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浮眼前 芜川寻归根（三）

    “大哥，如寻常人家唤你一声大哥多亲切啊。这东临的子民就交由你了，此后你我兄弟各守一方太平，由我保障前方，你守护好家园足够了。父王同我说过，三弟进仙界需抹去凡尘记忆，这样也好，你我也不必忧心他会哭闹。”大皇子看着二弟的脸，自有记忆来，这个二弟好像从未有过烦恼，脸上一直挂着和他母妃如出一辙的桃花笑，透着一股招人的好看，但今天他眉间微蹙，有一丝忧虑和遗憾。怎能不遗憾呢，手足兄弟只做了十四年，便要天人永隔，想到这心里泛酸眼里也涌出热泪，东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颤抖起来。“大哥别伤心，虽不复相见但我们仍在并肩作战，守护家园。从前我只想做闲云散鹤，自由自在，不想被困在这宫墙半分，但现在能保一方安宁，我很愿意。再说了，这样去见娘的时候多骄傲啊，没给她丢人。”东川轻轻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水，说道“好，我们说好了并肩作战，绝不辜负每一位子民。但最后一程我一定要送你，不容拒绝。”

    “好！”

    临近子时，东川和西川一起出现在大殿，跪拜东临王。他轻声招呼两个儿子过来，伸手摸上他们的发冠，冰凉不带一丝温热，父子不过十余载，还未仔细抱起他掂掂，就要亲手将他送上黄泉，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父亲了。“孩儿，爹爹亏欠你许多”话说一半被打断“爹爹，我没有责怪过你，无论如何我都是最好的选择，您别自责，我是愿意的。”东临王悲恸大哭，只得将儿子抱得再紧些，让自己再感受一下儿子的气息，就好像能多留住他一刻。

    子时将到，西川早已整理好衣冠，清俊少年郎拜别父亲和兄长，独自转身走向望不到头的深渊，不再多言，只是可惜尚且年幼的三弟，希望他忘了就别再想起，重新活过。在即将进入炼制房的一刻，西川听见了东临王大喊：你爱吃烧鹅！爹爹记得了，再不会忘了！

    东宫寝殿内，芜川骤然从梦中醒来，看见哥哥们都不在，便下床要去寻他们，似是心灵感应，哥哥们不在让芜川心里感到慌乱。大皇子的体己人顺子眼看着拦不住，但又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实情，芜川大声呵斥道“他们究竟去哪了！”

    “去，去，去了大殿旁的炼制房。”

    虽不知道两位兄长半夜去做什么了，但心里还是泛起了不好的预感，三皇子穿上鞋向外飞奔，等跑到了炼制房外，只看见了大皇兄和父王，二哥呢，急急忙忙向他们讨个真相，但没人应答，吵闹半晌泄气的坐到地上，听见父王说“明日归墟道士就要来了，到时你就跟他去吧”

    “跟他去哪，我哪也不要去，我要跟在两位兄长身边。”芜川吵闹道。

    大皇子哽咽道“三弟乖，听爹爹的话，你二哥他他已经”话还未说完，狂风大作，雷声轰隆，漆黑的天空出现两道血红色的闪电，仿佛要将这长夜劈开，“成了。”东临王沙哑道“已经成了。”芜川急忙问道“成什么了，什么成了？”东川回答“这是二弟，他用自己的骨血铸成骨埙，镇守鬼门，东临可以安宁了。”

    此时一个霹雳不仅震慑游走人间的伥鬼，还让芜川心头一震，二哥的骨血怎么会被制成的骨埙，前几日确实听太傅说过要父王骨血制成骨埙可镇守鬼门，但皇兄们不是都说还有别的法子吗，为什么如今是二哥的骨血制成骨埙。芜川回想这两日两位哥哥的反常，想起二哥的嘱咐，他恨自己愚钝，他拼命想要往前跑，想看看二哥到底成了什么样子，跑到一半看见事监端着东西出来呈到父王面前，“秉陛下，骨埙已成。”芜川回头望去，那所谓的骨埙，由内向外的透着血光。骨埙外观雪白而发亮，不像骨头制成，而像是玉，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这骨埙冰凉刺骨，血光透出的时候又滚烫灼人，芜川被这冰火两重天震撼，收回手，但心里已经确信，这就是二哥，是那个高洁又向往自由的二哥。最爱自由的他如今整个人都被困于这小小骨埙里，他会甘心吗。“他心里是愿意的，他是个喜爱自由之人但更是东临的守护者，镇守一方太平，他很了不起。他真的很像明静娘娘。”明静娘娘是二皇子的母妃，是东临王的青梅竹马，与他一同征战，最终才有了东临的十二座城池。芜川已经哭不出眼泪，全身疲软的瘫坐在地上，看着他们将骨埙带走施法镇守鬼门，那些伥鬼一夜之间消失了，走出宫门，街巷欢笑声此起彼伏，满城子民朝拜，拜的是牺牲自己的二哥，芜川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回归安宁自然是好的，可他再也等不到给他带枣泥糕的二哥了。大哥传了今天的午膳，是烧鹅，是二哥最爱的烧鹅，三皇子向来觉得烧鹅油腻，不曾理解二哥为什么偏偏这么喜欢，如今他拿起筷子夹一块放嘴里，确实像大哥所说，这烧鹅出了宫门就再也尝不出这味道了。

    归墟山的道士果然如父王所说，进了宫门要带走三弟，东川掩饰脸上的悲伤，轻言向三弟送别“别害怕，去游历一段时间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带着枣泥糕桃花醉等你。”三弟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这偌大的宫门里只剩东临一人了，他再也等不到归家的弟弟。

    两个弟弟离开后不足一月，东临王便服下毒酒先行离去，东川身为储君顺利接过王位，为国事殚精竭虑，从不敢有丝毫怠慢，东临子民也如当初他们立誓那般，富足美满。但一墙之隔，大皇子隔开了圆满与幸福，孤身一人，三弟的母妃因失去儿子郁郁而终，自己的母妃也随父王而去，这宫里只剩他自己。再无人与他畅谈天下，也再无人环绕眼前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