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会救你
几公里外的密林中，陈月清缓缓放下夜视望远镜。
“情况怎么样？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分队长程杰在后面问道。
陈月清扭过头去愣了几秒没说话，将望远镜递到程杰手里，示意他自己看。
程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也好奇是什么把陈月清吓成这个样。
拿起望远镜，可就这么看，他脑子当即嗡的一下。
被削成人棍的活人。
哪里都是，到处都是。
诈骗园区里遍地都是，无论是园区的地方武装还是被拐过去的无辜者，全都是。
他们如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鬼哭狼嚎地乱叫。
有些人下体屎尿横流。
也有人嘴里念叨着泰语缅语等本地方言，但无一例外都面容真诚，祷告佛祖。
缅国与泰国都信奉佛祖。
就在诈骗园区最高建筑之上，立着一个五米高的鸟型生物。
虽然是副怪物身形，却又符合人类审美的诡异美感。
扁平修长的口器，原本鸟类额头的位置，长着一张绝美女人的脸。
收敛进后背的翅膀边缘，有着一双人类的手臂，末端是折射着金属光色的根根羽翼。
它没往特勤局这边看一眼。
可即便是静静地站着，那种恐惧天敌的本能，依旧压得程杰喘不过气。
程杰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旋即攥紧拳头狠锤了旁边的树干一下，有血从手上流出。
他唾弃这般怯懦的自己。
“灾变怪物。”
话音落，旁边的一分队队员皆是一愣。
程杰拿起通讯装置跟严明汇报情况，严明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灾变怪物。
相比这个，他更奇怪的是程杰等人的反应。
尽管特勤局伤亡最大的行动，就是面对灾变怪物。
可程杰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能让这样一个人不由自主地胆怯，那将是多恐怖的东西。
“严队，我们……没带针对灾变怪物的特质穿甲弹，更没有重火力……”
“我知道你的意思，先观察一会儿，我跟大哥通个电话。”
“明……明白。”
巨鸟额头的位置长了个女人脸。
她用这双冰冷的眼睛环视四周，静静等待着阈限狩猎的结束。
当狩猎失败，猎人在现实还会有最后一条命。
“我会救下你的，就算只有零点几秒的机会。”
……
463:13、463:12、463:11……
“啊啊啊啊！”
漆黑的闭眼世界中，楚元良声嘶力竭地大吼。
用掉女它者尸魂，其他它者也不再束缚他。
任凭他在地上打滚乱吼。
楚元良忽然拎起黑斧砍死几只，其他它者对此也无动于衷，更没它者跑。
这些它者没有人的思维模式，就像没有感情的生物。
或者说，它们的思维更加怪诞，只是人无法理解。
头疼令楚元良再次栽倒，在地上如癫痫患者一般疯狂打滚。
女它者的意识显然要远强过他，他的意识变得缥缈。
砰的一声，楚元良猛地起身。
黑斧斧刃抵在脖子上，就那么生生割了进去。
楚元良一只手攥着自己头发，另一只手用黑斧割脖子，艳红色的血汩汩涌出。
他往前一步步走，十几秒后将脑袋割下。
拎着自己脑袋就那么走了几步，然后将轻轻人头放在台子上。
旁边一个女它者走上前来，拥抱了无头的楚元良。
紧接着就见楚元良断颈处有肉芽扭动，迅速生长变成了女它者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猎人的世界。”
降临成功的女它者瞥了眼视线右下角的倒计时，尽管还是面无表情，但她很开心。
“家长，那个头又该如何处理？”另一个女它者问。
降临成功的家长，看了眼楚元良的人头。
“喂猪。”
……
楚元良的视线一片漆黑，右下角的倒计时也消失了。
脚边有草叶撩着他的脚踝，微风温柔吹过脸颊。
他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很美好。
虽然看不见，却很安心。
一阵刺眼的光骤然亮起，照亮了他一直黑暗视野。
楚元良下意识遮住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他看见头顶的一轮太阳。
“我从阈限空间里出来了？”
“倒计时，倒计时也消失了！”
“我不是猎人了？”楚元良小声嘀咕道。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
不用一遍一遍地死亡，不用担心被猎人一族追杀。
哮喘也好了，甚至他还有五十万的奖金没动。
“我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楚元良站在山顶放肆大笑着，朝山下一路狂奔。
翻过朽木，越过沟壑，奔跑中忽然心脏一阵绞痛。
楚元良失神间脚踝绊在一棵外露的树根，惯性将他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摔得他气血翻涌，摔得他视野朦胧。
“哥哥先走吧，我很快就能追上你的。”
听到女童的声音，楚元良不可置信地朝后望去，一个六七岁女童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女童背对着他，静静望向山上的电诈园区没再说话。
楚元良怔怔地盯着那个身影，她曾经是他的全部。
却因为自己的胆怯彻底失去了她。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一个个饥寒交迫的夜晚，在两人一同上街乞讨的每一天。
即便生活多苦多痛，只要有她在楚元良的人生就有意义，生活就有盼头。
她曾是世界安抚楚元良心灵的唯一礼物，却被自己所抛弃。
“终于……你终于追上我了吗？”
楚元良呢喃了一句，挣扎着就想起身去找她。
然而当他再抬头时，那个小小的背影却消失不见。
楚元良神经从未有过这般脆弱，嘴里呜呜囔囔地听不清在叨咕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环顾四周，一个劲地在树木与草叶间翻找，想要从周遭的黑暗中寻得那小小背影。
最终他停下了，鬼使神差地说着。
“因为那天我逃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所以她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楚元良仔细回忆着她的音容笑貌，发现已经记不清了。
为了逃避这件事，我到底都忘记了什么？
楚元良拼命地回忆着那个小小身影的脸庞，甚至抡起拳头狠狠砸着自己脑壳，然而都无济于事。
“我不能死……”
一头猪在轻声呢喃，它的额头上长着一个青年的人脸。
人脸紧闭着双眼，一遍遍地说着这四个字。
忽然人脸的眼睛睁开了，白猪进食的举动也在此刻终止。
睁开眼的楚元良，没能在右下角看见倒计时与代表生命的积分。
他自由了。
也被永远困在了这个世界。
一头猪的身上。
为什么，阈限空间里会有猪？
为什么？我还活着？
这次楚元良没有动，刚才的梦让他想起了许多事。
小时候为了活命，抛弃妹妹的罪孽还没有赎轻。
她可能还在某个地方受苦。
楚元良试图说话，可发出的却是猪尖锐的叫声。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