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玄鸟重生
赢稷抬起手, 想拭去眼角的泪意,却在看清自己的手后僵住了。
是有些纹路。但他已经七十多了,他手上的皱纹应该更加苍老,指尖应该毫无血色,虎口的老茧泛白一一而现在,这双手年轻了太多。
老矣!他眨了眨眼,可悲地想,难道我已经老眼昏花了吗?
他又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触感粗糙,但确实少了很多沟壑,几息之间,胸口那种沉闷之感亦散去许多﹣﹣他变年轻了。
赢稷一个翻身便从榻上坐起,借着熹微晨光环顾四周,确认还是咸阳宫,微松口气。
&34;来人!&34;
门外静了一瞬,便传来什么东西撞在门槛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匆忙的脚步。侍从进来,俯身到:&34;王上。&34;声音还带着几分未醒的惺忪。
很好,他还是秦国的王。
&34;几更了。&34;
赢稷问,一边不适应地摸了摸喉咙,他的话音已经感觉不到年老的沙哑。
&34;一一回王上,四更多了。&34;侍从急忙回到。却见上首的人眼露迷茫,懵懵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目光围着他打量。
&34;……竟睡不着了。&34;赢稷语气平稳,暗暗试探。可不能被旁人发现有什么异常,也许一被揭穿,这梦便醒了。
侍从微愣,&34;王上刚从函谷关回来几日,合该好好休息。&34;
函谷关?是哪次函谷关?
不,不对。赢稷目光微动,听声见形,自己也到中年了,侍从面无忧虑隐有笑意,应该不是太严重的战事,那自己应是去商谈而非督战,那便只有一一
&34;函谷关那边的人,回去没有啊?&34;
&34;禀王上,已听闻燕赵二王各自离去,算算日子,大良造也该回来了。&34;
赢稷的手一抖,几乎从膝上滑落。
他知道自己回到哪一年了。
太后、倬儿、二位舅公俱在。大梁之围已解,白起重伤而返。这是他第一次名正言顺给了四贵一个下马威,再后来,就是张禄入秦,四贵皆去,他最信任的人只剩下一一白起。
可是后来,白起也一﹣
赢稷不知道怎么了,白起似乎已经是年老的他最深的遗憾,一想起,就心头钝痛。
他亦知道,他和白起就是这样渐行渐远。
他无可依靠,只能凭着王座将自己的心越变越冷,即使私心不舍,最终也无可不舍。
想到白起的婚事,那位赵女…赢稷抿唇,面色不虞。此人不可再留。白起因空诏生怨恨,但若无她深夜以命相逼,他也该写上一两句话的。
一一虽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赢稷想着,毫无良心地把错处都推到别人身上。
&34;待武一一白将军回来,即刻上报。&34;
&34;诺。&34;
侍从应了,暗暗捏了把汗。大良造私自用兵为穰侯攻打大梁,正正犯了大王忌讳,只怕……
他想着,在君王挥手后,默默退下了。
殿内重又恢复了安静。
这梦够长的啊……赢稷也无睡意了,只看
着天边一点一点亮起来。他走到窗边微微打开一些,晨光伴着凉风拂在他脸上,触感如此真实。
他向来是不太信鬼神之说的。只在宗祠之内对着先王牌位,才会觉着前人的目光仿佛正注视着他。今日倒真让他遇上了这种奇事。
殿外又传来侍从的声音:&34;王上。&34;
……赢稷顶着晨光眨了眨眼睛,吐了口气。或许是上天见他对秦国有功,有所眷顾。
他几乎立刻就想奔至静泉宫去,那里有一辈子为他操劳的母亲﹣一连死都是为了他。也许上苍听到了他的心声,他又可以做她的儿子了。
但一一不行,他刚借着大梁这个由头把魏冉免相,若此时急匆匆跑过去,只怕窥见他亲近之意,魏冉便又要得寸进尺地让太后求情,他怕自己露出一丝心软,前事功亏一篑。
再等等。
时辰到了,宫女鱼贯而入,服侍他穿上朝服。
王座之上,赢稷望着堂下那些年轻了许多的面孔,头脑逐渐清醒。他已经不再觉得这是个梦了,既不是梦,便又要将事情处理妥当,但他看着右手边空出来的位置,又看看左手边魏冉难得安静的样子,索然无味。
真是辛苦啊,现在又复要纠缠一番。
&34;王上,&34;在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之后,左侧文官有一人出列,进言到:&34;大良造既无王诏,私自动兵攻打大梁,使得燕赵军齐聚我函谷关,我王攻齐之诺言付诸东流,此乃公器私用之重罪,按秦律一一&34;
&34;行了。&34;赢稷挥挥手打断了他。他扫了一眼底下因提起这个话题而做鹌鹑样的众人,右手在座侧扶手的纹路上拍了拍,&34;大良造出兵大梁,乃是奉寡人之命,与魏王商议陶邑布防之事。&34;
&34;啊?这一一&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