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下醉郎君
谢府内,宰相谢载正与家人一同畅饮,欢度除夕夜。
暖黄的烛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窗外偶尔可以听到庆祝的鞭炮声。
突然,他转头对站在旁边的仆从说:“刚才出去送东西的王超还没回来吗?”。
“属下出去瞧瞧”,说着,仆从便走出了屋外,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
“王郎君回来了,正要把马送到马厩呢”,“好,这就行”,说着谢载接着喝酒。
这王超是谢载派去给端王李渊送礼送信的,“谢宰相,属下回来了”,王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载也不抬头看,只是问:“东西送到了吗?”。
“送到了,端王回送了谢宰相一些东西,已经放置好了”。
“好,你退下吧。”,“谢宰相……”。
“还有什么事吗?”,说着谢载便抬起了头,一眼就看到了王超抱着的孩子。
“属下在路边看到一对母子,那母亲已不幸离世,属下看这小儿实在可怜,就将他抱了回来”,谢载道:“过来给我瞧瞧”。
王超走了过来,将孩子连着玉佩一同递给了谢载。
“呦,倒是生的挺俊俏!还有块玉佩呢,真是块好玉啊,不过王超啊,孩子可不能随便捡,谁清楚他父亲母亲的身份呢?万一他父亲母亲是个罪人,那这孩子不就是个祸害吗?”。
王超立马跪下说:“属下知错了,这就将他送出去”,谢载旁边的谢夫人也瞧见了这孩子的模样,竟是喜欢的紧,赶忙说道:“这孩子也算是与咱家有缘,况且外头天冷,送出去怕是活不过今晚,就留在府中吧。”
谢载想了一下,也点了点头道:“夫人说得对,这孩子福大命大,与咱们家有缘,就留下吧,这孩子可有名字?”。
王超答道:“单名一个行字,姓我没听出来”,“行,这孩子就叫谢行了!哈哈!”,谢夫人说:“就由我来带这孩子吧”,说着便从谢载怀中接过了孩子。
谢行很是争气,没有辜负谢夫人对他的偏爱,学会说话和学会走路的时间都比一般小孩早很多。
谢行满周岁时,府中的人给他举行抓周礼,在谢行四周摆上了书籍,筷子,药丸,珠宝,以及谢宰相谢载的印章,只见那谢行径直就爬向了印章,用小手抓了起来,逗得谢载哈哈大笑。
这么一来,谢载也开始对他感兴趣了,没有政务需要处理的时候经常将他抱在膝上,教他识字读书,小谢行也很是配合,从来不哭不闹,一坐就是一整天。到三岁的时候已经识得不少字了,还能拿起笔来画上几笔,也算是有模有样。
只不过随着谢行一天天长大,谢载总觉得他像极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个人,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他又想起自己初见谢行时说的话,怕这孩子真是个祸害,可他每每生出害怕的心思,就会被谢行的表现所打动,最后竟是不了了之了。
端王李渊来拜访谢载时,也见过谢行,谢载对着李渊说,这孩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将来定是个一等一的人物。
李渊也就暗暗记下了这个孩子。谢行四岁时,太祖驾崩,时年六十一岁,太祖的三个儿子李恒,李瑜,李渊争夺皇位,大儿子李智因为体弱多病,所以并没有参加。
刀光剑影之中,二儿子李恒率先带兵占领京城,由于谢宰相支持李渊称帝,所以李恒便下令诛谢宰相九族,那时谢宰相的独子刚满一岁,被仆从用自己的孩子替代救出,李渊竭力营救谢家人,却没想未救下一人。
谢府被屠杀后,李渊悄悄派人去调查还有没有活命的人,李渊的亲信潜入谢府,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翻来覆去找了半天,竟是连半个活人也没有。
正要离开时,却听得膳房的酒缸里传来声响,打开盖子一看,只见谢行蜷缩在酒缸里,脸颊已红成一片。
亲信赶忙将谢行带到李渊府中,李渊大喜,觉得这孩子命不该绝,因是躲在酒缸中才捡回了一条命,就给他取了个小名唤作酩儿,留在府中培养长大。
李渊有龙阳之好,随着谢行一天天长大,府中的人看他生的这般俊俏,竟怀疑李渊和谢行关系不凡。
谢行由于要和李渊谈话下棋,经常在李渊的房间里待到很晚才离开,这引得侍女们浮想联翩,侍女们无一不对谢行有倾慕之情,只可惜谢行他……。
谁知李渊只是将这谢行当作亲弟弟看待,待他很是不薄,谢行学什么都是信手拈来,从他十一岁开始,李渊就经常带着他一起研读经典,探讨治国理政之道。
谢行总能提出不凡的意见,引得李渊一惊,“谢宰相,你死后,竟是有人接你的任继续辅助我了”,李渊常想。
虽然谢载被杀害时,谢行只有四岁,但是他仍记得谢载及谢夫人对自己的照顾和关爱,为谢家人报仇,成了他和李渊的共同目标之一。
谢行也经常抚摸着腰间的玉佩,思考自己的生父会是何人,他小时候曾听谢夫人说,他是除夕夜从路边捡来的,救下他后他母亲便去世了,李渊也答应谢行替他寻找生父,可是这几年派出去的人皆是无一所获
也是了,杜无影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找到的呢?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杨静已为他诞下一子。
宰相魏博七十大寿那一年,宴请朝中达官贵族,这场盛宴成为了京城中的一大盛事。尽管皇上因病未能亲临,但其他三位亲王均到场,增添了宴会的光彩。李渊也特地带着谢行前往,此时的谢行已经十七岁。
自李渊争夺皇位失势后,他的封地就被改到了偏南处,以远离京城,为了不引起当今皇帝的怀疑,李渊也基本不离开自己的封地,只有在皇上召见他时才前往京城,所以这次赴宴还是谢行自逃离谢家后第一次回到京城。
御史大夫王知年的孙女王嫣然,中书侍郎秦子轩的女儿秦悦可,早就通过朝堂上的流言蜚语听闻了谢行的美名。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少年心生仰慕,都求着自家人带自己前往寿宴,希望能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谢行。
宴会在魏府的花园中举行,地点选择了一处环境雅致的假山旁,流水潺潺,灯火辉煌中点缀着飞舞的萤火,长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琳琅满目,香气扑鼻,而宾客们则穿着华服,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李渊献上寿礼后便带着谢行在席位上坐下,“一路上累坏了吧,好好歇息一下”,李渊对谢行说,“是”,谢行笑着回答,谢行和李渊的位置在一棵花树下,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大片大片的花云飘在谢行的头顶,细碎的光斑撒在他的白衣上,谢行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今天朝中重臣基本都到齐了,正是他为李渊收集情报的好时机,谢行坐在花树下的景象就这样被王嫣然和秦悦可看去,两位妙龄少女竟是都看得痴了,目光久久不愿从谢行身上移去。
宴会气氛渐入佳境,琴声悠扬,乐师们一曲接一曲地奏出优美的曲调,让整个庭院充满了和谐与宁静的气息。
文官们依次上前,各自献上一首诗以示对宰相魏博的敬意和庆贺其寿辰。诗词声声,或咏史抒情,或赞颂当世,都展示了朝中文士的才华与学识。
随着音乐的逐渐高涨,几位舞女轻盈地步入中央,她们身着绚丽的舞衣,随着琴音起舞,引来宾客们阵阵掌声。舞女们的舞姿优雅,旋转间裙摆飞扬,如同彩蝶飘摇,为宴会增添了一份异国情调的魅力。
谢行只听得旁边的一位官员说道:“听说这是西域专门派来的舞女,来给魏宰相祝寿的”。
他的同伴答道:“西域舞姬当真是名不虚传,不过我听说安阳公主跳的舞才是咱们朝中最好的,话说,那两位公主怎么没来呢?”,“圣人身体抱恙,公主和皇子都在宫中陪伴呢”,“是了,公主孝心难得”。
舞女退下后,只见得那王知年的孙女王嫣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身朝魏博说道:“魏宰相,为了庆祝宰相大寿,小女愿献一舞。”
她的话语刚落,便得到了魏博和宾客们的热烈掌声。魏博欣慰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王知年只感到奇怪,孙女在家里可没说自己要献舞啊。
王嫣然缓缓走到了中央。随着乐队奏起柔和的乐曲,她开始了她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是力与美的结合,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风中摇曳。
她的舞姿不仅优雅而且充满了情感,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只不过她的眼神经常朝着谢行那里望去,谢行无心观赏舞蹈,此时正玩弄着手中的茶杯。
舞毕,掌声不绝,王嫣然朝众人行了个礼,便退出了舞池中央,转身时还不忘瞥谢行一眼。
秦悦可见状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道:“魏宰相,小女也准备了一曲正欲献给宰相”,魏宰相此时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好呀,那你也来吧”。
秦悦可故意退到离魏宰相很远处,可以看得见谢行的地方,说道:“宰相,琴声从远处传来,更是有一番风味”。
说罢便开始拂琴,琴声轻起,宛若雨打芭蕉,渐渐的,秦悦可的手指快速拨动琴弦,那琴声便转变成骤雨击檐声。
众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秦悦可看了谢行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心中很是懊恼,接着,她将琴声一转,琴音便宛如涛涛江河入海,周围人无不窃窃私语,暗道这秦姑娘竟是琴技精湛,但是谢行还是不为所动,他这时正忙着整理今天宴会上听到的信息呢,哪有闲心听琴?
秦悦可不甘,只好故意弹错了几个音,“曲有误,周郎顾”,那谢行果然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但秦悦可却一下子惊住了,竟将琴弦拨断了,“咔”,一声噪音打破了刚才的天籁。
秦悦可赶忙跪下:“小女子不才,竟将琴弦拨断了,扫了魏宰相的兴”,中书侍郎秦子轩算是看出来女儿这首曲子究竟是奏给谁听的了,心中暗道:“好闺女,你快回来吧,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这下不仅是秦子轩,朝中重臣都明白这两位少女苦心经营是为哪般了。
李渊注意到了两位少女的目光,心中略感有趣,便低声对谢行说道:“看来你今日是宴会中的风云人物了。”谢行微微一笑,回应道:“都是宰相的光影”。
魏博也觉得有趣极了,对着李渊身后的谢行说道:“那位郎君,可否走上前给我瞧瞧”,谢行走上前去,俯身说道:“臣乃谢行,随端王殿下而来,参见魏宰相”,“谢行?”。
魏博心中一惊,想到了被诛九族的谢家人,他倒是听说谢载有一个独子,但理应不会在那场屠杀中存活下来,而且即便那独子还活着,现在应该只有十四岁,而这谢行看着,怎么也有十七八岁了,仔细再看谢行,竟觉得他有点眼熟,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哦?谢行,你跟着端王多少年了啊?“,谢行答道:”臣是端王殿下在路边捡到的孤儿,自幼便在端王府中长大”,“好你个谢行,今日可是抢了我的风头啊”,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朝中重臣也觉得这个宴会的小插曲颇有意思,见魏宰相也不生气,就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再看那王嫣然和秦悦可,已是羞红了脸。魏宰相接着对谢行说道:“谢行,你确实是一表人才,但刚才的舞和曲竟都是献给你的,倒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了,就罚你三杯酒吧!”。
谢行还未回答,端王李渊倒是站起来了:“魏宰相,谢行自幼沾不得半点酒,就让本王替他受罚可好?”,众人想到李渊的龙阳之好,再看看这谢行,禁不住浮想联翩,开始对着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这景象都被谢行看在眼里,他手搭上李渊的肩,示意他坐下,李渊觉得奇怪,却见那谢行已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魏宰相,这是第一杯”。“酩儿,你……”,“谢行,待会你是想让我扛你回去吗?”,李渊心想。
紧接着,谢行又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第二杯!”,还没到第三杯的时候,谢行已经觉得脑袋有点晕了,“哈哈,这不是能喝吗?端王,你竟是这般护着他”,第三杯下肚,谢行对魏博说:“魏宰相,谢行知罪!”,“哈哈,谢郎君够豪爽!”,话音刚落,这谢行便倒在了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