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衣车
“曼珠沙华。”
随着陈尘囍一阵轻喃，一簇簇如同红伞般的彼岸花遍布脚下。
四周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簇拥而生的彼岸花不断缠绕着如同尸傀的众人。
“胆敢冒犯神的旨意，都该死。”
利昭平青紫色的面皮下，不断蠕动着大小不一的恶鬼骷髅。
“神啊，让这些冒犯你的人，都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利昭平的诅咒，仿佛某些存在得到了回应。
被彼岸花不断绞杀了众人，纷纷跌倒在地，身上的鲜血不自主地从毛孔涌出，不多时，十几名浑身是血的血人趴在地上。
“吱啦！”
这些人将四肢扭曲，随后聚集在一起，十几名男子身躯搭建在一起怪物骤然形成。
而衣着红裙的痞子，此刻眼神全然无神，眼眶之中尽是空洞的眼白，站在怪物的最上端。
“哈哈哈哈，神的降临。”利昭平站在一旁癫狂叫着。
杨陌看着手脚相互融合，胡乱成团的怪物，心生忌惮，控制着觉，缓缓后退数步。
但下个瞬间，一道身影脚下生花，借着朵朵半空而出的彼岸花冲向痞子。
“在我的鬼域之中，还敢放肆？”
陈尘囍一声轻喝，无数散落的彼岸花在怪物身上凝结，随后绽放。
一片片血雾在怪物身上弥漫。
但利昭平却是不知何时来到了怪物的头顶，来到痞子身旁。
听着怪物身上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哀嚎，利昭平面露怨毒。
“神，请降临神罚。”
痞子满是眼白的眼球翻动了一下，随后脚下十数颗人头嘴上发出哀嚎，却是如同一片人头泥潭一般，将利昭平吞噬了下去。
怪物的中间伸出了利昭平的脑袋。
但利昭平却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眼里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彼岸花分裂，残肢断臂散落一地，但利昭平却抓住这一丝机会，朝陈尘囍冲去。
“格斗系！”杨陌站在一旁，便是认出这怪物的对于近身格斗极为擅长。
觉护在杨陌身旁，丝毫没有想要参战的意思，杨陌在一旁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砰！”
不经意间，一条手臂将陈尘囍抽落在地，小小立即将春雨唤出，青烟弥漫，笼罩在陈尘囍身上。
“呵呵呵，在神的面前，一切挣扎都是无用的。”利昭平嘴上叫嚣着，但下一刻，数条手臂便抽向小小。
“唰！”
一道身影从青烟之中冲出，阻挡在小小面前，散落的头发下，双色异瞳异常耀眼。
无数散落的彼岸花开始扭曲，竟是幻化成无数带着哀怨的女子身影。
霎时，这片鬼域仿佛成为了可怖的修罗地狱。
“杨陌，眼前的怪物只是衣车引导下变成的，并非它的真身。”
“此时还未到午夜，它不可能显出真身，必定是借助某种媒介诱导而成。”
“找到那个媒介，摧毁它。”
“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杨陌耳边传来了陈尘囍的声音，无数女子怨魂扑向怪物，但都被怪物抽散，而怪物时不时对陈尘囍的袭击也被那些怨魂挡下。
“哼，我看你能挡到几时。”利昭平控制着怪物，连连冷笑。
陈尘囍面无表情，但微微颤抖的身躯，显然也多半支持不了多久。
“我该怎么做？”杨陌面露焦急的神色，四处张望。
“媒介，媒介！”杨陌嘴里默默念叨着，眼神却是在利昭平和痞子的身上来回瞟。
“利昭平是在怪物形成后融入的，多半不会是媒介。”
“并且利昭平将痞子称为神使。”
杨陌看向呆滞的痞子，只是不知道如何斩断那媒介。
杨陌小心翼翼地朝着怪物方向走去，利昭平在怪物的腹部晃动脑袋，痞子双腿融在怪物的头顶，神情淡漠。
“当时痞子是怎么成为所谓的神使的？”杨陌死死地盯着怪物，开始回忆变故的始末。
杨陌的眼神瞥见一抹鲜艳的红色。
“是那条裙子？”杨陌想起痞子一直拿在手里的红裙。
“诡异记录里，也记载有红裙的出现。”杨陌悄无声息地靠近。
陈尘囍余光看见了杨陌的身影，身后虚幻的女子缓缓将手中的伞撑起。
“唤舞天。”
所有带着怨念的女子扭摆着腰肢，舞动着妖娆的舞姿。
利昭平见状，眼神里出现一丝迷离。
“杨陌，就是现在！”
随着陈尘囍一声轻喝，杨陌狠咬着牙，借助觉的力量，一举攀爬上怪物的头顶，来到痞子身旁。
但很快，利昭平便从魅惑之中脱离出来，并察觉到杨陌的踪迹。
“杨陌，你是真该死啊。”利昭平嘶吼怪叫，杨陌的脚下，怪物的头顶，都蠕动出数条手臂将杨陌的脚死死拽住。
一股巨力仿佛要将杨陌从胯下一直撕裂。
“啊！”杨陌挣扎抬脚，但双脚被越来越多的手臂扒拉上，根本无法动弹。
而陈尘囍也被利昭平缠住，一时半会无法支援过来。
杨陌低头看了看双脚，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鲜血与肌肉被一双双黑手捏攥。
杨陌艰难地转头看向痞子的方向，现在能脱离险境的方法，只能是将媒介断开了。
看着双目无神的痞子，而自己眼下却又没有办法将他身上的红裙褪下，能让红裙脱下的，只有他自己。
“觉！”
黑色人影晃晃悠悠地走向痞子，随后便化作一缕黑烟，钻入痞子的七窍之中。
不过霎时，杨陌便是看到了新的一幅世界。
破败的巷子里，一名小男孩浑身脏兮兮地翻找垃圾桶里面的东西。
看着与痞子七八分相似的样貌，很显然，这名小男孩便是痞子幼年时的模样。
就在年幼的痞子找到一些残留的食物时，几名路过的不良少年看到瘦弱的痞子，相互对视一眼，便带着坏笑走上前。
“喂！”
“这年头还有人翻垃圾啊！”
几名不良少年围在痞子身旁，不停地推搡着他。
痞子只是低着头，怀里紧紧地抱住找到的食物。
“砰！”
痞子被一把推倒在地。
其中一名不良少年面带不屑道，“跟你说话，给我们装哑巴是吧。”
说罢，几名不良少年踹向倒地的痞子。
“砰，砰，砰！”
痞子弯曲着身子，死死地护住怀里的食物。
就在几名不良少年感到有些疲惫，想要就此罢手之时。
痞子挣扎着起身，抓起路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其中一人。
其他人想要拦住痞子，但痞子任由其他人的拳打脚踢，他也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人狠狠地砸。
终于，被砸到头破血流的不良少年哭喊着逃离此地，其余人也鸟作兽散。
痞子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食物，攥紧拳头，鼻青脸肿的面容满是恨意。
“你还想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一道悠远的声音传来。
“谁？”痞子面露警惕，十分谨慎地看向四周。
不多说，四肢撑在地上，一袭红裙的衣着，领口处转动着一颗女子的脑袋。
痞子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还想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个世上吗？”衣车再一次重复这句话。
“不要啊。”痞子扭头就跑，而衣车露出渗人的笑意，速度极快地在地上爬行。
“原来很早的时候，衣车就盯上了痞子。”杨陌看着这一幕，他或许明白为何利昭平会找上痞子成为神使。
在707号房间里，并不是他们去找利昭平，而是利昭平亲自找上了痞子。
而痞子拿到那身红裙，也或许是利昭平的设计，他知晓痞子一定会拿到这条红裙。
杨陌念及至此，心中涌起一阵寒意，这诡异一直都在算计他们。
虽说不知为何，痞子后面没有成为衣车的人，但被衣车盯上的人，似乎都是对这个世界上怀有不同程度恶意的人。
“只有对这个世界充满极度的怨恨才能被衣车盯上吗？”杨陌思索到一丝共性。
随后眼前画面一转，大雨磅礴的雨夜，少年模样的痞子远远地跟在一名从学校放学的少女身后，雨水打湿痞子全身的衣服。
痞子双手插在口袋，微微低垂着头，任由雨水从发端滴落，只是眼睛的余光时不时看向前面三十一米的少女。
忽然，四肢着地，女子头颅扭动的衣车再次出现，嘴里还在叫嚣着，“你还想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少年痞子瞥了一眼衣车，口袋里的双手缓缓攥紧，沉默不语地拐向另外一个方向的巷子。
杨陌站在路口旁的树下，看着这一幕，盯着少女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觉能窥探他人内心，这一幕幕都是痞子内心的过往。
而此刻要脱离险境，便只能靠痞子自己的内心，才能完全褪下红裙，完全脱离衣车。
杨陌眼前的场景渐渐虚化，随后逐渐凝实。
在一个鲜有人迹的道路上，痞子手里摆弄着匕首，身边站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看到道路的尽头露出一个渺小的黑点后，一把将痞子推出去。
“小子，好好干，跟咱们花哥混，总没错。”其中一个壮汉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痞子瘦弱的肩膀，随后指着街道尽头的逐渐放大的黑点。
“去把他抢了。”
“抢了他，才能跟我们。”随后一把将痞子推了出去。
痞子面无表情，手腕转动着匕首，再将匕首插在腰间，径直地走上前去。
街道的一端是痞子，而另一端，是一名衣着西装革履，微微弯着腰，手臂夹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尽是苦涩。
痞子装作漫不经心，不经意地将中年男子撞倒。
但瘦弱的痞子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中年男子撞倒在地，腰间别住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痞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立即转身去拿地上的匕首。
但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地面笼罩出一团黑影。
转头一看，不知何时，中年男子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痞子瞥了一眼眼前不过两三米外的匕首，咬着牙，第一时间想要去拿到匕首。
但随后身体突然凌空，不顾痞子的挣扎，竟是被中年男子一把拎起来。
中年男子拍了拍痞子身体上的灰尘，脸上赔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把你撞倒了。”
中年男子把痞子扶起来，从包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钱币，痞子瞥了一眼，都是一些面额不大的钱币，包里似乎还夹杂着像是先前听人说过的简历？
此刻痞子才看清面前的中年男子，本应是修身体面的西装此刻在他身上是松松垮垮，皮鞋的鞋跟都有些松动。
“小兄弟，最近手头实在不宽裕，这五十块钱你先收下。”
说着将五十块钱塞入痞子的手中。
似乎通过手掌感受到痞子的瘦骨嶙峋，中年男子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叹口气，又把包里的五十块拿到痞子手里，包里的钱币瞬间干瘪了不少。
“这几天好好吃饭，然后再好好找份工作，别再干这事了。”
说完，唉声叹气地转身离去。
痞子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钱币，便任由中年男子撑着苦兮兮的脸色离开。
不多时，蹲在拐角的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跑到痞子身旁，不由分说就把痞子打倒在地。
“真是废物，让你抢个人都做不到。”
“活该没饭吃。”
“难怪道上的兄弟都不收你，果然是成事不足。”
“呸！”
其中一人狠狠地将口水吐到痞子脸上，随后将痞子手中紧紧攥住的钱抢走。
待两人走远，痞子倚靠在墙壁，鼻青脸肿，怔怔无神地望向天空。
而此刻，衣车如同一道残影从地面远处窜来，三百六十度不断转动脑袋说道。
“你还想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痞子挣扎着起身，像是没有看到衣车一般，一瘸一拐沿着街道而行。
杨陌微微蹙眉，如果说衣车很早的时候就盯上了痞子，那说明痞子内心对这世界一直带有怨恨。
但为何一直未能成为衣车的傀儡。
是对这个世界仍有执念？还是其他缘故。
但还未让杨陌思索到关键之处，眼前的场景如同波纹般荡漾而开。
“这是……”杨陌瞳孔微缩，眼前的场景他颇为熟悉，正是缉司内部的休息室。
“难道在缉司之内，衣车也能出没吗？”
杨陌看向休息室内的时间，此时竟是老鲍牺牲的那个晚上。
休息室外，沉重的脚步声停留在门口，痞子重重地把门打开。
随后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麻木地看着天花板。
两行泪水缓缓从痞子的眼角滑落，嘴里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样对我。”
“告诉我，为什么啊。”
痞子怒目圆睁，对着房间四周嘶吼道。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告诉我啊！！！”
而休息室内的角落，衣车的身形渐渐显化。
“你还想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痞子忽地扭头看向衣车，死死地盯着衣车。
杨陌心中一惊，他似乎明白了为何痞子会突然加入此次行动的缘由，或许他早已知晓他会在此地遇到真正的衣车。
“这个世界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这个世界。”痞子忽然笑了，带着一丝怨毒。
就在痞子要答应衣车之时，杨陌出手了，整个休息室如同静止了一般，只有衣车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停地转动头颅。
杨陌长舒一口气，幼时生存，初生情愫，他人的善意，挚友之死，一切世界的美好都在痞子眼前摧毁。
或许真正的绝望早已充斥在痞子的内心，但杨陌不会给机会，让他将危险带到自己身上。
眼前的一幕幕场景都是觉利用痞子内心的想法所构建，而眼前的衣车也是真正衣车所留在痞子内心的一道执念。
杨陌看向攀动四肢，转动头颅的衣车缓缓停下，盯着突然出现的眼前之人，说出了那句话。
“你还想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这个世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