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7/////
顾修辞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官运嘲讽的模样，道：“你爱吃。”
赵官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顾修辞，又看了一眼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碗。他的意思是，他不是很爱吃火锅，所以想要知道他的喜好，所以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爱吃什么？”
“不是很喜欢，随便你。”
赵官运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正如有爱就有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可他又怕顾修辞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那样的话，他大概就是想要找点乐子，既不爱她，也不恨她。
想到这里，赵官运怒火中烧，用筷子夹了一块姜，直接推到了他的嘴边，“如果你什么都能做，就把这块姜给你！”
顾修辞盯着他，张嘴就把他的筷子给咬了下来。赵官运见陆彦辰真的把姜咽了下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扔掉筷子就要掰开陆彦辰的嘴巴，“我不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既然大家都不爱吃姜，那他为什么还要吃？你这是在跟我生气吗？你怎么还在里面，快给我吐出来！”
见他又要发火了，顾修辞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只好搂着他的腰，不去戳他的脾气，只说了一句：“我知道谁都喜欢姜。这个世界上，有姜糖姜，有梅子，都是甜的，他这个人，明明是个生人勿近的人，偏偏还缺了他。我是看在你给我一双筷子的份上，才会吃姜的。”
赵官运扶住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想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可顾修辞似乎在说，好与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他抬起手，捏住了顾修辞的脸颊，两人对视了许久，道，“要不要再添些水？”
顾修辞把搂在赵官运腰上的手收了回来，他望着那沸腾沸腾，粘稠的汤汁，就像是一盆被下了毒的香料的巫汤。锅里的汤汁已经干涸，粘稠的汤汁让人作呕。他撑着办公桌站了起来，看也不看赵官运一眼，直接进了厨房。另外，我还会再给你一双新筷子。”
赵官运看着顾修辞去了厨房，忽然想到那天晚上两个人在一起看的那部长篇电影，他记得顾修辞曾经说过，两个人的性格不同，所以两个人的感情并不在一个频道上，他那时并不明白，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什么是爱，也许是因为他没有一个家庭，他的出身并不代表着他的爱，十二岁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三口之家，却没有一个人能给他一个合适的恋爱模板。
结果呢？他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有些不太明白。
他总觉得自己和顾修辞的关系总是在暧昧中发展，都怪两个人太仓促了。人与人的交流，看起来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做，但事实上，交流真的很困难，因为它是人类，不可能象野生动物那样，用暴力来宣示自己的主权。他和顾修辞已经吵了很久了，现在才知道，爱一个人是一件多么累的事情。
他以为赵官运已经猜到了他不爱吃火锅，用不喜欢这个词来形容都不为过，甚至可以说是嫌弃。这世界上有三样东西，一是饺子，二是汤圆，三是火锅。不，不是三种，而是一种，这种聚集在一起吃的东西，让他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火锅并不需要太多的烹饪技巧，只需要一锅汤，里面有肉有素，有各种食材，还得起个好听的名字，让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这叫一家人团聚，简直就是笑话。一锅麻辣红油的汤汁，盖过了所有的香味，这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团聚方式，这也是他最不喜欢的地方，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围着一大锅乱炖，有说有笑。至于饺子，切好了再包上一层皮，那就叫团圆了，你以为用一层皮来掩盖里面的碎料，就能叫美和了？
他并不喜欢吃这种东西，比如他的家人，一家三口勉强凑在一起，却要装出一副美好的样子，实在让人恶心。
他第一次吃饺子，是一个人坐在长桌旁，摇摇晃晃地等着一家人来齐，而这个家，只有他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家比较特别，不像别的人家，逢年过节都是要走亲访友的。除夕之夜，他一个人呆在家里，从大年初一到除夕，再到过年。他也很好奇，自己的第一天，爷爷奶奶和爷爷奶奶都不去。就算是他们的堂弟堂妹，也没见过。但也正因为没有亲人，所以父母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等家里的佣人放假了，他们就会锁门，然后给他留在房间里写作业，让他留在家里写作业，确定他不能到处乱跑，才能安心工作。
春节期间，不管家里有多忙，大家都是一家人团聚，司机和家庭教师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回家里过年。这让他觉得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过的很孤单，所以他从来没有吃过饺子，也没有人给他做过，直到他在电视上看到了饺子的味道，才对电视上的一家三口，充满了好奇。他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想着父母为什么不在家，原来是没有饺子，现在一听有饺子，大家都跑回家了。他想到除夕之夜，父母应该已经忙完了，就让佣人给他买了一些饺子。除夕之夜，苏之念没有去吃佣人给他准备的咖喱饭，而是坐在厨房台上，开始煮饺子。
那时候，父母都不在家里，过年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他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早点回家。挂了电话，顾余生就坐在桌前，一瘸一拐的等着，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他的父亲走了进来，他刚准备从椅子上跳下来，让父亲一起吃饭，可是父亲却冲着他笑了笑，示意他自己吃，丝毫没有因为他饿了而难过的意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母亲回家后，他不敢牵母亲的手，母亲总是比父亲更严厉，但想到今天是春节，他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带着母亲一起吃了他做的饺子。他还没来得及去找母亲，母亲就已经上楼去了，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母亲怒气冲冲的往前走，然后就听到了一声花瓶被打碎的声响。他转过身，回到桌边，用筷子夹了一块已经凉透的饺子，这才意识到，团圆的滋味有多糟糕。
他还以为，父母不愿意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就是因为饺子太难吃了。老妈说了，让他少看电视是对的，电视里的内容都是骗人的，热气腾腾的饺子看起来很美味，三个人围坐在一起，也是假的，如果饺子那么难吃，为什么还要坐在桌子旁边？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就在这时，他看到母亲怒气冲冲的下了楼，本以为她会绕到餐桌前，结果却发现她径直走进了厨房，对着他大吼大叫，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拖到了灶台旁，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厨房弄成这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着头，揉了揉被烫伤的手，然后被骂到了楼道里。一直等到了午夜，他才听到外面的鞭炮声，还有烟花。外面热闹，里面却是冷冷清清。他知道，此时的电视机，肯定会播放《难忘的一夜》，还有祝福的歌曲。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惩罚的楼道，里面一片寂静，漆黑的楼道里，一片寂静。他还只是个孩子，看着窗外绚烂的烟火，一步一步的走到窗前，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火，喃喃自语道：“祝你新的一年，健康成长。”
过年的时候，管家给他做了一顿饺子，可是他却再也没吃过，直到佣人回来，他才将所有的饺子都扔进了垃圾桶里。这是凉的，里面还夹着葱和肉，闻着就让人作呕。那一年，家里没能吃到饺子，难得的是，他的父母都在家里，会做菜的父亲，给他们做了一顿火锅，他本来是打算用火锅来代替家人团聚的，可谁知道，他竟然嫌弃了自己。干嘛要吃火锅啊？倒不是为了庆祝新年，而是他们突然呆在了家里，家里也没做什么，就随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食材，准备了一顿火锅。
这本该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却因为没有人开口，而变得有些冷清。不知道怎么的，父母就开始吵架了，他从小就听说过很多关于财产，关于股份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在意。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吃到热乎乎的肉，他母亲和父亲吵了一架，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说，从他父亲让他不要插手公司的事情，到后来，他母亲又说，她为什么要娶她，到最后，他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安静的她身上。
如果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我也不会把公司的股份分给你，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才不会嫁给你这种低贱的人，你应该感到幸运，我可以用你的钱，给你生个孩子。那人正要去抓那把剑，却将锅里的汤都倒了出来，他父亲看着他，笑着说，你就知道对着孩子发脾气，也不给他收拾，转身就走。他妈妈气得不行，让他端着一碗火锅汤去受罚。
他像以前那样，站在楼道里，听着窗外传来的鞭炮声，他已经不在意了，因为他知道，他的家，根本就不是一个破碗，而是一堆破铜烂铁，他在这个家，根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不再给自己拜年，春节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很正常的日子。从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喜欢火锅，不喜欢和家人团聚。因此，厨房里除了柜台就没有桌子了。
但是，没关系。不过就算不喜欢，他也不会觉得不舒服，他可以对赵官运妥协，既然他喜欢，那就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哭泣，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哭泣。可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笑过，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想到了那天晚上，浴室里，有一个人在哭。哭过的人，会用手指在自己脸上的梨涡上轻轻点了点，然后说：“对不起，我在你心中有那么重要吗？”现在看来，自己在对方眼里是有价值的，对方也觉得自己是值得的。
等他回到房间，赵官运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停止了跺脚，直起身子看起了电视。此时，影片的背景是一片海滩，两个主角正坐在海滩上，享受着浪漫的烛光。
“顾修辞，你爱不爱吃？”赵官运并没有想要试探顾修辞的心思，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不错。怎么样？”
“还行。”他倒是挺喜欢的，只不过模仿了一下顾修辞的话，说的还可以。
“要不要去海边？”
“沙滩？我们该怎么走？”
“跟我来。”
“你是不是不用上班了？”
“我说了，我请了一天的假。
赵官运想到刚才总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自己生病了，但是他说要送他去医院。他记得自己似乎又忘了什么，似乎是在顾修辞面前生病了。
谁不想在沙滩上玩一玩？而且是免费的。
“那我们何时出发？”
“等我睡醒了，我们就出发。”
“一觉醒来，就要离开？这也太突然了吧？”
“不会的，我要走的话，就不会突然。”见赵官运点头，他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我们明天一早就走，那我晚上就陪你睡吧。”
赵官运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他有点搞不懂，这是几个意思？是不是晚上要跟他做点什么？
“就是睡了一觉。”
赵官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在想，今天晚上是不是真的要上床了。
赵官运把桌子上的剩菜一扫而空，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他说的是睡觉。他扯了扯衣领，遮住了半边脸，这让他很是尴尬。玫瑰花的香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火锅的味道。顾修辞大概并不喜欢自己弄得一身火锅的味道。
顾修辞拿了一个空气净化器，把房间里的味道给换了。她看到赵官运趴在沙发上，捂着脸，还以为他生病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赵官运想起他刚才大吼大叫着推开他，像个疯子一样跑来跑去的样子，他抓住他的手腕，然后抬起手，抚摸着他手背上的伤口。他这毛病真讨厌，一过就忘，过个两三天就想起来，总之就是要把他弄得惶惶不可终日。
“顾修辞，你，我，我……”两个人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不要道歉？
“等会儿洗完澡，别忘了把睡衣换下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但是，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我想说的是，你身上有火锅的味道，能不能把洗衣液去掉？”
“可以。”
赵官运一把扯掉遮住半边脸庞的外套，“我要洗个澡。”说完，她就没下床，因为顾修辞就这么坐在那里盯着他，抓着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顾修辞盯着他，只因他一句“你爱不爱吃火锅”、“我一片生姜”，勾起了他多年前的伤心事。所以他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想要将对方的手填得满满的，填满对方的胸膛，填满自己的空白，他需要对方的拥抱，需要对方的肌肤，对方的嘴唇，自己的舌头，自己的肌肤，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呼吸，都是自己小时候听过的。他迫切地想要在床上做点什么，才能缓解他的口渴，让他有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他后来才知道，他告诉他“简单地睡一觉”是一种不自觉的谎言。
“顾修辞”
他唤了一句，顾修辞这才松开。赵官运上了楼，顾修辞还跪在那里，他抬起头，就看见他从楼梯口走了出来，手指在真皮沙发上划来划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电话响了起来，他起身往沙发上一坐，“有什么发现，尽管说。”
“我发现包世强回国后，曾经跟陆尘联系了一次，但并没有见过他。包世强的同伙，应该没有。”
包世强给陆尘打过电话，陆尘却不同意？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姚可儿身上？
“还有呢？”
“而且，我们还发现，陆尘跟丁家有联系，很有可能，他就是利用陆氏的股份，将你跟丁家都给骗了。”
“那几个绑匪，有没有联系过陆尘？”
“不是。我估计，他们已经把人质给杀了。”
顾修辞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指环，之前在酒店接姚可儿的是包世强的手下，如今姚可儿并没有跟包世强在一起，那么很有可能是半路换了另一辆车，周童也在，只是不知周童是把姚可儿给拐走了，还是周童跟姚可儿在半路上被人给绑上车了。“那人还在城外，姚可儿的行踪太过明显，我们若是离开，很可能会引起怀疑，你去查一查姚可儿的下落。你把发给陆尘的电话号码拷贝下来，伪装成绑匪，给陆尘发信息，然后冒充绑匪，跟陆尘谈条件。所以，他才不得不将手中的股份，卖给了我。”
赵官运这一次洗的比较慢，没有像早上那么随意，他用浴巾仔细地擦了擦身体，又用沐浴露擦了擦身体，然后在身上打了几个气泡。揉着揉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大概是顾修辞握住她的手，盯着她不放，所以这会儿他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梳洗自己。他冷哼一声，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继续洗澡。
洗完澡出来，顾修辞正坐在床边，带着一副眼镜在看书。好久没有见过顾修辞带着眼镜，如今再看，还真别说，他还真有几分帅气。见他总算是出来了，顾修辞把书合上，等着他进来把床头灯关掉：“睡吧。”
他不能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的和顾修辞一起睡。
“我下楼看看鱼。”见赵官运走了，顾修辞把眼镜取了下来，放在床上，然后关掉了床上的台灯，给赵官运留了一盏，然后就上床睡觉了，如果一直等着他，那就更尴尬了。
赵官运捧着鱼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顾念深说道：“小鱼，我是不是应该先喝一杯？”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大姑娘上了花轿。他躺在沙发上，似乎能感觉到顾修辞紧握着他的手有多渴望，可此刻，他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带着一副眼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道自己误会了什么？
他拿起鱼缸，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一口酒下肚，他扔掉罐子，走到柜台前，用手在鱼缸上擦了擦，“小家伙，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对顾念深说道：“小鱼，我在这里等你，等他睡着了，我就上楼。”
到了凌晨，两瓶啤酒下肚，他打了个呵欠，估摸着顾修辞已经睡着，酒劲上头，他勉强撑起身子，又擦了两个鱼缸，摇摇晃晃的上楼。进了房间，顾修辞已经睡着了，还给他开了一盏灯，心想自己想的还真周到。她躺在床上，关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正要翻个身，却不小心碰触到了他的手，心跳加速。
赵官运见他睡得很沉，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抿了抿嘴，将尾指放在他的手背上，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直到赵官运气息均匀，仿佛已经完全陷入梦乡，坐在他身边的顾修辞这才睁开眼，等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他从床上爬起来，往床上一靠，目光落在赵官运脸上。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不想让熟睡的人受到惊吓。他低下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似乎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