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那一瞬间
“我记得日月同辉是一种天脉异象吧。”赤薇说。
“是的。在亮度恰好的时候，会同时看见太阳和月亮出现。但是这种现象比不少天脉异象还要常见。所以不太可能吧……”段思纤说，“这个阵法，有光感逻辑的语言没错，但是这个太阳度和太阴度不太像日月同辉时刻的太阳度。”
太阳度和太阴度是这个世界的天空光暗度计量单位，太阳度为正数，太阴度为负数。日月同辉的太阳度和太阴度加起来恰好为零，在此基础上左右小幅度来回也能够触发日月同辉现象。然而这个中间值理论上不难达到。
而类似于天光和极暗这种天脉异象的太阳度和太阴度是无法平衡的，这种极端性天地异象是最难见到的。
所以日月同辉触发阵法可以说很难做到保密的作用了，因为偶然触发的概率更高了。
“如果说的是日食呢？太阳被月亮遮挡形成的日全食，这个时候观测的话恰好也是日月同时出现。”段思纤说道。
“啊……但是日食发生概率也不低啊。”赤薇说。
“那是整个九州范围内，概率不低。但如果你们的概率是在你们所处的地区，见到日全食的概率呢？”段思纤问。
“……四百二十年一次，在三到四个月内前后浮动。”赤薇说道，“我们被烧毁的历史书上有过记录。如果我没记错，而且先祖们记录也没错，下一次日全食……在这个月到四个月后。”
“时间不长不短。而且这个阵法除了需要日全食，还有不少解密机关在里面，我没猜错的话应该都是和你们赤家有关联，这就需要用到你的知识了。”段思纤说，“这一次我前来是没有被别人看见的，你们的邀请也是通过‘老鼠’给到我的，所以请你们也保守秘密到最后。”
“没问题！”赤薇点点头说，心里开始有些澎湃起来，“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和段思纤一起干大事，简直就是太棒了。”
但是她也只是因为能和偶像干大事感到高兴，段思纤很清楚这种情绪不能长久。
赤薇是赤家唯一一个走出去的人，她天赋不低却被局限于此地，她不应该只是想着能追随别人。
段思纤知道她是冀州人，而她该是改变冀州的主力之一。
段思纤把书翻开，虽然暗中的历史被掩埋，但是他们的正史还是可以看一下的。
“我们一起看吧。”段思纤说。
“可以啊，有不懂的地方我会说明的。”赤薇说完坐下来，开始和段思纤重新理顺这段历史。
初代是一对双子，这对双子因母亲将凤凰献祭而让她们拥有足够的才智和天赋，成为冀州第一个，也是唯一一对双人飞升成神的家主。
二代则没有成神，但是二代家主心怀善意，改善了生存环境，和各个家族相互制衡，让原本混乱的家族稳定下来良性竞争，不仅如此还为没有天赋的人以及处于底层的男人女人找到出路，这也是整个冀州凤家最鼎盛的时期。
她是历代家主中最聪明也是最体察民心的一位，可是她的聪明是对于入世之术的，她最终没能勘破出世之术，也没有足够天赋去飞升，她努力很久以后以停留在分神境收场，她选择把自己的位置和权力给了悉心培养的女儿，之后就离开了冀州。
然而层级的压迫依旧没有消失，这是二代也没有做到的事情，她的善良和智慧终究没有打破自己的思维框架，冀州失去二代这位明主，不过是把一层光鲜华丽的花藤和树皮撕开，把这伪装成树让鸟兽栖息的高塔变回原样，将它朽烂的结构重新暴露出来。
到了三代虽然延续了一段时间，但是四代开始各个家族蠢蠢欲动，不仅是三代因为阴谋而渡劫失败导致过早死去，而且四代性格懦弱，被侵吞了部分力量，家族之间平衡开始打破，相互斗争，与四代家主同岁的凤家次女，那位从雪山村落被接回来的女子一回到凤家就直接抢夺位置，以极强的天赋迅速崛起，无情反击。
这也是金族人和铁族人成为奴隶的契机，以更底层的人去让本土的凡人们有一个东西垫底，变相提高冀州弱势者的地位。
之后就是这位后来居上的四代家主以熔炉矿场的大熔炉为契机，从本能怜悯挣脱以后从中成功参悟无情道，飞升上界，后来又为了报复曾经对自己冷落的村落回来引发天灾，导致收留她的村子惨遭灭村，为了成就熔炉矿场大熔炉这个悟道物而牺牲的奴隶死伤无数。
段思纤还记得这个人，从那个遗迹中见到的村子里知道她干过的事情。最可怕的是这段正史被撰写成事她怜悯众生故而飞升成神，只字不提当年她的参悟是建立在多少人的血泪之上。
在四代飞升以后，所有家族又开始维持住这可怜的平衡，到了五代六代以后，因为山地繁多导致空间被高山切割形成的视觉上的分离，进而导致地区之间存在隔阂导致每个家族管理的地方都由家族管控，现在这一代家主碌碌无为无法掌控各个家族，导致了割据现象又一次出现。
“所有的规则开始被不同的家族以自己的标准设立，就意味着规则的混乱。在各家只遵守大规则，但是又因为各自掌控的区域内定下的规矩不同而混乱的时候，就是规则被无数解释摧毁并重新定义的时候。而这，就是把整个冀州的根基斩断最好的时期。”段思纤说，“那简直就是……”
“某个不能忽视的瞬间。”赤薇说的话接上了段思纤的话头，这还是她第一接上段思纤的话头。
刚刚的历史梳理过程中都是段思纤在说，后来赤薇眼底的迷茫变成了了然，到后来甚至可以和段思纤辩论上几句。
赤薇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然后就说出了刚刚的那句话。
就是这么接上的瞬间，赤薇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清醒了过来，她接收到的所有思想不再是混乱，而是开始在她脑海里排列清晰，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曾经出去学习带来的知识不再是单纯的记录，而是能够游走在自己的神经中，为自己所思考，为自己所使用。
“是啊，根基不稳的房屋漏雨，不能只是看见漏水了就去接水，还要把地基改变！冀州已经很久没有变革了。”赤薇语气坚定地说，“我们这些走出去的人才知道，九州大地有多大，有多少没见过的事物，最重要的就是有多少没听过的语言，多少不知道的历史，多少不为人知的经历，以及多少从未了解过的思想。”
“冀州，从未改变，但是这一瞬间的裂隙，我们必须抓住。”赤薇领悟到了变革的重要性，接着说，“段小姐，四个月的时间，有可能吗？”
“如果只有我们的话，很难说。但是当自己遇到困难，这个困难的的确确过不去你也无法逃避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段思纤说。
“……求助。”赤薇说。
“没错。这次不是只有你我，而是全部像你这样的家族，还有那些触碰到谷底的人。他们已经不能再往下跌了，是时候往上爬了。谨慎地选择，勇敢打开人们的思想枷锁，然后大胆地求助。”段思纤说道。
赤薇用力点头表示了解了。
此时巫劣已经和凤希音交换了一下情报，她也是靠‘老鼠’去联系的，金鼠在冀州的布局绝对称得上最长的布局，连巫劣都要甘拜下风。
金鼠已经步入壮年，而他成立组织的时候才刚成年不久，依靠在徐州幽州做腌臜事获得的资源反过来养育冀州的‘老鼠’，让冀州一直有‘老鼠’在其中渗透。
巫劣大概已经猜测到他会怎么做，按照他的逻辑，这些“老鼠”也在为各个家族做腌臜事，但是处理这些不能说出去的事情的时候，是传递真假信息的最佳时机，他们做这些事本意就是维持家族之间的怀疑，这也是凤家乐意见到的。
但是“老鼠”最终也因为知晓太多腌臜事而被清洗过一波，这件事是凤希音调查出来的。他们出现这样的意外也没有让金鼠放弃，他也会去拯救那些流离失所的凡人，也会去养育孤儿，让他们饱腹，学会伪装，给予他们活下去的目标。
尽管是以制造“工具”为目的，但是他打造这些“工具”的时候又无比细致。
巫劣刚刚整理完信息，段思纤就把自己在赤薇处得到的意外收获告诉给了巫劣听。巫劣也把自己和凤希音接触到的事情告诉给了段思纤。
“如果不是你们接了这个委托而是别人，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凤希音说，“经历了这一次，只能说我学会的就是任何布局都不是没有漏洞的，随时会因为各种事情毁于一旦。”
“别丧气，至少现在你多了很强大的盟友。”巫劣在和凤希音沟通的时候也有所保留，不停地判断她的话有没有矛盾，和自己收到的情报有没有不符合的地方，而她的回答也暂时帮她撇清嫌疑。
巫劣暂时把凤希音当做自己那一方，他知道凤希音知道得不算少了，要是凤希音背叛那麻烦大了，反抗者不仅仅会全军覆没，可能会引起所有人的疑心导致第二次变革的机会要在很久以后，最重要的是有可能会让魔族产生警惕性，这对段思纤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有任何背叛的迹象，巫劣也是秉持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直接出手把她杀了。
凤希音也不是迟钝的，她立马感受到了巫劣的谨慎，但她没有生气只是理解对方的警惕，她虽然有铁族血脉，但她也有凤家主家的血脉。而奴隶所处的位置都在地下，他们也应该要先把最熟悉的地下掌控好再谈地上的抗争。
“你有想过要怎么变革吗？”巫劣问道。
“有。最重要的，是把奴隶带回去地面，让他们和冀州人同等，然后就是解决凤家一家独大，各家以山分割土地，规则混乱的情况。但是这不是一个短期就能完成的事情，我们需要历史证据去支撑，证明我们都是这个土地的一份子。最重要的就是让那些冀州人知道，奴隶和他们平起平坐不会触犯他们的利益。冀州人对奴隶恢复地位感觉恐惧，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害怕自己的权利被割让给原本低他们一头的人。”
“一家独大未必是坏事。最重要的其实是规则上的平等。而独大的‘家’也不应该只局限于凤家。”巫劣说，“我的意思是，不要再也凤家为掌权的中心，而是建立一个各个层级都有人参与其中的组织。而这个组织就是这里唯一的规则制定组织，集中所有的权力在这里。”巫劣说。
“嗯，虽然感觉好像结构没怎么变，但是也给了他们适应期。我原本还想把我们的治人方式变成其他州的方式。”
“就算是想试试其他州的方式，那也不全是好的。有的地方散修遍地，管起来十分麻烦；有的地方宗门林立，看似平等实际上还是有灵根的人在互相竞争，如果是良性的还好，但是内外门争斗和各个宗门为了秘境里的资源大打出手，都有各自的道德标准，最后还是演变成了用暴力解决问题。”
“各有各的好处啊。”凤希音说,“我们差不多该结束了，都过了十分钟了怕不是我姐要找来了。”
“那好。”巫劣和凤希音已经想好怎么演戏了。
于是就出现了凤希音差点被揍得落花流水，从房间里狼狈跑出来的情况。巫家那位大小姐气得大打出手但又看在凤家面子上没有打残她。最终这件丢人现眼的事情实在太大发了，被不少人见着，想必也能把她的嫌疑慢慢消除。
对于冀州女人来说为了男人变成这样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傻子行为了，何况她还有娶倌儿为正夫的前科。
“牺牲真大，也难为她能够让奴隶信任她了。”巫劣想到这，装作不耐烦地出了醉仙阁，把追出来的老鸨丢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