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擂台之战
墨竹殇没有留下来看剩下的两场比赛，因为他知道没有意义，按照宋阁瀚的性格和实力，肯定还会选择速战速决。
不过吃晚饭时听说宋阁瀚一直没有使用那把蒙着黑布的剑，墨竹殇就猜到大概率是冲着他来的。他想了想，还是让人去给宋阁瀚送了一封信件。
……
宋阁瀚拆开信件，信中只有四个字。
“子时，擂台。”
高手之间似乎就是那么心有灵犀，分明没有署名，但宋阁瀚已经猜到了是墨竹殇下的战书。他轻笑一声，暗红色的玄气瞬间搅碎了那张薄薄的信纸，眼中满是期待。
阴影中的人低声道：“少主，看时间，大寨主也快到了。”
宋阁瀚嗯了一声，吩咐道：“把清浊双相剑给收好，我晚点要用。”
阴影中的人疑惑道：“少主今晚这是准备去哪？”
宋阁瀚垂下眸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声道：“赴约。”
说实话，其实他也不想见到那个人，要不是因为他，哥哥就不会死了。
但他其实也很好奇，那个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竟然能够成为当年那件事的主角，甚至让他失去了一个最爱他的人。
但他没法不去见，七八年来的战斗，早已将他变成了一个好战分子，或许会有那么些细心，但他最期盼的还是与人打一架。
宋阁瀚看了看窗外的星空，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柄佩剑别在腰间，又将那柄黑布包裹着的剑塞进里衣，随后离开了房间。
……
秋风萧瑟，墨竹殇两只手臂抱着胸坐在擂台边昏昏欲睡。
不多时，玄魂天地中的白色珠子感应到身后不远处的人，墨竹殇当即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看来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墨竹殇慢慢站起来，道，“从你看见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认识我，并且你身上有与我很相似的气息。”
墨竹殇缓缓转过身来，戏谑地看着他道：“让我猜猜看，是……一个半神级别的神明胚胎吧？”
宋阁瀚面无表情地看着墨竹殇，腰间的佩剑却已出鞘了一截。
“哟，这么大火气，不给说吗？”墨竹殇嘴角扬起一抹笑，眼神中有一丝怜悯，“两个没有神明物质辅助蜕变的胚胎合而为一，还是一个胚胎作养料推动另一个胚胎的进化，这种方法成就的神明，又能有什么成就？
“最终只能是个可悲的半神罢了。”
宋阁瀚的拳头捏紧，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终于拔出了剑，汇聚起两仪的力量于剑上，朝着墨竹殇刺去！
墨竹殇没敢托大，从纳器中唤出九曲云洛戟打横在身前，使用棍法进行格挡，旋即一记横扫拨开宋阁瀚凌厉的剑。
“就这？”墨竹殇嘲讽道，“就这么试探下去也没啥意思，不如全力出手？”
宋阁瀚也低笑道：“好，如你所愿！”
宋阁瀚的脚底下突然有两仪轮盘出现，并开始旋转，在那一刹那，墨竹殇能感觉到宋阁瀚似乎也成了剑的一部分。
——不对，是让剑成了他的一部分。
墨竹殇眸光微微闪动，下一刻，长戟上有无数电弧跳跃、闪烁，然后与墨竹殇一同融入黑暗，转瞬间出现在宋阁瀚面前，用戟法中的扫式朝向宋阁瀚的胸口。
金铁碰撞的声音传出，铿锵的声音击碎了夜晚的寂静。
武器交错，电光火石间，两人的眼神碰撞，似有火光迸射，但他们的注意力也被彼此间的下一招转移开来。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斗了数十招，却是不分胜负，势均力敌，而战场之外却有无数双眼睛在关注着这场比试。
暗处，许谨诚戳了戳身旁的晋秋：“这场比试，竹殇有可能赢吗？”
晋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道：“咱竹殇又没学过玄术，宋阁瀚又有等级优势，这怎么比？”
夜相钦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竹殇身上的神明力量占比比较大些，想要将神明力量转化为自己的修为确实难，否则那位神明也不至于拿淮安的生机力量给竹殇用来当做后备补充力量。
“但竹殇四年前成功让体内的力量全部转换成了他自己的玄气，所以他才能开始正常修炼，并进行蕴玄境的积淀，否则他不至于没有宋阁瀚的修为高。”
意思就是说，如果墨竹殇不需要将体内的神明力量转化为他可使用的玄气，那么修为本该比宋阁瀚高才对，也不至于连玄术都没时间学。
许谨诚了然，道：“既然如此，那还是竹殇占了好处，如果他将神念力量释放出来，那就直接赢了，不会输于宋阁瀚。”
晋秋和夜相钦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晋秋无语道：“师父教的东西你都还回去了？这要让师父知道，信不信师父他老人家从下面爬上来揍你？”
夜相钦扶额，早听说这位淮安州主除了政事和战争，其余一窍不通，说好听点叫不了解，说难听点叫不过脑子，或者说没有脑子。
夜相钦无奈解释道：“其实这场比试还是竹殇吃亏，竹殇作为神子，有神念很正常，但作为刚从神明胚胎蜕变的半个神子，谁说宋阁瀚就没有神念力量了？或许他确实没有，但他也一定有近似于神念力量的能力，这是他们作为神明的标志。”
这下许谨诚听懂了，道：“那竹殇没有学过玄术，明知自己可能打不过宋阁瀚，但他为什么还要去跟他约战？他图什么啊？”
夜相钦一摊手：“谁知道呢？也许只是竹殇想试试看试图顶替他位置的人能达到什么程度吧？”
“那总不至于就这么挨打吧？”许谨诚有些不甘心道。
晋秋脑海中突然想起墨竹殇有一次跟他吃饭聊天时说过的一些话。
“我认为神明最基本的特征，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神念力量，更不是天赋什么的这一类外在的东西。”
“那你认为是什么？”
记忆中的少年似乎笑了一声，道：“是能否得到认可。
“得到认可的玄者，哪怕修为不高，仅凭意志也可成为一位神明，前提是他能打破成神壁障。如果得不到认可，那么就算修为再如何接近神明，也只能是无限等于神明，永远在神之下。”
少年清澈与深邃的一双眸子少年清澈与深邃的一双眸子在闪着光，才玄躯境的他口中道出的每一句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叫伪神，永远无法位列正统，甚至比那所谓的半神还要低一等！
“得到认可的神明，举手投足间自有天意的帮助，光凭这一点，就足以甩那所谓的伪神十几条街。”
思绪回笼，晋秋淡淡一笑，道：“不慌，竹殇自有他的办法。”
另一边，刚赶到此处的宋陵也在关注着这场战斗，他双眼微眯地看着夜色中与宋阁瀚缠斗着的墨竹殇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当家，你说少主能赢吗？”
宋陵嘴角微勾，道：“吾儿是人中龙凤，就凭那个七年时间才突破蕴玄境的神子强了不知多少倍，就算孤儿的力量来自于他又如何？还不是没必要我儿修为高？”
身旁的人颔首：“也是，听说他连玄术都没有学过，除了手里的九曲云洛戟，他应当再无底牌了。这么看来，他想赢少主倒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宋陵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希望再听到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话，后果我想你应当知道。”
那人一惊，连忙跪下道：“属下失言，还望大当家的恕罪！”
宋陵倒是懒得理他，道：“下不为例。”
此时，墨竹殇与宋阁瀚的战斗渐趋于白热化，两人也开始恋战。
终于，宋阁瀚暗红色的玄气与墨竹殇白色的玄气冲撞在一起，将附近的草根从土中掀起。
宋阁瀚与墨竹殇拉开了身位，冷笑着看着墨竹殇道：“墨神子，你这实力也太弱了点。”
墨竹殇同样报以冷笑：“你也没强到哪去。”
两人的左手不约而同地汇聚起玄气，下一刻同时挥拳而去。
“砰！”
两拳相撞，周边似乎掀起了一阵气浪，而宋阁瀚却迅速后退，同时打开了手掌，竟从手掌中窜出一条暗红的黑影！
墨竹殇来不及闪躲，只得打开手掌，甩出了一记掌印！
“轰！”
看着擂台中的破坏力，晋秋几人咽了口唾沫，大为震撼。
为了防止这次擂台赛出现太强的黑马，但又不想让后期的拆卸工作变得太麻烦，所以许谨诚在搭建这座擂台的时候，定制的标准是这座擂台只需要能抵挡灵台中期的破坏力。
虽然墨竹殇与宋阁瀚并没有在擂台上发生那一记碰撞，而是在先前的打斗中，从擂台上打到了擂台下，但余波仍旧把不远处的擂台打出了一个深坑，这也意味着，宋阁瀚的实力至少达到了灵台圆满，这还是在不借助将权铁武清浊双相剑的帮助下达到的程度！
宋阁瀚没打算给墨竹殇喘息的时间，手里的佩剑脱手插在地上，而他顺势将手搭在腰上，拔出了清浊双相剑，而后抬手劈出一道剑芒！
墨竹殇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如鸿沟一般的修为差距，但并没有选择暂避锋芒，而是两手持戟，生锈的铁戟上代表着力量增幅的斑驳符文光芒亮起，旋即墨竹殇身体旋转一周，而后使出在擂台上时使用过的那一招！
不同的是，这次被投出的铁戟中汇聚满了墨竹殇的玄气，在以极快的速度划破如墨的夜空与空气擦出点点火花，转瞬之间便与宋阁瀚的剑芒碰撞在一起！
“轰！”
生锈的铁戟倒飞而回，墨竹殇伸手将其稳稳握住，同时拍出一记掌印。
“杀伐掌！”
宋阁瀚也不甘示弱，亦是拍出一掌，却使用了鉴仪寨内的一道品阶不低的玄术，显然是懒得打下去了，想要尽快结束战斗。
毫不意外的，墨竹殇那单纯的玄气掌印被击散，但本该犹有余势的杀伐掌印却也一同湮灭了。
烟尘仍未散去，宋阁瀚却听到了一阵破风声，心中不由大骇，急忙举起手里的剑，劈去一道剑芒！
这个时候的他也最多能劈一道玄气剑芒，更多的则完全做不到了。
但意料之外的，那剑芒竟劈空了，而那破风声却也不是朝着他手中的剑而去，而是他身前一步之地。
“嗤。”
长戟插在宋阁瀚面前，旋即他就感受到了一阵恐怖的威压，如潮水一般压在他的身上！
墨竹殇慢悠悠地走过来，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哟，没想到作为同等地位的将权铁武的持有者，你竟然连这种武器的秘密都没发现？你这半神之胎当得也太失败了吧？”
墨竹殇拔起插在地上的生锈铁戟，笑得轻蔑：“真给神丢脸。”
在夜王朝，已知地位最高的武器就是天和铁武与将权铁武，它们都是人为造出的，融合了一定天地力量的武器，即便它们本身品阶的缺陷摆在那里，但仍旧不能撼动它们与天地力量有关的事实与地位。
也因此，拥有它们，相当于拥有一方小小的天地。
可惜的是，要想使用其一方天地的能力，凭他们目前的实力完全做不到。
但这并不代表着无法使用其中的力量，比如一方天地的威压。
晋秋与宋陵等人面露惊奇，但却忧喜各不同。
但在这之外的，是惊讶，因为他们完全没发现过天和铁武与将权铁武的这个能力。
……
时间回到一天之前。
墨竹殇沉下心去观察两膝之上的九曲云洛戟，玄气与锈迹斑斑的铁戟相互和鸣，彼此共振。
转眼一夜过去，墨竹殇的修为涨了不少，但他的目的却没能达到。
就在第一声鸡啼声响起时，墨竹殇突然感觉到某处有一阵奇异的共鸣，那独特的频率与墨竹殇的玄气与锈戟完全不同。
墨竹殇明白，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于是当即将玄气往那里灌输，却如同试图用水滴灌溉沙漠，始终看不见尽头。
他沉吟了一下，当即决定将自己所能运用不多的神念力量灌输下去，果然很快就将其填满，而后这个地方开始活跃，其中的信息立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良久，墨竹殇才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这张底牌的作用不亚于玄术，也能当做玄术来用，若是运用得好，必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对上宋阁瀚的话，虽不一定会输给宋阁瀚，但也一定够他喝一壶了。
……
墨竹殇将戟刃抵在宋阁瀚脖颈上，眸子闪烁，如同星光：“你输了。”
宋阁瀚看了一眼那把锈迹斑斑的长戟，忽地低低笑出声：“那可不一定！”
下一刻，一股比这更强的威压出现，与长戟的威压不同，这股威压似乎更多地针对玄魂。
墨竹殇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招震得连连后退，旋即也被压迫得瘫倒下来，艰难地用长戟撑着身子。
他看着对面的宋阁瀚，故作惊讶：“神念？我以为一个才刚蜕变的神胎没有呢。”
宋阁瀚借着神念的力量起身，挥手间驱散了九曲云洛戟的一方天地威压，没打算与墨竹殇废话，提起手里的剑刺向墨竹殇！
淮安这边，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慌失措，唯有晋秋一脸淡定。
晋秋可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他可不会任由别人宰割自己，所以墨竹殇大概率是在憋什么坏屁。
果不其然，看着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墨竹殇突然将有些歪斜的长戟往前刺去，抵住了宋阁瀚的剑，同时激活了九曲云洛戟的力量增幅，不过片刻功夫就将宋阁瀚抵在地上。
墨竹殇冷笑：“你不会以为靠神念就能打败我吧？那你可太不了解什么是神明了！”
他本身就是神明，即便只是转世，所以神念这种作为神明的衍生物根本无法奈何他。
墨竹殇也本该不了解如何正确使用神念，但前提是他是一个普通玄者。
他修炼八年，也与体内的神明力量较劲了八年，如何使用这股力量他比今天穿什么衣服都要清楚。
也因此，当发现宋阁瀚试图使用神念扳回一局的时候，除了一开始的猝不及防，剩下的全是演技。
戟刃一点点逼近宋阁瀚的脖颈，两人之间神念力量在彼此较劲，却谁都奈何不了谁。
而墨竹殇是站姿，本就比卧姿更容易发力，况且还激活了九曲云洛戟的力量增幅，胜利的天平始终倾斜在墨竹殇这边。
在这种情况下，宋阁瀚根本没有心力去施展玄术以求破局，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远处，晋秋拔出了身后的长矛，轻声道：“做好准备。”
许谨诚等人正想问什么意思的时候，远方的夜空陡然爆发出一股威压，瞬间笼罩住了墨竹殇。
“大胆！”
一个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击碎了深夜的宁静。
“宵小之徒，胆敢伤我鉴仪之神！”
墨竹殇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运转神念抵抗，夜空的另一处陡然降下三道威压，替他挡住了宋陵对墨竹殇施加的压迫。
“宋陵，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狗皇帝，要你管！”宋陵的声音带着些气急败坏。
“呵，竹殇可是我的宝贝侄子，我这个做叔叔的岂能不管？他手里的九曲云洛戟你没看到？”夜相钦冷笑道。
“这些年，你试图抓住朕的侄子，让你那废物儿子取代竹殇，并以此为底牌，想要朕的江山。朕就让你蹦跶一阵，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夜相钦的声音越来越冷，“凭借竹殇的天赋，如果他不需要转换神力，你以为你那废物儿子能跟竹殇打成平手？”
墨竹殇适时补刀：“况且还是个连准神之胎都没能完全蜕变的半神。”
夜相钦三人笑了一声，似乎心情很好。
“竹殇，回来吧。”
墨竹殇收起长戟和神念，睨了宋阁瀚一眼：“期待下次对上，别让我太失望。”
看着墨竹殇转身离去，宋阁瀚也道：“希望你下次能给我更多地惊喜，至少别跟这次一样，没有玄术就跟我对打，最后落得个险胜的局面！”
墨竹殇的脚步顿了顿，他微微偏头看了宋阁瀚一眼，似是笑了一下，旋即转身离去，只是挥了挥手：“但愿你也是，多给我些惊喜！”
看着墨竹殇离去的背影融入夜色，宋阁瀚沉默无言。
那个人死后，他似是疯了一般修炼，实力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甚至于开始接受前辈的带领，去做寨子里的任务。
八年过去，他累积了一身的杀戮，所以也本该是纯洁的白色玄气才会染上血红。
一个影子笼罩住了月色覆盖下的宋阁瀚，他只听到墨竹殇轻轻的声音：“知道为什么你会输给我吗？”
他没有回话，只是死死盯着那双在月色下熠熠发光的眸子，却只听到墨竹殇顿了一下后一字一顿的话：“因为你很强，拥有比我还强的实力，但你却在下意识的地，一举一动间都在模仿一个人。”
墨竹殇看着宋阁瀚，两人彼此对视，但墨竹殇的话语很认真：“你一直在模仿一个人。我不知道你在模仿谁，但你模仿得多了，就不像你了。”
……
墨竹殇走了，宋阁瀚却始终未能回神，就连他是如何躺下的都不知道。
他本以为，用衣物将伤口遮住后，伤口自会愈合，可直到今天偶然被人掀开了遮盖着伤的衣物，他才发现，伤口只是短暂地结了痂，但并没有愈合，或者说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这只是他的认为，也是他的一厢情愿。
那是他的执念，但他却也渐渐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