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墨溅美人
小丑奴狠狠研着墨，好似那研台是小蝉儿的脸一般，心里骂一句，手下就狠狠研一下，研得墨水就跟一匹华贵典雅的黑绒缎子似的，在研台里泛着黑亮黑亮的幽冷之光。
她越研越快，似停不下了一般。
皇上被小蝉儿拍乐了，抓着画转回头来，十分得意地斜睨着小丑奴。
这时，小丑奴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劲，手下突然重重一顿。
这一下墨汁飞溅而出，溅出也就算了，却好死不死地溅了皇上一头一脸。
小丑奴顿时吓傻了眼。
“你作死么！”皇上惊怒交加，厉声怒喝道。
小蝉儿也唬了一跳，惊呼来人。外面太监宫女一大堆，听小蝉儿喊，都涌进来，忙做一团。
小丑奴垂手立在边上，不知道怎么办。皇上顶着一头墨水，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骂道：“你等着，呆会朕再来收拾你！”
小丑奴吓得做不得声，过会儿见皇上被众人围着清理，正自忙得不可开交，她便悄悄退到门边，趁没人注意她赶紧开了溜。
月亮像含情的少女，羞答答地挂在树梢，亭内亭外，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浸在了融融的月色中。小丑奴曲膝倚靠在亭中圆柱上，闷闷仰望着夜空。
晚风拂过，她的裙裾被风吹得鼓起，像朵含羞半开的花；风过后，亭中飘浮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不知名的小虫儿隐在亭外草丛中，唧唧啾啾低低呢喃，给夜色越发添了分清凉如水的宁静。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小丑奴眨眨眼，不知怀安哥哥此时在做什么？想到林怀安，小丑奴眸中渐盈了迷离的浅雾。这世上除了娘，便只有他对自己好。他曾说过把她留在林府，但她还是跟皇上来了。
皇宫，美则美矣，可……
她轻轻叹口气，皇宫虽好，强过林府数倍，可皇上性情乖张，动辄便爱要人命！一会风，一会雨，一时高兴了眉开眼笑，一时恼了又凶神恶煞，不似怀安哥哥永远都如和风细雨般。
或许，她错了，她不该贪图富贵跑来这皇宫。
怀安哥哥，你此际在做什么？你还记得我么……
月亮渐渐升高，像是刚刚脱水而出的玉轮冰盘，不染纤尘。
小丑奴仰面，眸华凝定，望着月亮出神，一任发和裙在夜风中漫卷翻飞……
她却不知，此时她在亭上望月出神，而皇上却在亭下迎风望着她发痴。
皇上原本是来收拾她的，震怒中太监宫女们替他洗净脸，换过衣裳后，他心系自己大作，赶紧拣了来看，不看则已，一看气冲脑门。
画中的婉仪不光罗裙上被溅了大块墨汁，如花的面容居然也溅了好多黑点，竟似一个美人生了一脸的黑痔。皇上越看越怒，连声喊着小丑奴，喊了几声不见她死出来，他也不叫小蝉儿去找，自己怒气冲冲去她屋里拿她。
在小丑奴房里没见着她，皇上气越发大了，心里想着找到她立时便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哼，或是让朕一顿好找才找到，朕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小丑奴这次倒是没叫他好找，皇上不过刚出了院来到得凉亭，月色朗朗下即见小丑奴倚在凉亭的亭柱之上，正抬头望月出神。
此时皇上在凉亭之下，刚好只能看到她的左脸。
又见左脸，皇上一下愣神了。
小丑奴整个人被拢在如水的月光中，半倚半抱着亭柱，发丝在夜风吹抚下轻舞飞扬，眸中流溢着淡淡地忧伤，竟有点点水光。
此时她衣裙随夜风飘摆，更添柔弱无依的感觉。一时间，皇上竟忘记了她是谁，她是小丑奴吗？分明是广寒仙子啊。
一张左脸竟美得惊心动魄，若是右边如左边一样，恐怕……可是偏偏便只有半张脸。
一阵风吹来，皇上打了个寒战，头脑也顿时清醒。摇摇头，他纵身跃上亭子，如一叶落地，悄无声息。
小丑奴浑然不觉，依旧仰着头看月亮。皇上没好气的踹了她一脚，又重新沉了脸，问道：“你死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丑奴依旧没看他，只幽幽地开了口道：“月亮真美啊，如果以后我死了，还能再看到这么美的月色吗？”
皇上讶然道：“你死了？发什么蠢话，你为什么要死？”
小丑奴看着天上说：“我娘说，天上有一颗星星，地上就有一个人。自己的那颗星落了，人便死了。天上的星星每天都有落下来的，我活着便如同这天上的星星一样，谁知道哪会就会落下来呢？”
皇上听完愣了，抬头看天上。看了会方喝小丑奴道：“别在这犯蠢了，你娘懂些什么？便真是如此，朕不叫你死，这天下又有谁能让你去死？”
小丑奴垂了眸：“正是皇上你啊，你不是说要收拾我吗？”
“朕说收拾你，可没说会让你死，你没事瞎想什么？”皇上显得有点生气。忽然脑中又闪过适才小丑奴随风飘摆的衣裙，心中一动，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玉佩，对小丑奴道：“你就这么怕死，真是给朕丢脸。如此朕给你一样东西，可是朕戴了多年的，有了它便能镇住你的小命。”
闻言，小丑奴转头看皇上，却见皇上手里捏着一枚玉佩。那玉佩是皇上刚刚解下，状似一条龙蜷了一圈儿，那玉质碧绿，有荧荧之光流转不息，确是皇上戴了多年的，先前出宫时留在宫中，佩了另一块，也就是在丰县被偷儿摸走的那块了。
小丑奴忙接过来，瞧了半晌，问道：“这能管用么？”
“保你什么毛病都死不了。”
小丑奴想了想，抬起头道：“皇上，我也不要你保我任何事，你只用它保证你自己不欺负我便罢。”
皇上一呆，顿了顿说：“朕保证不杀你便是，不过你要惹了朕，朕要怎么罚还怎么罚。”
那也好，反正有命是头等紧要的。小丑奴就要把玉佩戴上，又说道：“那皇上戴什么？我若是拴了你可不许再要回去。”
皇上不乐意地白了她一眼：“你不要我现在就拿回来。哼，你当是什么好玩意，我岂缺这东西？”
看着小丑奴戴好了，皇上得意地说：“现在别说我不杀你，你只要说出这玉佩是谁的，天下便没人敢叫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