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章 南涔的自述2
这时病房进来好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他们看着我惊慌的样子,安慰着我,说这只是麻药劲儿没过,等等就好了。
但我分明看到了他们眼神中的躲闪,他们在说谎!
我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撞到我的司机呢?
那两个酒鬼呢?
我该怎么办?
我有院长妈妈的电话,我想联系她,我只有她一个亲人。
但……身子动不了。
强迫自己镇定,或许真的是麻药的作用,可能我的双腿废了,医生怕打击到我,暂时说着善意的谎言吧。
一天。
两天。
三天……
希望渐渐变成绝望。
四肢毫无知觉,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只有脖子能动的怪物。
洁白的房间,迷茫压抑。
令我羞愧难当的是她们给我穿上了尿不湿,几个护士抬起我的屁股,在身下放一个盆……
我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所谓的尊严被践踏在脚下,浑身赤裸被人看光。
眼泪已经流干,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以为马上就可以逃离同学们如尖针般的视线,没想到却掉进了一个更大的玻璃器皿之中。
我在透明的玻璃罩里,外面遍布眼神的尖刺。
说来可笑,吃了很多年干巴的馒头,如今血液里每天都是流状营养液,胃一定很高兴吧。
正发呆时,外面传来一阵阵争吵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撞开。
“咔!”
“咔咔咔咔……”
刺目的闪光灯将房间照耀的更加雪白,我连忙闭上双眼。
“南涔同学,你好,我是夏原独家晚报的记者,请你说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南涔,这里是希望救助,请你亲口说出那天的真相!”
“南涔同学,肇事司机已被抓捕,他说只撞到了你的双腿,是医院用药错误,导致你全身瘫痪,他们将责任全部推卸给司机,请问,他说的是否属实?”
“南涔同学……”
“医院是安静的地方!不许喧哗!”
“别拍了!别拍了!不许拍照!”
……
各种吵闹的声音塞进我的耳朵,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的砸在我的头上,令我大脑一片空白。
全身瘫痪?!
用药错误?!
从他们的话里,我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信息。
原来生命的苦难生来就伴随着我,滑稽且戏谑。
我没有问他们说的是真是假,那种侥幸心理无疑很蠢,现在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是的,当时车子从我腿上碾了过去,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述着我所知道的事实,惊奇自己居然如此平静。
记者们带着想要的答案,一脸兴奋的离开。
那几天没有医生再看望过我,给我换尿不湿的护士也是隐藏着怨恨。
哈哈哈,我竟然笑出了声,生出了恶心死她们的恶趣味。
后来是一个好心的护士偷偷塞给我一个手机,上面是一则新闻。
医院承认治疗不当,麻药师是个临时工,剂量没控制好,使我神经受损,全身瘫痪。
他们已经将他开除,并永久吊销他的药师资格证,医院愿承担我所有的治疗费用。
由于我是孤儿,医院会单独留出一个病房,供我养病。
“南涔姑娘的后半生交给我们了!请广大群众监督!”
这一行字用了耀眼的红色,夺人眼球,大家对于医院积极认错的态度满意。
记者们敢于为人发声,得到了大片赞扬。
评论里有人说南涔小姑娘真可怜。
但也有人说,差不多得了,后半辈子吃喝不愁,医院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很多人赞同他的话,水云化乐第一医院竟得到了新的称号。
这才是真正的济世救人!
负责任的好医院!
似乎医院都没想到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对我的照顾也更加上心。
看来我要谢谢广大的网友朋友,因为他们,医院才会更好的照顾我。
热度一直居高不下,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但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我也有了新手机,医院买的,我会用它看看书,追追剧。
有护士来时我会叫她帮我点开,没有人的时候,我就自己用舌头找我想看的。
日子就这么过,平淡乏味。
一段时间后,我想我已经适应了,坦然的接受自己是个废人的事实。
而一个电话,再次勾起我心中的痛苦,是院长妈妈打来的。
电话那头她泣不成声,一直哭,我安慰着她。
我说。
“妈妈,没事的,没事的,不要哭哦~”
院长妈妈哭的更加厉害,她不停的道歉,说如果自己不离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连连摇头,这跟妈妈一点关系也没有。
院长妈妈说已经订好了回国的机票,马上回来照顾我。
听到后我惊慌无比,果断拒绝,最后变成哭腔的祈求。
我不想她看到我的样子,她该有多难过,会将一切过错揽在她的身上,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说。
“您如果来,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她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决然,连连说好,她不来了,会经常打电话陪我,说我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我破涕为笑,想到学校打室友的事,还是没问出那句话。
我还是个善良的人吗?
从那以后,院长妈妈经常打电话陪着我,我也会将发生的趣事说给她听。
如此……
一年
很多人带着礼品看望我,关切的问候着各种问题。
五年
除了固定照顾我的护士,鲜有外人进来,偶尔有一个两个记者采访一下,回去在新闻里随便一写,敷衍了事。
十年
我仿佛与世隔绝,被外界遗忘,通过网络看世界日新月异,透过小窗户看着外面高楼四起,数着过路的行人。
这天,院长妈妈的电话再次打来,我有些疑惑。
明明挂断不久,想着刚刚电话里她疲惫的声音,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南涔,妈妈去世了。”
电话里是一个男声,我知道他是院长妈妈的亲儿子,这么多年通话,他偶尔也会插嘴说几句。
我唯一的亲人离开了。
可悲的是居然哭不出来。
妈妈,别急,我会去陪你。
十年如一日,曾经的护士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
她放下菜篮,像装卸货物一样推起我的身子,催促我快一点。
最后捂着鼻子,端着便盆扔进马桶,随便洗刷一下,拎着菜篮匆匆离去。
听她说,她是个保姆,还要给主人家做饭。
她不加掩饰的嫌弃并不能伤害到我,我平静的看着电子书籍,遇到好玩的故事还会笑出声。
第十一年
今天房间里突然出现三个人,余光中,我清晰的看到他们是凭空出现。
仔细打量一下,两个年轻人,一个老人。
为首的年轻人虽然模样极为俊秀,但眼神空洞,挂着不符的温和笑容,像个假人。
另一个年轻人,嗯……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我直接略过,看向那个老人。
十多年的医院生活,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医生。
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