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赤炎地
狂风呼啸,形成巨大的龙卷,将松果儿和那位玉师姐卷到半空。身子被风裹住,如陀螺般在圈中快速打转。
矮子嘿嘿冷笑,月光下的面目阴鸷又丑陋。“小婵玉,还要跟我对抗吗?”
尽管人在狂风中打转,玉师姐的声音依旧冰冷。“御卦术,东圣学院竟会收你这种败类。”
“怕了吗?”矮子哼道,“我不仅入了东圣学院,还学了御卦术,并到达筑基期。跟着我才有好日子过,懂吗!”
“做梦!”
“对啊,该让你先见识一下我在东圣学院的成就,免得你总是做梦。”矮子嘿嘿一笑,声音之中充满了自信和得意。他轻喝一声:“初六,允升!”一股强大的气息骤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紧接着,无数铁棍如同初春之笋一般破土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在空中飞速旋转着。这些铁棍通体闪烁寒光,其上铭刻着神秘的符文,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攻击网,朝着他们狠狠地砸去。也就是片刻时间,矮子停下术法,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冷哼一声道:“怎样,不赖吧,小婵玉?”
松果儿身上伤痕累累,气血翻涌着,有种要喷出血来的感觉。但他的思维却异常清晰,大脑飞速运转着。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说,那些低等符箓几乎毫无用处。而矮子的铁棍数量众多、威力惊人,每一击都带着凶猛的劲道。然而,这些铁棍的攻击范围有限,仅仅出现在那道狂风席卷之处,也就是以矮子为中心的五丈左右区域内。一旦矮子起身或者将铁棍从地面抽出,他所施展的术法就会随之停止。
如果能够直接冲入中心地带攻击矮子,让他无法继续施展御卦之术,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找到反击的机会。在与玉鬼门师姐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低声说道:“我来牵制住他,你寻找合适的时机出手。”
这位师姐不知听进去了没有,胡乱地点了点头。
矮子只盯着女子,“嘿嘿,还想挣扎?或是同意了……”
玉师姐道:“我同意你这个败类去死!”
矮子发出淫笑:“好啊,小婵玉,那别怪我这个败类手重哟。我保证会治好你,收了你,嘿嘿嘿……”他再次出手,依样画葫芦使出招式。
松果儿在此之前展开分身,七个分身维持着松果儿的身形,随即被铁棍打得粉碎,但在被打碎的同时,也赢得了一丝时间。稍纵即逝,中级木灵傀儡符在这一瞬间出手。中级傀儡拥有着与筑基修士相当的修为境界,面对如雨点般袭来的铁棍,它硬生生地扛了下来!虽然半边肩膀已经歪斜扭曲,却仍旧步伐坚定,逼近矮子,奋力一拳朝着他的脑袋砸去。
这一拳气势磅礴,且出乎矮子意料。他不得不起身,连铁棍都来不及拿,便徒手跟傀儡打在一起。汹涌飞舞的铁棍连同龙卷顷刻消失。
“动手!”松果儿大喝。玉师姐的五光石则正中矮子面门。后者大叫一声,踢开傀儡跳至铁棍处。松果儿跟上去奋力劈下一刀。
矮子面色狰狞,双掌合十紧紧夹住,肿胀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异常丑陋。他嘶声喊道:“去死吧!变成一滩肉泥吧!”随着话音落下,他的屁股重重地砸向地面,准备重新施展御卦术。此时此刻,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他决心用这强大的术法给予松果儿致命一击。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松果儿竟然如此默契地配合着他的动作。他拼尽全身力气,毫不犹豫地向下施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矮子。
“初六……”矮子虽摸不着头脑却仍然开口,却只冒出两个字。随后便怪叫起来,声音凄惨而悲烈。他刚刚接触到地面便猛地弹起,如同触电一般。屁股上鲜血淋漓,混合着泥土,形成一幅滑稽画面。矮子紧紧夹住双腿,面容扭曲地跳跃着,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一旁的玉师姐手持双刀,眼神凌厉,刀光闪烁间,矮子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远处,哧溜一声遁走了。就在矮子刚才坐下的地方,一排锋利无比、寒光四射的刀尖破土而出,直直地指向天空。刀尖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解释了诉说刚刚发生的一切。
“畜生穿着宝甲,我该斩他头颅。”玉师姐擦掉嘴角的血迹,坐下来边调息边咬牙恨道。
是啊,你该斩他头颅的。松果儿想说话却开不了口,只得强忍着调息。矮子没有夸口,在这御卦术中,不消半炷香自己便会被打成肉泥,所幸两次都只有片刻时间。即便如此,眼下的他也已经摇摇欲坠。尤其是第二次打击,比起女子来,矮子的攻击集中在他身上。那些铁棍,他没比中级木灵傀儡少挨。傀儡处于半废状态,他也差不多。最后那次出击,已是强弩之末。他努力半天,终于开口道:“对方……受的……不是致命伤……可能会……卷土重来……快离开……”哇地喷出一口血来,他往边上就倒。
脑袋痛得要命,身体沉重不堪,他听到水流的声音。睁开眼,天是黑的,上半身光着,衣服扔在一边。月光下,黑纹蓝衣的玉鬼门师姐正在溪流边洗着什么。见她起身过来,松果儿赶紧闭上眼睛。
她给他喂水,打湿身体,擦拭面部,最后将罗帕敷在额头。松果儿哼了一声。
“醒了?别动,身体很烫。应该是内伤,内伤都是如此。”女子道,“我给你服用了玉鬼门的复元丹,但还需要降温。”
松果儿能感觉到在息壤的协助下中枢魄正飞速运转,大部分热量应是如此产生,但不必解释。脑袋上湿哒哒的,鼻子里一阵清香。“我们在哪儿?”
“灵草区西侧的溪流,距打斗的地方超过五里。你放心,矮子找不到的。”
“矮子会土行……水源又是妖兽的盘踞地……”松果儿艰难地说道,“你有没有掩盖足迹,或是制造误导对方的行踪?没有的话……我们最好换个地方……”
玉师姐抿着嘴等他说完,咕哝道:“年纪不大,心思倒像是七老八十。我虽然不这么认为,但既然你认为不安全,那么离开就是,你走的了吗?”
到处酸痛,或许能走,但只限于蜗牛般爬行。“之前是怎么来的?”
玉师姐脸上一红。“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那时你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我只好背你过来……”
“那就再辛苦一下。”天阳宗那矮子肯定恨死我了,只要不落在他手里,我没什么好害羞的。
女子瞥着他,抿了抿嘴。“那时你昏迷,而且……穿着衣服。”
衣服也是你脱的。松果儿抬起一只手,“有劳师姐帮忙穿回去。”
女子屏息完成整个穿衣过程,松果儿则表现得绵软无力,靠上肩膀时女子的脸红至耳根。“有目的地吗?”出发前,松果儿问她。
“从这儿向北,我们定下了会合点,不过有些远。”
“需要多少时间?”
“大概两个时辰吧。”
太久了,人生地不熟,秘境中的夜路很难把控,而我跟她都需要尽快恢复。松果儿回忆申公豹的秘境图,但愿是对的。“从这里往北,好像有个赤炎地,半个时辰路程。”
“对,我知道那地方,最多半个时辰。但那里赤火流炎,酷热难当。你要去那儿?”
“土行术无法用于火焰流浆,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整,恢复后再去会合点。”
她觉的有理,于是负重前行,他则一路指点。不要踩踏这里的花草,但那边的可以折断;尽量找坚硬的地方,泥地上擦掉脚印,另一边则要留下。不能太明显,若有若无的最好……
她娇喘吁吁,他心安理得。当热浪扑面而来时,赤炎地到了。土地一片铁红,将黑夜都染上了颜色。放眼望去没有树木,但有冒火光的花草自干裂的土石中挣扎出来,裂缝中散发着丝丝火气。远处一座熔浆池中飞火跳跃,周围是残垣断壁。
“多灾多难的地方,赤炎地的空间切割自南方的部落,魔海泛滥时被魔族烧成火海。”女子边说边在残垣断壁处将他放下。也许是背的太久,放下时她趔趄了一下,脱手了。他灵活地跳起来,扶住她,随即后悔。女子汗水涔涔地瞪向他,“能跑能跳的,为何让我背这么久?”
是息壤,火生土,加速了他的运转,而我没有留意,松果儿有些尴尬。“突然就活动开了,可能……赤炎地的缘故……”
女子一掌拍来。“你觉的我会信?”
松果儿硬捱她一掌,力道很轻,但他翻身便倒,捂着胸口道:“又……又痛起来了……”
女子冷冷看着他,表情在信与不信间徘徊,最终开口道:“起不来了……哼……才不信……”
松果儿只好继续装下去,表情痛苦,缩成一团,突然脚一蹬,闭上了眼。他觉的自己有点过了,但如何挽回是个问题?
“我才不信!”女子狠狠跺脚,拨动他的身体,接着翻他眼皮,探他鼻息。一团飞火自空中落下,松果儿从翻开的眼皮外瞥见,立刻手一伸,带着女子滚到一边。女子丝毫没有感激,用力捶打在他身上。“你这个不老实的东西,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误会大了。松果儿无言以对,一声不吭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调息。气息早已平稳,甚至有突破的迹象。只是眼下局面说多错多,不如闭口不言,他改为跟息壤交谈。从息壤处得知,先前天阳宗使用的法阵叫作三才土灵阵,阵旗上分别刻有天地人三种困字符文,阵眼是一块土灵玉牌,周边则辅以灵石符水,如此便可召唤土中邪灵。视其威力,布阵之人的地魂当为二级,能困住筑基期修士。
此货为土系至宝,我竟然傻到拷问庞九。“我能使用吗?”
“你有三级地魂,足以困住大多数结丹期修士。”息壤道,“买点阵旗,加上灵石,烧一些符水,做个阵眼,我可以教你。不过嘛,此等程度的阵眼和符文制作都需要筑基修为,我爱莫能助。”
“说来说去,还是需要筑基。”
“筑基很重要,代表你正式进入修真阶段。届时除非你自愿,否则无人能够吞你的神魂,夺你魄身。还有术法,你见识过那矮子的御卦术,也得筑基才行。”
是啊,松果儿想起矮子当时的得意嘴脸。从前我曾以为炼气修真乃是仙人之道,锄强扶弱、光明磊落,救万民于水火。如今看来恰恰相反,无耻的嘴脸,残暴的作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嘴脸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命运之中,层出不穷。热浪拍打,让他想起蓟州府的炎夏。每当此时,老高良就会带他一起给马儿洗澡,涂抹防虫之药,修剪毛发,留长尾巴。棕皮和青稞会把肚子喝的很大,然后哗啦啦排水。长颈喜欢抖颈背上的毛,响鼻则一个接一个地把鼻息喷在它身上。只有铁蹄非常安静,安静地看着他们和它们。若能回到从前,我会另做选择吗?话虽如此,但心里非常清楚。不,我根本没有选择。
“醒醒,你睡着了吗?”
听到叫喊声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女子有些担忧的眼睛。“什么事,玉师姐?”
“喊你好几声了,以为又出问题。”女子嗔怪道,“我们在这里挺长时间了。碧云受伤,彩云昏迷,虽然有人接应,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打算去会合点。”
“是,应该去。”
“走吧。”
“走……”
“说了半天,你倒是起来呀。”
“你去吧……我……另有要事……”
女子抿着嘴看他。“那好吧,你自己小心。有机会到玉鬼门来,我们欠你的情。”
欠第二次了。“我也欠你的,两清了。”
女子犹豫了一会儿,戴上眼罩面具。“随你吧,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玉师姐,你不戴面具的时候更好。”
“多嘴。”
是息壤让他留在这里。松果儿独自静坐,他感受到突破之象。半炷香后,炼气十七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