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如林淮初所说,禾瑭是个很低调的人。
从初初写文,到某天她作品火起来、漫改、翻拍,再到现在转行当编剧,月落乌啼四个字在圈内,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但也仅限于这个身份。活跃在大众眼里的,用她读者的话来说,只有月落乌啼的作品,而非她本人,任何关于她私生活的消息,几乎没出现过。
和林淮初谈了一场恋爱,大概是这些年来她最高调的一次。
采访视频一出,两边粉丝都炸开锅。林淮初这边,惊讶他神秘女友竟是多次的合作编剧之余,疯狂地搜寻月落乌啼相关的信息,想从二次元网络里窥探一番他们的生活,可惜未果。
禾瑭这边,祝福声偏多,称最喜欢的作者和他们的男神在一起,也算了却书里檀越和锦玉的遗憾结局。更甚有个读者发文表示,自己先前就猜到林淮初的神秘女友就是自家大大。
网友自嗨的同一时间里,禾瑭正在房间里接林淮初的电话。
那头林淮初的声音,夹杂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禾瑭语气平淡:“你觉得呢?”
林淮初暗暗地叹气:“我本来也不想这么高调的,但是这半年我看到网上不断有人在猜我女朋友的身份,把那些人的星座、生辰八字、性格爱好什么的都匹配上了,还配一些乱七八糟的照片,我怕你看了心烦,想着索性公开,反正你从没在媒体前露过面,没人知道月落乌啼就是禾瑭。而且”
“而且什么?”
他口吻郑重起来:“而且我们以后,肯定是要见你父母的,你爸本来就不喜欢我的职业,我不想让他觉得,我连公开那个人是你的勇气都没有,委屈了你。”
他越说越不自信,不仅声音渐小,连脑袋也不自觉垂下去。
禾瑭忽然就很想摸摸他。她拿好手机,凑近屏幕,喊他抬头。
林淮初随着她的话音抬头,屏幕里,是她红润微弯的嘴唇。
她亲了他一下,隔着屏幕。
“没有委屈,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哪怕这一年里,我甚至没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陪你?”
禾瑭摇头,“成年人的爱情,不比学生时代。后者可以风花雪月,可以肆无忌惮,而前者是建立在生活的基础上,我们有各自的事业,爱情不是牵绊的理由。好的爱情,是锦上添花,我不需要你百分百的陪伴,我需要的,是在剩下的百分之几十里,你对我,有百分百的真心。”
林淮初掩着眼睛,笑出来,“何止百分百,是千分千。”
“大小不都一样?”
知道她的态度后,林淮初放下心来,转而问起她父母的看法:“你爸妈,应该知道我俩的事了吧?”
“知道了。”
“他们说什么了?”
禾瑭思考半晌,表情略微纠结,“你想听原话吗?”
猜到大概不是什么好话,林淮初还是点头。
禾瑭把禾渊的原话告诉他:“我爸说,‘禾瑭,领着那个男人,给我滚回来。’”
林淮初手一抖,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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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霁曾说过林淮初,无论什么岁数,他总有一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狗胆大得很。
初中那会被他爸压去一个私立学校考试,他不愿意,开考前从老师和他爸眼皮子底下溜走,后来被抽了一顿也欢快得很。上学时期参加户外活动,百来米又高又陡的攀岩墙,他二话不说扛上装备开始爬。大学还没毕业,龙潭虎穴般的娱乐圈他也敢只身闯。后来加入国际志愿者,沙漠敢钻,海底敢潜,丛林也敢住。
同为男人,许霁嘴上老损他,心里却是敬佩他的。
然而,一向胆大包天的林淮初,却在见老丈人前瑟缩了。
凌晨两点,大冬天的,许霁愣是被他轮番轰炸吵醒。
电话打来好几个,吵醒身边的女人。
他回了条信息过去,安抚好女人,等她重新睡过去才穿衣出门。
许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要睁不睁的眼睛,异常愤怒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区里。
到了前边花园,看见路灯下穿着单薄,徘徊不前的男人。
许霁过去,看眼时间,脸色比冬夜的风还要寒,“两点二十分,你最好有要紧事。”
林淮初见着他像见着救命稻草似的,扯过他的手臂,急切地问:“徐福记,我明天要去见禾瑭他爸,怎么办?”
“明天?”
“不,今天。”
许霁终于睁开眼睛,“见她爸你不去睡觉,在外面乱蹿什么?”
林淮初有些颤,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我有点怂,想找你取取经。当时去你老婆家,她爸妈什么反应?对你什么看法?”
许霁言简意赅:“还不错。”
“就没对你有半点不满。”
“没。”
本想来取经,现下受了刺激,林淮初仰头望天。
许霁踢踢他的腿,“你老丈人对你哪不满意?”
林淮初长吁一声:“我猜哪哪都不满意。”
“不至于吧,论脸,你长得不丑,论钱,你也不是没有,房子车子都是现成的,物质上面,你已经过关了。”
林淮初颓唐地坐起来,“这些他们家都有,老爷子嫌弃我的职业。”
“工作而已,你想多了。”
“如果你女儿以后也找了个娱乐圈,你乐意?”
许霁摸摸鼻子,迂回地答:“只好人品好,洁身自好,什么职业都可以。”
林淮初半信半疑,想起什么,又嘀咕:“你说,她姐夫是军人,老爷子能接受军人,为什么不乐意接受演员?”
“这两者有可比性?”
林淮初怒目瞪他。
许霁还是困,出来时什么也没带,拿过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倒一些在掌心,拍在脸上。
清醒几分,才说:“不管怎么样,去见人的时候自信点,你干的是正当职业,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活。想娶他女儿,就把决心表给他看,真诚些,拿出点气魄,想想你这些年做的事,哪个不比见老丈人惊心动魄多了。”
林淮初塌下肩膀,双手交握,拄在大腿上,“以前再怎么惊心动魄,承担结果的,总归只有我自己,现在不同,多了她,要考虑结果应不应该由她承受。你结婚了,这种顾虑不会比我少。”
许霁应:“确实,但你怎么知道,你认为不该她承担的结果,她却乐意去担呢?淮初,同甘不共苦,这种爱太自私,想要长久,有些苦,就必定要一起尝。”
林淮初调侃一句:“可以嘛徐福记,为人夫了,思想觉悟就是高。”
许霁懒懒地抬眼,哼一声:“矫情完没,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林淮初压住他欲站起的腿,“放心,你老婆不会跑,我准备了些礼物,你帮我看看合不合适,还有,我写了几个她家人可能会问的问题,你看看我的回答怎么样”
两个人猫在不够亮的路灯下,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持续到天光熀亮。
公园里陆续有老人早起运动,丧心病狂一整晚的人终于愿意放许霁回去,许霁一身倦意,他却精神抖擞的,准备给人买早餐去。
到了朝阳新城,他先去敲禾瑭家的门。
人估计还在睡,半晌才来开门,闭着眼嘟着嘴,模样娇俏极了。
他没忍住,还没回暖的手捏上她的脸,晃了晃,“起床吃早餐了,小懒猪。”
禾瑭被他的手冷醒一些,拉下他的手裹在自己手里,皱着眉问:“你一大早干嘛去了,手这么冷?”
“运动,给你买早餐。”
禾瑭狐疑,嘀咕:“运动手不应该是热的吗?”
他抽出手,推着她的肩膀进屋,“好了,赶紧去洗漱,别让你爸妈等太久。”
两人一起吃早餐,林淮初上楼洗澡换衣服,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才拿上礼物出门。
路上林淮初开的车,禾瑭坐在副驾,见他时不时空出手来扯衣领,她试探地问:“要不要我来开?”
“我没紧张。”开口便露了馅。
禾瑭笑着,在路口等红灯的空档,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安抚道:“不用紧张,姥姥已经过来了,有她在,我爸不敢乱发脾气的,而且我也让我姐和姐夫先回去了,我姐怀着孕呢,他会收敛的。况且,你很好啊,他为什么要对你有意见。”
林淮初紧绷的肩膀,在听到她那句“你很好啊”,瞬间放松下来,他挑着眼尾,笑问:“很好是多好?”
“大概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那种好。”
林淮初听得心都化了,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亲她一口,“嗯,不紧张了。”
进那座小洋房之前,林淮初觉得自己是紧张与不安的,他已经十多年没和父母辈相处过了,那种感觉,他记不起零星。
然而踏进这座屋子后,也许是她那句“你很好啊”的抚慰作用实在大,面对客厅里正襟危坐的她的家人,他从容了许多。
老太太最先站起来,亲热地喊他小初,把人拉到沙发上坐,和罗子翊一人一句,问起他的近况。
禾瑭被禾璨拉了去,姐妹俩在小客厅里窃窃私语,禾瑭担心林淮初兜不住两位长辈的热情,想过去替他分担一些,禾璨不肯,硬是拉着她问了好些个问题。
禾渊是在他们话题渐息下去时起了身,凝神看向林淮初,目光沉沉,最后落下一句“你来书房”,便拾步往楼上走。
林淮初跟在他身后,禾瑭脚步匆忙地过来,要同他一起上去,被他拦住,“正常流程而已,不用担心。”
大概也觉得这样跟上去不好,禾瑭犹豫着点头,随后说:“要是我爸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心上,过后我替他补偿你。”
林淮初拍拍她的背,“放心,我还能和我老丈人杠起来不成。”
他们进去半小时,禾瑭一直守在楼梯口,紧张的来回走。
禾璨边剥柑橘,边和大伙嘲笑她,十几年了,就没见过她这样,被老禾教训的时候眼都不抬一下,为了一个林淮初,坐都不会坐了。
禾瑭被她说得又羞又恼,要不是看在她怀孕了,指定上去和她闹。
楼上两人赶在午饭前出来,时间正好过去一个小时。
禾渊先下的楼,默默瞥一眼等在楼梯旁的禾瑭,见她爸都没喊一句,气得训她:“哑巴了,不会叫人啊?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心都跑别人身上去了,真是,你们姐俩,一个赛一个能。”
禾瑭瘪嘴,垂下脑袋,猫唤似的喊了声爸。
跟在后面的林淮初立马下来护住媳妇,“伯父,糖糖就这个性子,您别见怪。”
禾渊沉下脸,眉毛一斜,嗓门也提高了:“我女儿,我见怪什么!”
林淮初干巴巴地笑,“是,您女儿。”
禾渊越看他俩越觉得不顺心,索性手一挥,让人走远点。
待他进了厨房,禾瑭才拉着林淮初往外走,紧张兮兮地问:“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林淮初神色轻松:“就说第一次上门该说的啊,放心,你爸挺和蔼的。”
禾瑭不信:“真的?他没说你职业什么的?”
“就叮嘱了几句,没说什么重话。”
“那就好。”
屋内禾璨喊她去帮忙,林淮初让她进去。
他一个人在小花园里逗留了会,想起先前禾渊在书房和他说的话,脸上暖意如春。
一个小时前,他刚踏进书房,还没来得及把先前准备好的稿子念一段,禾渊却先开口了:
“早上五六点,禾瑭给我打电话了,她说你父母去世很久了,让我对你好点。我这个女儿啊,和我一样,要强又不轻易服软,我们做了二十几年的父女,这是她第一次向我服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