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阳谋
来人笑容明媚，一袭棕绿戎装，将其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随着他的大步迈进，军式披风飒飒飞扬，宛若一对即将展翅的宽大翅膀。
桀骜不羁，潇洒若风。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黏在他身上。
“段大帅。”左岸眼睑微敛，随即调整好情绪，笑脸相迎。
“左派员。”段钦辉深深凝视了他一眼，方才移开视线，向这场盛宴的主角身上探寻而去。
一刹那，四目相对。
瞳孔骤然放大，段钦辉盯着眼前这位金发碧眸、西革履的翩翩贵公子，一抹惊诧之色从眼底转瞬即逝。“他是…”
霎间，白烨冷峻神色有所消融，安静注视着这个又长高了一些的小孩儿。
好似过去了多年，又恍惚就在昨日。
这时，白萱岚忍不住凑上身:“大哥， 这二位——”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嚣张高声打断！
“白大少爷，听闻您失踪多年，这突然回来嗤，不知您这些年去哪儿了？”
闻言，白萱岚眉头一蹙，悄悄拽住白烨的袖口，压低声音:“是闹事的，大哥， 你别说话。”
白烨无言，眼眸一睨，转而寻向滋事之人。
“怎么？刚才不是还要杀敌呢吗？这会儿不敢吱声了？”面露蔑视之情的年轻人双臂环抱，眼角上挑，一副盛气凌人之姿。
“夏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白萱岚眼含笑意，一双金色高跟鞋轻踩，在忽地奏乐消无的大会厅上踱步，嗒嗒作响。
“岚儿妹妹，当然是这场春风了。”夏祥予轻撩|起白萱岚肩头上的一缕秀发，低头轻嗅，语气轻佻:“好香啊。”
白萱岚低笑，提起裙边，绕着他轻盈转了一圈，俏皮眨眼道:“可惜，春风不常在。”
“会在的。”夏祥予眼神意味深长。
这时，又一激愤青年站出身来，将矛头直指白烨:“据我所知，白大少爷已失踪三年有余，您不做些解释吗？或是说”你就是个冒牌货！
言虽未尽，但其中深意众人已然领会。
在人们窃窃私语间，唯有段钦辉单眉微挑，从端酒侍者那里要了杯香槟，轻抿间唇边勾起。
“我白家长子要向你交代什么？”白萱岚倏地歪头笑了，灼灼眼神却盛着丝丝寒意。
“我”
“既然你如此好奇，不妨今晚留下，与大哥促膝长谈。”白萱岚灿烂笑容绽放，扭头狡黠地看向白烨:“大哥，你觉得呢？”
白烨会意，颔首。
“来人，好生安排，可不能怠慢了这位先生。”
刚音刚落，两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守卫便将这位眼露惊惶的青年拽拖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唔唔唔——”
“这位先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见状，夏祥予嗤笑一声。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位白家二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硬的不行，那只能……
“白大少爷，听闻您在北洋学习了洋琴，不知可有幸为大家演奏一曲啊？”夏祥予说着，给了随从一个眼色。
“扬琴？”白烨瞥向白萱岚，他不会这种乐器。
同时，白萱岚也看向白烨，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焦虑。“这人连交谊舞都不会，哪里会弹洋琴！”
“不必了——”
&34;都为白少爷备好了，怎能拂了大家的意呢？”
夏祥予正说着，三个壮汉抬着一架大型乐器，直直搬至会厅正中心。
不由分说一般，全场遽然熄灯，唯有这架琴上被打了一束光。
白萱岚面色顿时变得难看。很明显，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内外联合的阳谋！
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白烨竟是动了身。
“大哥！”白萱岚小声且急促地唤了他一声，已是焦头烂额！这个时候上台，不正是自投罗网吗？！
“看来，需要出点事了。”她握紧拳，眼神一厉，心底已打定主意。
恰时，白烨打量着这架大型乐器，好笑、无奈又庆幸地叹了口气。“这哪是扬琴？分明就是架古钢琴。”
将酒杯放在一旁，白烨坐在琴凳上， 粗略一扫发现它的琴键不超过二十，以弦发音，有些像cla隔vichord，楔槌古钢琴。
有轻有重地敲击琴键，白烨在试音， 定调。他弹过古钢琴，但仍是以现代钢琴为主，需要适应。
众人听到他漫不经心、不紧不慢的一个一个弹响音阶，先是面面相觑，随后逐渐显了古怪神色。
“他在干什么？乱弹吗？”
“呵呵，有好戏看了。”
“段大帅，这位白少爷有些意思。”左岸微笑，与段钦辉搭话。
段钦辉笑眯眯地望着那人挺直腰背半晌后，有意识地环顾四周，保持警惕，但笑不语。
倏地，白烨停下敲击动作，略做思索。
“就这水平”
嘲讽声还未吐完，就被一连串流畅音律所吞没———
同一时刻，白萱岚的惊喜捂嘴与夏祥予的错愕闭嘴，形成了鲜明对比。
昏暗的豪华宴会厅中，一身纯黑西装的俊美男人被打上唯一的光束，然而，他本人显然比灯光更璀璨，令人目不转睛。
指尖跳跃，白烨眼眸微眯，弹奏着记忆最深处的这首歌。
犹记、犹记——“历经苦难，初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带他的缉毒警老韩也不过四十，没事时最爱哼上两句。那次出任务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白烨自己升了队长，才明白过来，老韩啊，也成了那众多无名碑中的一块。
自那以后，他也慢慢听上了这歌。
说来可笑，这些年来，除了考级钢琴曲目，他听的歌屈指可数。除了出任务， 他做的事一成不变。可能是因他这个人吧，呆板漠然。
太多事未想过，看似目标明确，实则浑浑噩噩。
“没活明白。”
当最后一个音符敲响，白烨忽地睁大眼睛，一股酸涩与落寞之情赫然涌进心窝。
同一时间，柔和、抒情，极具歌唱性的连奏琴音在会厅中悠扬回旋，直至消散。
稀拉掌声响起，渐渐连成一片，最终掌声如雷。
白烨站起身，向众人礼貌鞠躬，继而端起酒杯一口将酒饮尽，回到白萱岚身旁。
“哥！你好厉害！真好听！”此刻的白萱岚笑眼弯弯，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欢呼雀跃。
深吸一口气，白烨朝她淡笑一下，目光随即扫向众人，唇边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乖戾弧度:“还有谁，想知道我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