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两处夜色
不想正巧皇上过来了，皇上一见即大声喝停，太监们才不敢不住了手。
皇上喝停了，高雪祺也只得作罢， 拉着皇上欲进帐篷。
皇上回头对小丑奴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你在这等你死哪去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朕要你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小丑奴自是明白，皇上也不全是责她，倒是为她开脱。只因不愿为她得罪了高雪祺，是以如此。
皇上即来了，福儿也不必再挨打了，是以她剜了淑妃一眼，就自去了。
在城外，天色稍晚就显得寂静非常。现在人都睡去，夜空更是寂静的如同死水，时有蝉儿的嘶鸣，但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却并不显吵，反是传达出一些慵慵懒懒的安逸。
皇上吩咐今日不回宫，明儿一早再玩一早上才起程回宫去。
小丑奴躺在帐篷里，带着身子上的伤痕，她心里更是装着一个更大的伤。她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她伸手贴在胸口的红痣上，他试着去回想，父皇，母后，和哥哥们，可那些只是一片空白。
这空白的记忆像一片白雾，这一片白雾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她愈想愈烦躁，遂悄悄起身，披了衣服到帐篷外面散散心。
小丑奴到帐篷外面席地而坐，对着月亮发起了呆。
正发着呆，忽见对面帐篷那一个人影，而且慢慢移了过来。
小丑奴极目望着，然月色太暗，只见是个小小的身形。
及过了一会儿，那人来到身前 ，却是福儿。
“福儿？”小丑奴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这时候跑出来？”
“姐姐，你怎么也还没睡？”
小丑奴给福儿轻轻拉了拉衣服，说：“我出来纳凉，你怎么出来了，可是身上痛睡不着么？唉，我们走远点说话，来。”
俩人来至一棵树下面，离的帐蓬远了，福儿方叹了一口气，说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宫啊，我真的不想待下去了，一刻也不想待了，呜呜。”
福儿说着哭了起来，小丑奴望着她，一股酸酸的东西由胸口直冲到鼻尖，她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不能出宫了，可她又如何忍心骗她？
良久，她拍拍福儿肩膀，叹了口气道：“福儿，姐姐对不住你，姐姐——不能出宫了。”
福儿闻言大惊，泪水涟涟地抬起头忙问何故。
小丑奴与福儿对视，说：“福儿，你不必再问， 总之，我不能出宫。再过几天，我会趁着皇上高兴时请求放你出去。”
福儿半晌不说话，小丑奴轻轻搂过她，悠悠道：“福儿，我知你在宫里受苦了，是我害你的。可我如今心里很乱，我也不知往后该怎么办，但眼下我真不能出宫去，我也只能先让你一人出宫去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
福儿又哭了起来：“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是什么事令你改变主意？”
小丑奴沉吟半晌，有气无力地道：“姐姐日后会告诉你，现在我的心里很乱，像一团乱麻。总之是有事，有大事。福儿，给我一点时间，待我静下心来好好儿理一理这事。”
月华如水，倾了一地的透亮，婉仪坐于窗前，抬眸静望着夜空。面上虽波平如镜，实则内心烦忧如蛛网遍布。她心中所忧之事，左不过在皇上身上，皇上外出狩猎，不带她去倒也罢了，可连声招呼也未曾与她打，委实令她难堪。
宫里头的人最是捧高踩低，其他宫里的奴才们先不说，权且说她自己这宫里的奴才们吧，眼瞅着皇上对皇后一日冷过一日，这些奴才们的嘴脸渐渐就走了样。得幸婉仪大小是个皇后，即便再不受皇上待见，可她到底也是统领六宫的中宫之主，奴才们心里再有怨气，顶多也就是行动上有所怠慢，言语上倒不敢太过放肆。
因主子不受宠，连带奴才们在宫里就没什么地位，人前自然就矮了几分，所以倒也怨不得这些奴才背后说嘴。
婉仪近来虽受了些闲气，但她是个心性如兰的女子，并不为此等琐事烦忧。她忧的是皇上的处境，她母亲早几日进宫时和她说，往后怕是不便再前来，因她爹爹有话，说是眼下乃非常时期，若她进宫走动得勤了，恐别有用心之人会在太后跟前嚼舌，倘或引起太后生疑，一个背后营私结党欲图谋不轨的罪名扣下来可就了不得！
夜色吹过，风入罗衣贴体寒，婉仪不觉微蹙了下眉头。
“娘娘，夜里风大，干么开着窗啊？”蝶香快步走来关上窗，又转身沏来一杯热茶捧与她。
婉仪接过并不喝，两眼仍望着窗外月色出神。
“娘娘，可是……在想皇上么？”
蝶香自小伴着婉仪一块长大，她的心思她无不知晓。见她这般忧愁，蝶香心下暗恼皇上，从前眼里心里终日只有皇后娘娘，如今却只专宠着淑妃，宠一个人若不能长久时，倒莫不如当初不要这份恩宠。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愤愤说了出来，“自古君王都是无情的。娘娘，想开些儿，咱们也不稀罕他来，不来倒还落个清静。奴婢倒要看看那淑妃又能专宠多久？”
婉仪闻言搁下茶盏，正色道：“休要去评说她人，我素日和你说的话你总不记在心上。这宫里人多口杂，稍有不慎这话就会传出去，传出去就难保不走样，倘或传来传去其中又添油加醋捏造些是非出来，岂不是祸从天降？你往后可要牢牢记住祸从口出这话儿，知道么？”
“娘娘素日之言奴婢时刻铭记在心，只是眼下并无旁人怕什么？奴婢就是气皇上不过，娘娘哪点比不上那淑妃？哪有出宫都不和娘娘言语一声儿的道理？依奴婢说，皇上即不把娘娘放在心上，娘娘日后也休再去管他，是好是歹由着他去，娘娘何苦白替他操着那份心呢？”
“你越说越不像话儿了，若还只管这般胡言乱语明儿我便送你出宫。”
“娘娘……奴婢不说了就是。”
婉仪摇摇头，复又望向窗外，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