可能是想我了吧，”倪清月笑嘻嘻的，“你看今天天好蓝，都没有云。”
苏佳忆看出她转移话题的心思，便也不再追问，配合她东扯西扯。
到了语文办公室，只有陈老师和另一个不太相熟的老师在，苏佳忆正纠结着要不要打招呼，陈老师就热情地招呼她。
“这次语文答得怎么样？”陈老师表情和蔼。
“应该还可以。”苏佳忆抿嘴笑。
“志愿怎么报的？”
“得意门生啊，”一旁那个面生的老师听见陈老师的问题，抬头打趣，“陈老师居然也有关心学生志愿的一天。”
陈老师哈哈大笑着，回：“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聪明，有文采，关心关心还不行。”
苏佳忆受宠若惊，也跟着笑起来，说：“我报的旭城大学的新闻系。”
陈老师的眉毛却拧起来：“怎么报这个呢？报汉语言文学多好，毕业了当个语文老师，很适合你。”
苏佳忆连忙解释：“我一直想学新闻。”
“不行，”陈老师越想越觉得不应该，站起身，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我带你去找你们班主任，去改一下。”
“陈老师，”苏佳忆绷着劲，站在原地不动，“我不想学别的，学新闻是我的梦想。”
她这样坚持，陈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缓缓叹了口气，说：“趁年轻，追追梦想也是好的。”
说完，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对了陈老师，”拒绝了她的建议，苏佳忆心里觉得有些抱歉，想着安慰她一下，“之前演讲稿的事谢谢您加了我的名字。”
“什么演讲稿…”陈老师蹙眉细细回想着，半晌，终于想起来，“谢什么，不用谢，既然是你写的，就应该有你的名字。”
“您居然看出来是我写的。”她笑着。
“没有啊，苏寒拿给我的时候就说了是你写的，”陈老师一边整理桌子上的材料，一边说，“名字也是他提议要加上去的，我同意了。”
苏佳忆一愣，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垂下眼皮，反复咀嚼陈老师的话。
苏寒一开始就说了是她写的。
名字是他提议要加上去的。
她想起在落花的合欢树下，挺拔的少年勾着嘴角笑，微微低头看向她，孩子气地说：“别谢我，要谢就谢陈老师。”
“苏寒那小子，每次考试结束都去各科老师那打探你班的成绩，一个理科生，和文科老师都混熟了，”陈老师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其他老师都猜他是对谁有意思，只有我知道。”
“写征文那次，他直接问我如果他退出，第一顺位是不是你，我一下就猜到了。”
从陈老师办公室离开，本可以直接出校门，苏佳忆却又特意绕回操场，她心里有个声音吵着，嚷着，要她接受他和自己一样的口是心非和敏感倔强。
可是操场上寥寥几人，早已没有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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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倪清月才想起给许蓦回电话，倒也不急，她换好了衣服，吃了好几口西瓜才倒在床上看手机。
就连她也说不清自己在逃避什么。
倏地，手机又响起来，他再一次打来。
“许蓦！”她笑开，声音也清脆。
“怎么才接电话？”
“正要给你打回去呢。”
“家里热不热？”
“可热了，”她对着阳光看指甲，“你那面热吗？”
“我四月就穿短袖了。”他声音带着笑意。
她吐了下舌头：“我忘了你在南方。”
“月月。”
“哎。”
“你…怎么填的志愿？”
倪清月收起手，猛地坐起来，这问题还是来了。
“旭城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笑着。
“嗯，确实，”他也笑，迟疑了会，“后面呢？”
“不重要啦，”她故作欢快，掩盖不安，“如果估分差不多的话，上旭城应该没问题。”
安静了几秒后，许蓦长出了一口气，还是笑着，说：“也是，那些都不重要。”
“你创业的事情怎么样了？”她问。
“有起色了，前几天学长接了一个小项目。”
“第一单啊！”她兴奋，“好厉害！”
“我们现在每天下课就赶那个呢。”
“累不累？”
“有点，但是挺开心的。”
“都说摩羯座是工作狂，看来是真的啊。”她打趣。
“得好好工作，才能早点娶你啊。”
倪清月不知道怎么接，笑意僵住，连忙转移话题去聊天气。
挂了电话，她就拿过相机，美滋滋查看今天拍的照片，又打开电脑，一张一张发给照片的主人。
苏佳忆正心不在焉地玩着一个叫摩尔庄园的新游戏，屏幕上是一个粉白相间圆圆脑袋，红色鼻子的可爱生物，让她取个名字。
她呆了两秒，在键盘打下“苏小狗”。
该昵称已被占用。
她想了想，改成“苏苏”。
通过的瞬间，□□来了消息，倪清月的头像疯狂跳动。
她点开，许多图片冲进来，一张一张地向上刷新着。
过了几秒，对话框安静下来，停在最新的一张照片。
是阳光下倪清月抓拍的那张。
苏寒嘴角勾着，微微向前探身，拍她肩膀的手还没收好，眼神明亮温柔。
苏佳忆转头看他，眼睛里带着淡淡笑意，马尾划出好看的弧度。
两人的轮廓模糊在光影里，少年们带着一尘不染和蓬勃的生命力，在一片风柳柔青中，嘴角向上的弧度都十分相似。
苏佳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看向他的每一眼，都不自觉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