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联络

    当晚我抱着她的衣服久久难以入睡，死活不肯接受小柯已经离开我这一事实。我每天都从她宿舍前经过，卷起的床铺上挂着她淡蓝色的手提包，小圆桌上还摆着她的照片，我却蓦然感到小柯似乎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才离开了几天像是过了很久的样子，对她的思念就像七零八落地砸在脚面上的石子一样。

    她家里的电话总是打不通，我怀疑是不是把号码记颠倒了，反反复复试了又试结果还是一样。十月过后迎来十一月，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我过得十分单调。烟也不知何时抽得越来越凶，无以排遣对她的思念时我就抽上一支，然而也终归无济于事。电话打不通我就写信过去，一星期收不到回信就再写一封。急不得，我想，她一定会回复我，但是没有。

    除了抽烟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看书，花了不少工夫在课本上边，完全不考虑学业的问题只是努力读书，因为实在没有别的事可做。考试所报的科目也一一通过了，一次性考过八门在学校里并不多见，我则一点都没能让自己开心起来。褒奖会也没去参加，找不到一件觉得有意义的事。心爱的人在同病魔抵抗我一点忙也帮不上，一想到这个就沮丧不安。

    这一年的初冬冷得出奇，第一场雪也比往年早了许多。操场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打扫，学生们互相追逐着打着雪仗，我在边上踱来踱去百无聊赖。这时候哪怕战神在也好，至少可以听听他的唠叨。他总是满腹发不完的牢骚，我突然想到，父母离异的人尝不到家庭温暖，爱情上也没有进步，说得上话的人也寥寥无几，这样的人似乎就是应该满腹牢骚才对。为何当时不肯谅解他呢，哪怕只听他说话自己不出声也好，何况他只是想让我陪他喝瓶酒。

    一感到寂寞难耐我就开始自责，把一切不顺心的事都当作是个“错”来归结给自己。可这世上不顺心的事委实过于频繁了，发生的业已发生不可扭转，那就应该强化自己，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这样一来倒不如坦然一点，忘记该忘记的，爱自己正在爱着的人。这自是正论，可我当时如何都不能使自己洒脱起来，甚至就餐的时候连是不是吃饱了都要考虑很久。雪球偶尔会打在我身上，我顾不得理会道歉的声音，为什么要出来走路自己也不清楚。我把那天责备战神的话说给自己听，一句也听不明白。

    时间一天天过去，手机上没接到小柯的电话，短信息也未曾收到过一条。我本来就被剧烈摇撼着的身心，几欲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已经两个月没你的消息了”，我在给小柯的信上写到。

    “近来身体怎么样了呢？我总是牵挂着你，若想告诉我无须牵挂我是做不到的。每到周末收不到你的信我都寝食难安，担心自己是不是寄错了地方，那样的话收不到回信就有了解释。可为什么总是收不到呢？

    北京这边的雪下的很大，这么大的雪还是第一次见到。

    自学考试总算是过去了，考得还算理想。不要着急，你的专业课我也去听了，重要的内容全记在一个本子上，什么时候能过去见你当面讲给你听。现在不学也是可以的，等你病好了我们有得是机会。会计学也十分有趣嘛，去过一次后我就喜欢上了，你班上的人经常问起你。请答应我尽快去看望你一次，哪怕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也好。我还是原来的手机号，不想写信的话打电话过来也可以。等你的消息。”

    就这样一个星期后仍然什么消息也没收到，我几乎每天都去传达室，写给我的信一封也没有。十一月十三号战神却回来了，背着个很大的旅行包风尘仆仆的样子，在校门口看见他时还以为是幻觉，走近一看果然是他。意外与他碰面，一时没想好如何打招呼。

    “我去闯江湖了。”他首先这样说道。

    我打心眼儿里也想给他一个好的开端，不管他选择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人总该好好活下去才对。

    “新中国可真大！”。战神说话时有点冲动。

    “五十多年了，你才发现她是新的。”我接过他的旅行包，陪他一起走回宿舍。

    我协调不好自己的情绪，本来想当玩笑来说，后来语气一不小心沉了下去，自己听都觉得别扭。

    “天天都是新的就好了。”战神不管不顾的说。

    他这一想法也终归没能如愿，人人都安于现状，对试图改变自己的人总抱有怀疑态度。他本来就脆弱，一经怀疑便迅速败下阵来。总是不允许自己和别人有距离，对当时的他而言等同于主动把自己推到尴尬的境地，如此一来两个星期后战神还是以前的战神。