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要脸不要
小丑奴一见喜欢得不得了，伸手接过，歪了头细细端详着。
先是看林怀安的，她看了半天，觉得五官并不像林怀安，然神态上十分倒是有九分像。特别是那脸上竟刻出了几分呆气，哈，原来他自己也知自己有些儿呆气么？小丑奴看着小人儿抿嘴偷笑。
再看她自己的那个，只见那人儿秀眉美目，笑意盈盈，虽是木头人儿，却似被赋予生命般，活灵活现。
小丑奴把着两个小人儿仰面瞧着，喜欢得要命。她问林怀安道：“都送给我行么？”
林怀安点头微笑。
小丑奴仰头望着他，看林怀安微笑着。她觉得有些儿恍惚，心里便如有清风拂过一般。忙低了头看着自己的小木人儿，喃喃说道：“我有这么好看吗？我两边脸可不一样……”语气中竟有一点落寞。
林怀安忙说：“你有，你比它好看多了。它再美也只是一个木人，你可是活的。在我心里你纯净得就像清晨的一片绿叶……”
小丑奴不由抬眸望着老槐树的树冠，不知在想些什么，嘴里喃喃的道：“是么。”
阳光从茂密的枝桠间洒落，照得片片绿叶晶莹剔透。忽而微风拂过，叶儿轻摇，摇碎了她心湖里一汪宁静的清泉，有一股异样的情愫在浅浅弥漫，以前从未有过。她试着去品味那感觉，刚刚凝神，却听耳边一道冷哼声响起。
“不要脸！”皇上不知何时跑了来，他黑着脸学上次小丑奴说他与婉仪的口气，好像是要报那一箭之仇。伸手一掌打落了小丑奴手里的两个小人儿，一只掉在树下，一只滚了几滚，滚到了旁边的甬道上，正是林怀安那个。
皇上冷冷扫了他俩一眼，又骂道：“你们居然在这里私订终身，还要脸不要？真是不知羞耻！”
小丑奴觉得既尴尬又生气，恨恨地瞪皇上一眼。又担心林怀安再与皇上打起来，是以她不敢上前分辩。
然林怀安却似并不介怀，他没说一句话，弯腰拾起小人儿，又到甬道上捡起自己的那只，回身给皇上行一礼便自下去了。
小丑奴追出几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伫立无言。
难道两个月竟让林怀安的驴脾气都改了么？自然不是。林怀安要来京时，临行他爹娘一个劲地嘱咐他，到了宫里万不可与皇上治气，若还是和以往一般目无皇上，届时便被皇上赶出宫来，合家的脸面都没地方搁。若还重些，只怕你小命都丢了。
当然了，林怀安并不怕这些。他今天真的不和皇上一般见识，只是担心出了宫便再见不到小丑奴。
第二日，三个人又在上书房遇见。
这时太傅尚未来，小丑奴与林怀安相视一笑，就要坐下。
“慢着！”皇上忽然喊了一声。
林怀安当真立着没再动，小丑奴也不知他又要弄什么，只得站着。
皇上却吩咐小蝉儿把林怀安的桌椅搬到他的左首，小蝉儿搬了，他往自己椅上一坐，骂小蝉儿道：“蠢才！谁让你把他的桌椅摆在小丑奴右边了，那她岂不是坐中间了么？让朕坐在她旁边算什么，你在宫里许多年怎么待的？”
小蝉儿陪着笑道：“嘿嘿，是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该罚。”
皇上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滚下去！”
小丑奴看不下去了，为个桌子摆错了值得生那么大气么？再说这是念书，又不是上朝，皇上明明是故意欺她，不许她与怀安哥哥同坐，哼！
看小蝉儿无故被骂一顿，还自陪笑，她忍不住了，冲皇上道：“你干么这般骂小蝉儿，不就是个桌子么，难道你坐我旁边你就变太监了不成？”
皇上闻言怒从心头起，拍案而立，狠狠瞪着小丑奴咬牙道：“你想死么？”
小丑奴回瞪皇上，毫不示弱。她伸手捏起玉佩举到皇上眼前，什么也没说。
皇上一见玉佩，冷哼声，一拍桌子，又坐下了。
正在这时，一声轻咳，太傅走进上书房。
太傅瞅了一眼他们的座位，似是听到了刚才吵闹，但太傅仍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往椅子上坐了，叫皇上道：“皇上，昨日教你背的，你可还记得？”
“记得。”
“背来听听。”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嗯……”太傅徐徐点头。
小丑奴本在为适才之事生闷气，听见皇上背诵，忽开口道：“‘道法自然’是什么？怎听着如此耳熟？”
“哼，你又犯蠢了吧，你长到现在书都没摸几次，却哪里能听来‘道法自然’？”皇上坐下，抓住机会嘲笑小丑奴道。
林怀安也很奇怪，她怎会听了‘道法自然’耳熟？见她只管皱了眉头想，便开口道：“‘道法自然’是道德经……”
“哼，道法自然的意思是天下至道本来如此，纯任自然。”皇上有意截断林怀安说话，说完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他本知道小丑奴不懂这些，也不介意与她解释，却是要给林怀安听的。
但听林怀安不急不缓地说道：“非也，非是如皇上所言。”
皇上不悦地绷起脸来，太傅却开口说：“怀安，你有什么想法？”
林怀安起身向皇上行一礼，开口说道：“依皇上所言，是对老子的误解。老子即讲‘无为而治’，虽说‘无为’，却仍是要‘治’。纯任自然之说实属误解，苏轼有言：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道法自然之法应同此法，是谓标准。即应解释为：天下至道应效法自然，以自然之态为准则。”
太傅招手示意他坐下，仔细想想他适才所说，竟头头是道，不觉对林怀安有些另眼相待，心想日后这倒是一个栋梁之材。
太傅捊捊胡须，对林怀安点头微微一笑。他没有像对小丑奴一样，直接表扬林怀安。因为太傅知道，凡可造之材不能在其尚幼时过于夸赞，否则便会像幼苗灌溉多了水一般过早夭折。
然太傅只这一个微笑，已惹得皇上心里不快。皇上傲然拿眼去瞟林怀安，却见林怀安正与小丑奴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他心下愈发不快。
随着时间越久，太傅竟对林怀安越来越赏识，虽然他嘴上从来未说过一句夸林怀安的话，可皇上却是瞧得出来。
且更可气的是，每每林怀安对答如流地回完了太傅的提问，小妞奴总要隔着他拿眼偷偷瞟林怀安，眼神里满是崇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