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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章 未命名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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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智的线被锋刃挑断,赢稷失控地怒吼着,对上白起乍然惊诧的目光﹣﹣他完全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让赢稷恼怒。

    嬴稷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否也红了,鼻尖窜出一股涩意,白起总是有能耐点燃他心中的怒火﹣-&34;误国害民的明明是寡人!是寡人之言行不足以让你相信,寡人之王命不足以让你遵从,寡人对你的恩遇远不及穰侯!一一所以才使得将军左右为难,不知为何人之将!明明是寡人之过!!&34;

    &34;你说可对啊一﹣白将军一一!&34;

    赢稷重重地一拂袖,榻边的茶碗翻落在地,溅湿了他的袍角。

    &34;起……&34;白起垂首,指尖用力到泛白。君王乍起的怒火在他意料之中,悔不该因蒙骜在先之言有一丝莫名的期待,而今面对这猛烈的指责,竟然会觉得有几分委屈。

    这本就是他该承受的。

    &34;白起一一无话可说。&34;

    &34;一一无话可说!&34;

    坏了一一难道这句也错了?

    还未待他恍神,赢稷便猛然呵断他,上前紧紧扣住白起的肩膀,气息近得都能喷在他面上,&34;将军应是有很多话说,怎么对着寡人,竟一句说不出来了吗?&34;

    &34;说寡人是昏君、毫无忠信仁义,不足以让你追随!说穰侯以势相胁,你不得已而为之!说你夹在太后与寡人之间,左右为难!&34;他死死攥住白起的衣襟,声音像濒死的猛兽从喉间挤出的嘶吼,似乎要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愤恨、遗憾一吐而尽﹣-&34;无论你说什么,寡人皆能听进一一说!!&34;

    他看见白起的嘴唇颤动着,似乎就要吐出什么字来。赢稷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此时的答案,还是那一年在廊下相顾无言之时想听到的答案,他睁着眼,一刻不错地看着。

    突然,他感觉到白起的目光停在了他脸上,带着惊讶、歉疚和茫然一﹣他感觉到有水渍划过面孔颌角,最终滴在了白起的衣襟上。

    赢稷松开了手起身,抬袖抹去眼角的水迹。

    &34;起……有负于我王,&34;良久,榻上之人沙哑的声音再一次打破沉寂,&34;请我王治白起罪。&34;

    无人应他。白起能听到秦王喘息着,仿佛受了重伤的人是他一样。他似乎正竭力平复心绪,而自己正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一今天之前,白起从来不知,自己竟可以引起君王如此浓烈的、鲜明的情绪。

    不是欣悦一﹣而是愤怒、怨恨。

    &34;将军好生休养,&34;他似乎听到君王回复了,轻如梦语﹣-&34;我过几日再来看你。&34;

    赢稷打开门,门外是一群战栗着俯首的仆从,还有随他一同出宫,等候门外的韩聂。

    无人说话,他们都听到了自内室传来的争吵声,他们从未见秦王发过如此滔天怒火。

    &34;将军乃寡人之重臣一﹣你们好生侍奉。&34;上首之人语调似已恢复如常,对着下人吩咐到。

    &34;一一诺。&34;

    &34;回去吧。&34;这是对韩聂说的。

    韩聂一言不发地飞快跟在君王身后,只匆忙向后瞥了一眼一一半开:的门内只见得翻落在地的药碗,还有大良造身前的血色。

    他急忙扭过头去,跟上了君主的脚步。出于一些隐秘的报复心,赢稷自白起府中回来后,倒也未刻意交代过不许旁人议论他与白起争吵之事。于是过了几日,新的流言很快便起来了一﹣大良造已被王上所不喜。

    &34;稷儿一一&34;

    芈八子听宫人说了传过来的话,刚把又来蹭口风的魏冉给骂走,赶紧就到了赢稷宫中。

    &34;……娘。&34;赢稷虽预感到她会来,但真正看到此时眼前这少了许多白发、神情慈爱却也不失精明的母亲,心里还是很有些五味杂陈。他固然是不希望她再一次绝食而亡,但是想到自己此时还隐隐受其辖制,甚至日后还要给魏冉复相,便又难再起纯然的孺慕之情。

    -﹣他也早已过了孺慕的年纪了。

    他不想让太后多看自己的眼睛,只对她笑了一下,便借着心情不好自顾自坐在一旁。

    芈八子见他如此,只以为他还在因梁囿之事不快,微微一笑,让寺人取了座席过来,坐在他对侧。&34;娘知道,你二舅公他这次一一确实做得不对,这相位丢了嘛,也是他应得的教训,你要是生气,尽管生他的气就是了。可是你既然已经在朝堂上说了,白起出兵大梁,是你的命令﹣﹣又为何要去他的府上发这一顿火呀?&34;

    赢稷以手支着额头,盯着桌案上的书简,&34;一一原来娘不是为舅公来的。&34;他随手翻开一份,今日朝堂上倒是又冒出了不少要请他治白起罪的人来,赢稷草草看了几眼,丢在一旁。&34;寡人与白将军之争,非因梁囿一事。&34;只是他的私怨罢了。

    芈八子似乎看出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无奈地叹息一声,&34;你是秦国的王,他是我秦国的大良造,你们之间哪里来的私事?此事一出,群臣只会以为,王上昨日朝堂之言不过维持体面之词,其实还是想治白起的罪的!他们或是顺从你,或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自然会向你请命。现在,相位空悬,若是让旁人再觉得你与白起不和,你又岂能舒心呢?&34;

    我不舒心,就更体现出有些人的重要,那自然是有人舒心了。但这话若在这个场合下说出来,势必就没那么好听,赢稷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还要与母亲争几分口舌之利的稚子了,这话他偷偷在心里过了一遍,没说。

    &34;娘的意思,寡人明白了。&34;他应着。

    &34;你与白起又有什么私怨呢?&34;芈八子见他态度和缓了一些,又温言劝到,&34;他与你舅公是有些私交,这个为娘知道。可是他不是那等公私不分的人呐!就说这次出兵大梁,如果不是对秦国有利,光是魏冉那蠢一﹣两嘴皮子在那一动,他就能去做吗?是,他们两个,这次猪油蒙了心了,但陶邑归了我大秦,魏国也很受了一番惊吓,我秦国一一也不是一点不赚!&34;

    &34;按太后的意思,还是有功了?&34;不知是听到了哪一点,赢稷的声音沉下来了,长目转而凝视着母亲的眼睛。

    芈八子竟然从中窥出几分不亚于先王的锐利。

    &34;白起是寡人的臣子﹣一亦为寡人亲封之!&34;几分气性上头,赢稷猛地自坐席上站起来,朗声道:&34;今日若因他做的是于国有利的事,便可罔顾王命,他日一﹣他言是为了秦国,是否还可忤逆寡人,一次!数次!谁能分清!&34;[

    &34;他已经不是一一太后使来察看寡人言行的近臣,他是我秦国的大良造了!为将者掌一国之兵却不遵王命,他说他是为了秦国一一谁可担保!只怕太后亦不能担保!&34;赢稷说着,已不顾说出的话好不好听了。

    &34;那时的王上和现在能比吗!&34;一一绕这一大圈,是在这儿等着老娘呢,芈八子想。但发脾气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心里有怨,娘知道。她面上并无怒容,轻斥一声后,只是皱紧了眉头,朝着赢稷的方向走近两步,&34;你早已不复当初囚楚王于章台、慕薛公之虚名的时候,稷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君王之威、治下之术,娘知道!娘要白起有什么用?娘看重白起,是因为他忠心,有才干!是他对我的王儿有用!你得了能臣一一不管这能臣是不是我的亲信,为娘都是高兴的!&34;

    芈八子说着,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抬高了声音:&34;若是你真的分得那么清楚,你就更应该知道,梁囿一事本来是你笼络白起的大好时机!可你倒好﹣一急火火跑到人家府中,和人家大吵一架!&34;

    &34;…&34;赢稷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曾经他去府中探望,寥寥数语,谈笑间就免了白起的罪,还顺了白起的意思,为他和赵女赐婚、主婚。

    白起感激吗?或许有的,应该有的。但这份感激以及随之而来的加倍的忠诚,似乎都被他加在了秦国、加在了他自己忠信仁义原则之上。与他生隙的每一天,他死后的每一个日夜,赢稷都会怀疑一一剥去秦王这个躯壳,自己是否真正得到过白起的一丝忠诚。

    得到我想要的、一心为我的人。

    &34;-﹣他既为臣,行有差错,君王之怒但受之,本是应当。&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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